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鏡像無間(二十七)

第230章 鏡像無間(二十七)

第230章鏡像無間(二十七)

在以往的偵辦實踐過程中得以無數次證明的是,對於任何案件來說,只要偵破方向是正確的,便幾乎已經可以將偵破的幾率上調百分之五十以上了。

照相館老闆之前一直沒有被列入重點懷疑對象的原因,還是因為案發時,他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而且他短促進入照相館又跑出報警的時間,也不足以支撐他對屍體的殘忍肢解,其後的拋屍過程,更是與他完全無關,以至於從十年前開始,無論從警方,還是社會輿論,就潛移默化的一直將他視為受害者一方。

案件影響擴大,隊里成立了專案組。

龔蓓蕾死乞白賴的加入了進來。

照相館的老闆,叫鄭大釋,案發時四十幾歲,雖是離異狀態,但女兒已經工作,所以生活上並沒有過多的負擔。

出了辛鑫的事情之後,鄭大釋轉賣了照相館,用那點兒小資本入伙了朋友的一個花木店,賣些盆景綠植,但他本人幾乎屬於半退休狀態,不管經營,不過年底分些紅利過活。

警察再次出現的時候,鄭大釋似有預感一般,整個人極速的萎靡下來,在強勢的詢問之下,很快承認了自己雇兇殺人的事實,但對為什麼要殺害員工辛鑫,卻依然三緘其口。

秦歡樂給小吳出了個損招,安排康鋒和鄭大釋提審時,在市局走廊里來了一個「邂逅」,誰想到再見「兇手」,鄭大釋居然瑟縮之下,直接高血壓爆表,送去醫院急救了,而無知無覺的康鋒在小吳的明示暗示之下,仍然一臉的不解,似乎是壓根兒沒見過鄭大釋這個人一般。

真被問急了,康鋒也還是就那一句橛子似的話:「就是姓秦的指使我乾的!」

得,這根本就是杠頭啊!

「可是他一直這樣說,那會不會真的是你?」龔蓓蕾靠在走廊窗檯邊喝咖啡,半張臉都埋在杯口,一手緊緊薅著秦歡樂,不讓他撂臉走人,「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你這人,聽話也聽明白啊,我是說!康鋒這麼篤定,那會不會,當初是有人假扮你去找他?比如說打著你的名義,或者說是偽裝成中間人指使他,但告訴他,幕後大黑手其實是你之類的?你說,有沒有可能?」

「你自己聽著不覺得荒謬嗎?」秦歡樂不大能接受這種猜測,「就算是,那幹嘛非得嫁禍給我呢?真要和我有仇,直接找人來干我不就完了,要是沒仇.我那時候已經進市局了,那人腦袋被驢踢了,沒事幹了嫁禍警察玩兒?」

話這麼說沒錯,可龔蓓蕾還是不甘心的小聲嘀咕了一句,「可你別忘了,那時候紀隊還在.」

秦歡樂心裡動了一下。

是啊,怎麼把這茬兒給忘了呢。

那時候,紀展鵬還在,以之後對方明裡暗裡屢屢針對自己的行徑來看,凡事打伏筆先栽贓在這裡再說,也確實符合他一貫的風格啊。

可是眼下,還並不能確定這兩者之間,有什麼必然的聯繫。

至少鄭大釋的背調,也沒有顯示出和紀展鵬之間有過什麼交往或關聯。

龔蓓蕾又換了幾條更加離經叛道的思路,和秦歡樂山南海北的扯著。

忽然聽見樓下院子里響起一陣尖銳的喧鬧聲。

龔蓓蕾探頭看了看,咂舌道:「完了,鄭大釋高血壓入院,是捅了馬蜂窩了,他那個牛氣閃閃的閨女打上門兒來了!」

「哪個是?」秦歡樂好信兒的也探頭看。

龔蓓蕾用手指著一個一身套裝的中年女人說:「就那個,描眉畫眼還挺好看那個。」

底下亂成一團,那女人似乎還帶了好幾個壯年男人過來,推推搡搡的混亂不堪,秦歡樂沒瞧清楚。

龔蓓蕾急道:「哎呀,太亂了,你別看人了,你看包啊,那麼大的H你看不見啊?好幾十萬一個的限量款,沒晃瞎你的眼?就那個!就那個!」

說包秦歡樂不懂,但有了明確的參照物,他鎖定起目標來就便捷多了。

「喲,看來家族挺興旺啊,鬧個事也人手充足。」

龔蓓蕾放下杯子,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瓜子來,分了秦歡樂一半,趴在窗台上,邊看熱鬧,便說:「土了不是,你瞧瞧那統一制式的著裝,人家那分明是公司的保安好不好,鄭大釋閨女的情況是我做的,我最清楚了,人家那是女企業家,還不到四十歲呢,公司做的,在延平業內那是首屈一指的。」

「是嘛,這麼厲害啊,」秦歡樂把瓜子磕得嘎嘣脆,捧哏似的接話,「什麼行業啊,你給我科普科普,在延平,都有哪些『業內』?擦皮鞋、換拉鎖的,是不是也有協會?」

「起開,好煩!」龔蓓蕾撇撇嘴,「人家是做廣告行業的,廣告公司,你不懂別瞎說!」

秦歡樂一頓,恍恍惚惚的總覺得這個廣告公司,猛一聽上去,有幾分熟悉。

他拉了龔蓓蕾一把,「花骨朵兒,你好好給我說說,這個鄭什麼什麼的,是怎麼創業的?」

龔蓓蕾道:「什麼鄭什麼什麼,人家叫鄭媛媛,是圓夢廣告公司的老大,早年據說也是白手起家的,她沒什麼學歷,勉強讀了個大專,就去保險公司跑業務了,嘴皮子還是挺溜的,也能吃苦,後來遇到了自己初中時的同學」她翻開手機,「誒,這兒呢,這都有公開採訪的,她自己說的,初中同學是個海歸,高材生,倆人一拍即合,成立了一家廣告公司,一個搞管理,一個跑業務,結果沒幾年,公司就闖出了名堂.」

秦歡樂手心冰涼,介面道:「後來她同學生了一場大病,想不開跳了火車」

「對啊,然後鄭媛媛一己之力扛起危難中的公司,」龔蓓蕾放回手機,「原來你也看過啊,那還和我裝什麼大尾巴狼,非讓我講,你故意的吧,啊?」

她等了一會兒,一歪頭,卻看見老秦只顧自己在那兒發獃。

馬姐另一邊風風火火的跑過來,橫眉立目的看著他倆和窗台上的一攤瓜子皮,恨聲道:「還有沒有點兒革命情誼了!小吳都在底下讓人家撓成花瓜了,你倆還有心情在這兒嗑瓜子,咋的,當熱鬧看呢!」

龔蓓蕾「嘿嘿」陪笑,「哪能呢馬姐,這是之前、之前磕的,我倆正準備.誒!」她話沒說完,餘光瞄見秦歡樂已經沖了下去,顧不上耍嘴皮子,也跟著一起跑下了樓。

院子里呼喊的正熱鬧,那幾個保安組成了一道人牆,雖然也不敢正面衝突,但卻把自家老闆緊密的保護在了中間,任其隨意呼號發揮,叫罵的十分囂張。

鄭媛媛的意思很明確,一旁的公司法務團隊也一副狐假虎威的樣子,細數小吳他們辦案不符合流程了,審問程序違規了,又導致她爸爸身體健康受到巨大損害,要求賠償了等等等等。

小吳也是一腦門子黑線,這買兇殺人分明是鄭大釋自己承認的,看見康鋒又自己犯了高血壓,和他們有什麼關係?

秦歡樂一邊跑一邊喊,「快讓開!快讓開!」

自家同事們雖然蒙圈,但還是很有默契的給他讓開了一條路。

秦歡樂走上前去,一手分別扒著一個保安的肩膀,探頭往裡面看去。

鄭媛媛梗著脖子不可一世的說:「我不管你是誰,今天這事我就要一個結果,就是你們必須停止對我父親的污衊,不許再騷擾他休息養病,並且還要.」

秦歡樂卻視線直勾勾的落在鄭媛媛身邊一個身位的地方,輕聲說:「你讓我過來,我也過來了,你幹什麼,就直接說啊。」

鄭媛媛蹙眉,嫌棄道:「誰讓你過來了!」

秦歡樂豎起一根手指,貼在嘴邊,「噓」了一聲,瞥了她一眼,又快速的看向她的身邊。

鄭媛媛下意識的也看向自己的身邊,可.什麼都沒有啊!

她氣忿道:「裝神弄鬼也不管用,我今天必須要一個說法,我.」

「你說什麼?」秦歡樂不疾不徐的偏了偏耳朵,「你說這是你最好的朋友?那你叫什麼啊,什麼?什麼夢?」

鄭媛媛下意識的介面道:「郝夢?」說完又怒道,「哪來的神經病!」

「嘶!你別說話!」秦歡樂不耐煩的瞪了她一眼,又偏過頭去,「你說你跟著她一起來這裡,是因為你也覺得冤枉?你也有怨氣?什麼?哦,當時是這麼回事?不會吧!」

鄭媛媛站在大日頭底下,臉色卻一點點變得煞白,顫聲問:「她、她說了什麼?」

秦歡樂的視線忽然又從鄭媛媛的右邊滑到了左邊,像是真的能看到有什麼在移動一般,接著,背課文似的,把那晚火車上的對話,一句一句的念了出來。

他話音還沒落,就見鄭媛媛已經嚎叫著,轉身向院外跑了出去。

其餘跟隨她的人愣了愣,也跟著跑了。

留在院子里的人都不禁舒了一口氣。

小吳擦了一把額頭上的熱汗,上前問:「你跟這兒跳大神呢,咋吧那人糊弄走的?」

秦歡樂挑了一下眉頭,「我瞎說的,她自己心裡有鬼不禁嚇,賴誰?」

小吳也不計較,反正黑貓白貓的,關鍵時刻不掉鏈子的就是好貓唄。

秦歡樂卻湊上前去,小聲的說了句話。

小吳詫異的抬起頭來,「真的?」

秦歡樂賤兮兮的說:「試試唄。」

於是,又一個加班的夜晚,已經無可避免了。

秦歡樂給顏老師發了一個簡訊,告知對方不用等自己吃晚飯了,就捧著手裡的肉夾饃,稀里嘩啦的啃起來。

車裡不通風,小吳嫌棄的揮揮手,「就這麼點地方,你就不能不吃這麼大味道的東西嘛!你這是要人老命呢!」

秦歡樂不懷好意的笑了一下,「嫌棄味道大,你開窗啊。」

開窗了太熱,車裡好不容易灌滿了冷氣,小吳不願意丟了西瓜撿芝麻,自己最近胃酸過多,飲食不規律,正在按療程吃藥呢,不當不正的鐘點不敢瞎吃東西,只能無限艷羨的看著身旁長著一副鐵胃的秦歡樂在那裡狼吞虎咽。

秦歡樂啃完兩個肉夾饃,又灌了半瓶可樂,眼珠子一轉,忽然沉聲說:「來了!」

這就是他今天給小吳出的主意。

正的行不通,何妨逆向思維一下。

如果從出發往之南開始,一切詭異的事情之間,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那事件的所有相關人員,就不會有一個人是獨善其身的孤島。

他今天裝神弄鬼的嚇唬鄭媛媛,並不全然是閑的蛋疼,他只是急於證實自己的一個推測。

此刻,他和小吳所在的位置,正是那個用一個「否定」,就讓郝夢心灰意懶跳了車的年輕媽媽家外。

「噓!」小吳戴上耳機,遞了另一隻給秦歡樂。

耳機里沙沙作響,很快傳來了不甚清晰的對話聲。

「你把當初的對話,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給我說一遍!」這是鄭媛媛神經質的聲音。

「這都多少年了,有完沒完了,你不要再來找我了,我孩子都快放學了!」

這聲音一出,秦歡樂霎時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彷彿一瞬間就回到了那夢魘般的車廂午夜。

「我就是讓你說一遍,哪兒那麼多廢話!」鄭媛媛語氣強勢。

那媽媽又抗爭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妥協了,磕磕絆絆的大致複述了一遍。

鄭媛媛一直沒有聲音,似乎是受了某種驚嚇,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是她起身要走,又被那年輕媽媽趕上來拽住了胳膊。

「我說鄭總,我醜話說在前頭,拿錢辦事,我壓力也很大的好吧,你們不能總是這樣,再有下次,必須重新算錢了啊!」

鄭媛媛甩脫了她。

那媽媽卻不依不饒的喊道:「告訴他,不許再來找我!」

很快,鄭媛媛從房子內失魂落魄的走出來,急匆匆的上了車,離開了。

小吳錯愕的眨眨眼睛,「亂吶,這也忒亂了,我說老秦,你這第六感難道是開過光的嘛。」

沒有親身經歷,哪來這麼多第六感啊,秦歡樂不置可否,看了看手機里的導航,只說:「走吧。」

小吳打著了車,忽然又停下,「我確定一下有沒有領會你的精神哈,咱們現在是去跟蹤鄭媛媛,還是回局裡申請拘捕這個房子里的女人?」

秦歡樂無奈道:「這些都不是根源,擒賊先擒王,這事情的癥結在鄭大釋,現在不去趁熱打鐵,等歇了火,就又白搭了。」

小吳腦袋裡面都擰成麻花了,關鍵秦歡樂跟他也沒說全乎,這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全是碎片化的信息,他理解起來實在是太難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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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無不可對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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