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因左胸中彈,羅殷在醫院前後住院近一個月,最終趕在除夕前一天出院,蕾蕾過來接他。他聽見開門聲,抬頭看,蕾蕾推門而入,身後跟著護士,垂眼掩去一絲失落。

蕾蕾特意問了護士今天是不是可以出院了,護士例行給羅殷檢查完,各項指標正常,說:「可以回家休養,注意不要扯動傷口。」蕾蕾這才放心下來。

入院這段時間,聽蕾蕾說他昏睡的頭兩天莫沫一直守著,等他醒了,莫沫反而不見人影。他卻無所謂哪天,甚至猜要是在醫院過年,莫沫會不會來給他送一頓年夜飯。

蕾蕾笑他幼稚,抱怨道:「事不過三,下次找別人接你出院吧。別人家哥哥帶妹妹出去玩,怎麼到我頭上總接你出院?」

羅殷笑笑,攤開被灼傷的右手,「我暫時不能開車了,手沒事的話也不麻煩你。」

蕾蕾望著他嘆口氣,收拾好東西載他回去,將人送到門口,語重心長地說:「莫沫在家等你,好好地把這事跟他說清楚,從小到大你什麼事都憋在心裡,可現在有這麼一個人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呢。」末了。蕾蕾抬眉問:「你該不是害羞吧?」

羅殷撇撇嘴角,「知道了。」

蕾蕾笑道:「進去吧,過年再一起吃飯。」

羅殷看她進電梯,電梯下到一樓,才敲響自家大門。果不其然,屋內立馬傳出動靜,莫沫給他開了門,兩人隔著門檻對望,幾天不見,莫沫比他還憔悴些,自他手裡接過行李包,又給他擺好拖鞋,轉身走進客廳。

羅殷換好鞋子,跟在後面,客廳里已經瀰漫著肉湯的味道。

莫沫一手端著滷味,一手端著炒青菜出來。羅殷想進廚房幫他拿碗筷餐具,還被趕了出來,只好先在餐桌邊坐下。莫沫又進出了兩趟,端了湯和餐具,分別擺好,才脫下圍裙,坐下時整個人靠在了椅背上。

湯是排骨蘿蔔湯,令羅殷想起他回國后第一次喝,還是羅裕帶回的,盛在一個保溫盒裡。那時嘗過一口,肉嫩鮮香,只覺得回味。那時羅殷也不曾想到,兩人會有如此際遇,說浪漫些謂之緣份,或許還能叫做姻緣。

他不忌諱在醫院過年,卻也願意相信冥冥之中有一雙手,一根線,把兩人綁在了一起。

右手不便,羅殷喝湯有些艱難,勺子和碗不時地磕磕碰碰,他這邊吃進小半碗,莫沫的一碗卻一動未動。再等他吃完,莫沫只吃了一點,收拾好碗筷,終於肯跟他說話了,「要洗澡嗎?」

羅殷點點頭,前腳進浴室,後腳莫沫拿著他的睡衣進來了。他裡面穿的套頭衫,左手反手抓住衣擺,卡在了脖子處。莫沫不聲不響地上前,輕柔地把他從衣服里摘出來。

羅殷上身赤裸,左胸前纏著一圈紗布。紗布下有兩處傷口,一處新的,一處舊的。他坐在莫沫尋來的小板凳上,高大頎長的身軀縮成一團,光是看著就覺得委屈。

莫沫站在他身後,掬起一捧手潤濕頭髮,再用洗髮水揉出泡沫,順著脖子流下的水很快被擦乾。羅殷從鏡子里看到他抿嘴皺眉,又把話吞進肚子里。洗到上半身,莫沫用濕毛巾擦了一遍,塗上肥皂,避開紗布,以手搓洗,最後再用濕毛巾擦乾泡沫。等莫沫扒他褲子了,他一把抓住褲腰,聲音沙啞:「我自己來。」

莫沫還是抿著嘴,手不鬆勁,幾秒過後,羅殷鬆開手,任由莫沫把他扒個赤條條。**那根精神的東西迫不及待探出頭,羅殷自覺尷尬,莫沫渾然不覺,他手法輕柔仔細,不帶**,而羅殷腹肌縮了又縮,刻意放緩呼吸,暗自忍耐,好在莫沫很快放過了他。

終於結束了酷刑,羅殷絲毫不感輕鬆,莫沫越是忙進忙出,他的心越是下沉,彷彿跌入一個無底洞,遙遙不知何處是盡頭。

半夜羅殷驚醒,躺在黑暗的房間里,猶如兩周前那個跨年之夜,同樣是黑暗的停車場里,耳邊幾乎同時乍響了槍聲,煙火爆炸聲,呼喊聲。槍口偏離,子彈飛速鑽進靠肩一側的胸口,劇烈的疼痛讓他忽略緊握槍口的右手也被灼傷,皮開肉綻。莫沫嘶吼著從他身後躍出,將羅裕撲倒在地,羅裕後腦撞地,喪失反抗能力,暈了過去。

羅殷急促地粗喘著,舊傷口仍會作痛,就像他聽到莫沫被襲擊入院那次一樣,就像現在一樣。他並沒有等太久,房門悄然開啟,露出一絲光,隨著房門關閉,房間又陷入黑暗。來者小心翼翼地在他右側躺下,側過身,摸到手,勾著小指再無動作。

羅殷也側過身,將人攬進懷裡,帶著噩夢后疲憊,聲音低不可聞:「讓我抱一會兒。」

兩人面對面,卻看不見彼此的表情。過了一會兒,懷裡輕微掙紮起來,羅殷安撫地吻了吻他的額頭,終於低聲開口道:「羅正國在精神病院去世后不久,羅裕的母親也走了。他知道是我逼死了他父母,但他手裡沒有證據,走投無路之下單獨找上了我。那時候我還以為他是個長不大的孩子,沒想到差點就死在他手裡。」

羅殷握住胸口上莫沫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

「羅裕後來逃跑,被警察逮捕,按故意傷人罪入獄。我本可以讓他免去牢獄之災,可我沒有,他眼睛上的傷就是在牢里留下的。

的確,是我逼死了羅正國。他那幾年已經從正常人變成了一個瘋子,沒有誰會相信瘋子的話。他所遭受的一切,全部是我母親曾經遭受的,而我母親在臨死前,還是一個正常人,沒有瘋病,也沒有任何人相信她的話,除了我。我可以忍受羅正國不愛她,拋棄她,但絕不是以這種方式謀殺她。」

莫沫忽的想起,周慶曾提過一句,羅殷父親死了,他住院都沒人照顧。當時他並沒有多想,現在明白過來一陣后怕,幾次情事中,羅殷從不赤裸上身,他被迷得暈頭轉向未及細思。羅殷可以瞞他一天兩天,三月半年,甚至永遠瞞下去,直到紙包不住火。

莫沫從羅殷懷裡掙脫出來,力道之大甚至顧不得牽扯傷口。他渾身發抖,牙齒打顫,卻說不出話。他想質問羅殷為什麼要故意激怒羅裕,問他為什麼握住槍口,堵在前面,問這些他已經明知答案的問題。

「你還有什麼事瞞著我?」

夜裡誰也看不清誰,羅殷的聲音又那麼篤定乾脆:「沒有。」

莫沫都不知道還能不能相信。

羅殷摸開壁燈,不出所料,莫沫眼眶泛紅,皺眉緊咬著下唇,戒備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他拉開床邊的抽屜,從絲絨布袋裡倒出一枚九成新的金戒指,強硬地拉過莫沫的手,將戒指推入無名指底部。

戒指樣式古樸,不拘男女,大小正合適。

「這是我媽的戒指,說給她的媳婦戴。」羅殷溫柔地摩挲著戒指說,「現在戴金的少了,明天按照這個樣子做對鉑金的,你一個我一個,好不好?」

羅殷嘴上這麼問,手裡卻加大了勁,根本不給莫沫抽出手的餘地,他搖著莫沫的手,輕聲問:「好不好?」

莫沫垂眼看向指間的戒指,眼睛怎麼眨,眼前都模糊一片,嘴唇翕張,吐不出一個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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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嘴,騙人的鬼→_→

再次大力感謝AnnaPolka的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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