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監獄中

大澳漁村，這裡最為顯著的特點就是水上棚屋，被譽為香江威尼斯。整座村落被一條河道分隔，兩側都是漁民搭蓋的棚屋，棚屋豎立在水面的木樁上，戶戶相連，鱗次櫛比，漁民大多以舢板出入。

江楚下了車，借了艘小漁船，直入漁村深處。

目前已經非常晚了，漁村裡只有三三兩兩地透著燈光，而道路邊緣也都沒有所謂的路燈，潮水打在岸上沙沙作響，微腥的海風吹拂著，帶著幾分熟悉感。

邁步走入一間兩層的木屋裡，屋內燈光大亮，一個女人正坐在樓梯上，她面容端莊，清新秀麗，穿著一件格子衫，配一條得體的牛仔褲，一眼望去有種鄰家姑娘的溫婉氣質。可此刻循聲抬頭望來，她那目光里滿是警惕與殺意，平添幾分英氣。

「你想對我師兄動手？」女人梳了個颯爽的馬尾，前額長長的劉海遮住了右眼，說話間右手已經按在了一直都隨身攜帶，放在一旁的長劍上，顯然一言不合就要動起手來。

江楚撇了撇嘴，毫不在意地從門口處走入了三兩步，餘光掃在了一旁積塵的木柜上，一把美工刀具被他拿在手心，微微掂量了一下，藏在袖中。

不過和女人手裡那柄開刃的長劍相比，卻有些滑稽。

「合一門單英？」江楚站定不動，目光鎖定在對方身上不曾移開，語氣譏諷道：「都說你和夏侯武之間師兄妹情深切切，我本來還以為只是謠言，沒想到只是略放出了一些風聲，你就迫不及待上了鉤。」

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合一門前掌門單柏的千金——單英。

「夏侯武害得你們合一門四散，你父親也因此病逝，反倒是你竟然一點都不恨他？」

單英覺得對眼前這個一臉陰翳的男人沒有太多好說的，因此她只是語氣生硬而冰冷地回了一句。

「你休想傷害我師兄！」

話音一落，單英單腳在樓梯上一點，整個人已經撲了出來，手裡的長劍順勢拔出，朝著江楚當胸刺來。

江楚咧嘴一笑，側身閃躲開來，可單英手腕一轉，劍身旋即橫掠而至。

步伐移轉，江楚連連躲開劍光，單英一劍刺了個空，卻把右手放鬆不著力，劍身自然而然便垂下被她倒握在手，劍柄在前朝著江楚當面砸去。

前身略仰躲開，可這女人卻果然有幾分本事，此刻抓住時機回臂掠還。

先前她倒握長劍，劍身正貼在她手臂下方，這廂回臂之間，一抹劍光便如同毒蛇一樣乘勢掠出。

江楚在地面一滾，匆忙拉遠了距離，摸了摸頭頂，半空中有幾撮被削斷的髮絲就往下飄落。

「有意思，看來你也不是僅有花拳繡腿而已。」江楚擺開架勢，袖中的美工刀甩出，被他握在柄端，旋即一格格將寸許的刀身往前推出。

「知道我為什麼特意把你從佛山引過來么？」

單英抿嘴不語，手裡的長劍穩而不顫，目光盯著江楚任何一絲的動作。

「你死了，你師兄才會變得更強，才會更有趣！」江楚突然拔高了嗓音，猖狂一笑之間，手臂朝前猛然一甩。

單英本就在全身繃緊的狀態，本能地將長劍揮起一格，只聽得「鐺！」一聲，一個黑影上揚。

而這須臾的功夫之間，江楚已經欺身而近，一腳正踢在了單英手腕上，她右臂一麻，手裡的長劍竟是直接摔了出去，咣當掉在地面。

她急忙要翻身去拿，可江楚已將高抬的手臂收回，半空的美工刀在他手心被巧勁一轉，寸許的刀身朝外。

唰啦！

隨著衣襟撕裂的聲音響起，一道血痕在單英背上綻現。

江楚收回的右腳側踏，整個人身形側轉，隨著單英的慘叫聲中，一腳正踢中那劍柄。

「鐺！」

長劍飛出，直直插在木屋側欄上，劍身顫抖個不停。

單英右手被他踩在腳底，忍著痛方要掙扎，江楚已將膝蓋壓在她肩頭。

美工刀貼在那張略帶著些許秀氣的臉上。

「我收回先前的話...」江楚俯著身子，低聲在單英耳邊呢喃。

「你的功夫，看上去好看...可真正的功夫，是來殺人的！」

————————————————

清晨，赤柱東頭灣道99號。

赤柱監獄，關在這裡的犯人，大都是些具有極度危險性，罪惡滔天的傢伙。

曾經的雨夜屠夫、世紀賊王、屯門色魔都被關押在這個監獄內。

因而，這裡也是全香江高度設防的監獄。

有人在附近山上，居高臨下，舉著望遠鏡，遠遠地地眺望著這座堅固的牢籠。

饒是江楚，也沒有自信闖進赤柱監獄。

「你總歸該注意到了吧...」

監獄內，三三兩兩的囚犯相互聚集一處，頭頂的電視中傳來清晨的新聞報道。

「昨夜，梳士巴利道行車隧道內，發生一宗離奇命案，現場發現兩具屍體。男性屍體身上有多處傷痕，死者名叫麥榮恩，綽號鯊魚恩，有多次案底。」

「警方在現場搜出毒品，命案不排除牽扯毒品糾紛，該命案由重案組陸玄心警官接手調查。」

駐足在電視機前的男子表情一肅，快步走向看守的警官，拍打著牢房喊道：「長官，幫幫忙！」

「我...我想打個電話回佛山！」

不過他得到的答覆，卻是官僚的搪塞。

那警員一臉倨傲，打著官腔道：「不會很久的，你先填個表申請，明天找個人到外面買張電話卡。然後交給你的福利官，等排期到了，你當著福利官的面打咯！」

這一套程序下來，怕不是沒有一周都不行。

男子心中焦急萬分，想到先前來拜訪自己的那個人，顯然鯊魚恩的死必然是他動手了。

我必須要出去！

強忍著不安，他面上堆起滿是奉承的笑，彎腰說著好話，希望對方能夠幫上一幫。

「急？急也要守規矩啊！你當你是誰！？」

我是誰...我是有上千弟子的合一門大師兄！我是香江警隊武術教官！

他攥著拳頭，微微抿著嘴，彎腰求情，得到的卻只是嘲諷笑話。他胸中滿是怒火，可終究只能是無奈地迴轉，看向另一邊的獄警，眼裡滿是複雜與猶豫。

這人可是他的老相識，曾經在警隊的時候，自己更是手把手的教導過他。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現在自己只是赤柱監獄的罪犯，往日的什麼榮耀光環都統統失效。

自己必須要出去...

懷著嘗試一把的心態，他咬牙上前，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穩些。

「我要找重案組陸玄心警官，我可以幫她破案！」

那警員回頭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把腳一肅，敬了個禮。

「是，長官！」

他心裡一喜，可旋即，那獄警表情卻變得戲謔起來，咧嘴笑道：

「需不需要幫長官順便買點奶茶和吐司啊？」

「你還以為自己是教官不成？想找誰就能找誰不成？痴線！」

警員臉上滿是嘲弄的表情，目光里的鄙夷根本不加掩飾。

男人無聲地抿了抿嘴，心中跳出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暗暗攥緊著拳頭往內走去。

那裡匯聚著很多好狠斗勇的囚犯，在這個監獄中拉幫結派，經常與其他囚犯發生衝突。但凡有不從的，大都是毆打一頓，獄警也少有管的。監獄也有監獄里不成文的規矩，有人能夠在這裡洗心革面，但大多數都從了自己陰暗的內心，變得比入獄前更加惡劣。

不過也有幾個特例，如他始終不曾和人起過衝突，也不曾加入過什麼幫派。

在這樣一個糞坑，能夠保持潔身自好，可也不是這麼簡單的。

幾個面色兇狠的囚犯聚攏在一起，正商量著什麼，無非是想著在這個監獄里欺壓他人的事。

他沉著臉一步步靠近，行進之間，步伐沉穩有力，猶如龍驤虎步。

男人本身的氣場就大，靠得近了，已是引得幾個囚犯回頭，目光不安地注視著他，面上滿是不渝與戒備。

他無聲地握拳，拱手行了一禮。

這群囚犯老大叫做孟大海，在外面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其人以前是街頭古惑仔，給人當小弟，卻憑著好狠斗勇，天生的氣力大，提刀砍出了自己的一片地盤，成為一方社團大佬。

不過因為當初香江回歸在即，很多社團都擔心自家利益受損，明裡暗裡搞事情，惹得警隊連連出手，盯著那些個冒頭的人，他便因此進來了。

而孟大海卻也是個人物，縱然是進了赤柱監獄，卻也混得有滋有味，愣是在監獄里拉起了幫派，四處欺壓以前在外的一些對頭。就如此時，他們商量的就是想對以前的一個對頭，綽號「強哥」的人動手。

這人在外同樣是混社團的，倒也有些臉面，同孟大海有些恩怨，後來因為砍死了人，便進了監獄。

不過在說話間，孟大海只覺得氣氛不對，幾個小弟都忽的沉默了，目光望向自己身後，他猛然回過頭，可迎接他的卻是當面的一腳。

這一腳直踹得孟大海仰倒在地，鼻血登時流了出來，糊了一嘴一臉。

孟大海雙眼直冒金星，卻也看到了對方那張臉，霍然想起這男人和那強哥關係不錯，每天更是幫強哥按摩那有舊傷的手臂。

孟大海平日里倒也不曾招惹對方，他也知道這人曾經是香江警察隊伍的教官，更是練家子出身，赤手空拳打死過人，平素不是個好惹的人物。孟大海雖然在監獄里作威作福，可有些狠茬子，卻也知道不能去招惹。

只是這不代表自己是個怕事的人，眼下都被對方打到臉上，如何還能忍的下去！？回憶起對方和李強的交情，他迅速將這一系列貫連到一起，怒聲叫道：「這是李強的人！居然敢出頭下手…干他！！！」

「打他！」

當下，一眾兇悍的囚犯登時爭先恐後撲將上來，那男人面色沉穩，步伐一閃一退，讓開空隙，倏的一拳強攻，卻正中一人中盤，直打得這人身子一顫，捂著肚子就倒了下去。

「干他！」

幾個囚犯一聲喊，眾人直將他團團圍住，你拳我腳地撲了上來。

其人餘光一掃，當先橫出一步，揉身一縱，一拳直搗當面這人的小腹。

身後傳來風聲，外面傳起哨聲，顯然是獄警已經發現了問題，急忙吹哨制止。

男人眼神一冷，心道若是不鬧得大些，自己的目的也難以達成！當即便橫下心，在人群中拳腳直放開來，以短擊短，以快打快，拳影交錯，勁力縱橫，猶如****，勢不可擋，竟生生一個人赤手空拳打得十幾號人抬不起頭來。

騷亂愈發嚴重起來，整個囚籠里囚犯都乘勢鬧起，這動靜也是愈來愈大。

那邊，鼻血糊臉的孟大海也是個狠茬子，甩了甩腦袋，看著他一人逞勇，自己這邊這麼多號人，卻根本招架不住，那心底登時發狠，雙手把住坐凳，嘶聲發力，竟是要將這凳兒拔起。

監獄中為了避免騷亂與越獄的情況，對於物品的監管都是極為嚴格的。

這凳兒桌子也都是直接焊接成一體的，為得就是避免鬧起來，犯人拿在手裡但當作兇器懲惡。

可發狠出力，孟大海竟是生生將凳子拔起，藏在身後。

乘著眾人圍攻之際躲在隱蔽處，孟大海從斜地里奔來，突然揚起凳子朝著男人當頭拍下。

「鐺...」

男人步子一歪，連連趔趄了幾步，顯然是吃了這一記暗虧，腦袋都嗡嗡作響。

「打死他！」

孟大海眼見得手，立刻高叫著，率先揚著凳子朝他沖了出去。

男子暗暗咬了一口舌尖，頓時清醒了大半，眼見孟大海手裡的不鏽鋼凳面又抽了過來，他猛然踏出一步，右肘緊隨而至，撞在凳子上，好一聲沉悶聲響。

孟大海雙手發顫，還未反應過來時，男子赫然雙手握拳，拳隨步動，搶先打在他雙臂上。

這拳頭落下即起，孟大海卻如遭電擊，雙臂一顫，直拿不穩那凳子，咣當掉在地上。

緊隨其後的便是連連數拳，猶如****，勢不可擋。孟大海也不是練家子，只是憑著一身的氣力，平日里敢於衝殺在前，這才在監獄里混出了名號，哪裡比得上這位曾經是教導警隊的人物。

男子也是心裡發得狠了，他腦袋這會兒還嗡嗡直叫，驀然又踏出一步，右拳朝著孟大海面上猛地砸出，凌厲的拳勁衝來，直像是炮彈出膛般，若是這一拳砸下去，怕不是打碎他面骨！

「倏——！」

他咬了咬牙，臉上有幾分掙扎的神色。

這一拳就停留在孟大海面前寸許，始終不曾落下。

「我要見陸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