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有種無奈
第39章有種無奈
「來來來,各位爺爺奶奶,大叔大媽,大姨大舅,弟弟妹妹,讓一讓,讓一讓啊!」
喧鬧的的早高峰,民警的嗓子都喊成了破鑼,也起不到絲毫作用。
這裡是延平路況最老大難的地段,平均每三天必有一次出警。
首先這裡地處老城區,人口結構複雜,房屋普遍老舊,除了經濟條件略差些的「原住民」,同時也是流動人口最愛選擇的租住區。
橫穿這個十字路口的北面,是區體育公園,但凡坐公交車能直達到這裡的大爺大媽,都願意聚集在這裡跳廣場舞、甩鞭子、舉鐵鎖、單杠屈臂大迴環。
馬路南面是這個片區最富盛名的大早市,不光賣瓜果蔬菜、豆漿油條,還賣簡單的日用百貨,都比白日里商場超市便宜多了,而且也更新鮮,早鍛煉完的大叔大媽們,從公園一出來,直接把一天的口糧都買好了,真是方便到無以復加。
但壞就壞在早市和公園中間夾著一個公交站點,趕早班車的工薪族們日復一日的上班如同「勇闖奪命島」,可就沒有那麼「心兒里美」了。
這幾天出警的時候,換了個新警察,那位頭髮花白、滿面紅光的老大爺一手牢牢拽著一個年輕男人的脖領子,一邊略感新奇的上下打量了一下這位新出道的警草。
「怎麼回事啊?喲,黃大爺,又是您啊!」老民警潘樹把自己變成一片紙,勉強從狹窄的人縫裡鑽進去,一看見這位慣常報警的老熟人,就覺得像剛跑了個「全馬」似的眼前發黑。
黃大爺老當益壯,聲如洪鐘,掐腰喊道:「現在真是道德淪喪、世風日下!我站了八個站!八個站!都沒有人給我讓座!好不容易到站了,車門還沒下利索,這小子就沒頭的蒼蠅似的往裡邊擠,看見沒,這是什麼!湯湯水水,撒了我一衣服——我這可是新衣服,今早第一次上身兒,賠!不賠我,誰也別想走!」
他擠開旁邊的人,另一隻手一隻腳一起卡住公交車門。
他年紀大了,一車人加上周圍吃瓜群眾,沒一個敢上前來碰一下的,這要是老人家萬一就地躺倒,那可不知道要讓人吃上幾年的土了。
那被薅著脖領子的倒霉青年早解釋了八百回,如今只是氣急敗壞的對民警解釋:「怎麼說也不聽,是他不從後門下車,偏要從前門下,我是不小心碰了他一下,可我也道歉了!他身上的污跡不是我弄的,你們看,我這袋子系的好好的,一點兒沒漏沒撒!」
「那我不管!」黃大爺梗著脖子,惡狠狠的向下撇著嘴角,「你撞了我,我只問你賠我衣服,還得給我寫道歉信,要不今天這事兒沒完!」
車上不僅乘客急,司機也急,七嘴八舌的或譴責或勸解著大爺,「您也為大家想想啊,你們倆的糾紛,下去自己解決好了,不要耽誤大家的時間。」
還有和稀泥的喊話那小夥子,「你就賠了嘛,一件衣服能有多少錢,花錢消個災,不要影響大家。」
小夥子也是犯了倔脾氣,又委屈又急,死活就是不鬆口。
黃大爺人老成精,一看對方的態度,單手扶頭就滑坐在車門的踏板上,「哎呦,哎呦,我的血壓啊我這頭好暈啊」
小夥子有點傻了。
黃大爺一個相熟的交誼舞伴兒大媽,也正打這邊路過,人群里看了一會兒,頗為語重心長的對那小夥子說:「我們老年人身體都不好,不管什麼原因,因為你氣病了,你就是有一千張嘴也說不清楚了,是不是?年輕人得知錯就改才行,性子怎麼這麼左啊,你這樣在外頭工作可是要吃虧的!快好好賠禮道歉,把錢賠了吧,你年紀這麼小,怎麼一點兒不禮讓老人的?」說完還搖頭抿嘴「嘖嘖」道,「你們這代孩子都一個獨慣了,家裡寵的像祖宗,哎呦,了不得了不得喲。」
小夥子此時儼然有點兒哀莫大於心死的心態了,充滿戰鬥力的肩膀垮下來,已然準備妥協了。
「等等,黃大爺是吧?」新任警草同志大長腿一步跨上前,蹲下來笑眯眯的望著堆遂在踏板上的老頭兒,「您這新衣服是家裡孩子給買的?我知道這牌子,就算打折也挺貴的呢。」
黃大爺鼻孔里哼了一聲,「那是,發票還有呢,我是一直不捨得穿,今天才第一次.」
警草扯扯他坐在屁股底下的衣擺,往上提了提,「上個月體育公園的長椅集體刷了遍油漆,這屎黃色也不知是哪位高人選的,真是有辨識度啊」他笑了一下,「怎麼您就那麼不小心,衣服挺貴的,油漆沒幹就坐上去了?嘿,您瞧瞧,這一條一條的間隔,不知道的還當是衣服上原本的圖案呢。」
眾人眼光順著他的動作一聚焦,黃大爺不覺一哂,咽了口唾沫,「那又怎麼樣,弄髒了就得賠!」
警草津著鼻子湊上去嗅了嗅,「喲,大爺您是住盤橋附近?」
黃大爺剛有了前車之鑒,回答明顯謹慎了一些,磕巴著反問:「關、關你什麼事!」
警草眯眼一笑,「您這衣裳可真香啊,盤橋陳師傅家的牛肉麵,那可真是一絕!那牛肉湯特調了秘制的滷肉汁,全延平可是獨一份!」他向旁邊一擺手,那位小夥子一愣,後知後覺的舉起手裡的打包袋。
警草笑指,「這路邊攤放的是劣質十三香,大爺您自己聞聞,不是一個檔次吧?所以說小吃也有大講究,您說是不是?」
黃大爺已經有點兒蒙圈了,「啊」了兩聲,突然反應過來,張口就想反駁,又梗在當下,不知道說什麼合適。
警草趁勢半托半拽的將他扶起來,向旁邊走去,「您看您脖子上還掛著老年證呢,既然坐車不花錢,早幾分鐘晚幾分鐘都不打緊的,何苦和這些年輕人擠來擠去,生閑氣,還傷身體。」
趁著這個當口,車下堵塞的人一擁而上,那個倒霉催的小夥子也被裹挾進車裡不見了蹤影,司機經驗老道,瞅準時機迅速關了車門,一腳油門就竄出了站台。
黃大爺這才反應過來,不服氣的抬手指著車尾,「誒!誒!還沒說完呢!」
警草抬手在黃大爺胳膊上一壓,「這麼著,路邊就有藥店,我個人出錢,給您買兩瓶鈣片回去補補成不成?虧著您身體硬朗啊,讓我站八站再去跳舞順帶吵個架,我都累得慌.」
人群疏散開,街道重歸喧鬧。
剛進派出所的大門,潘樹就眉開眼笑的一拍新同事的肩膀,「行啊小秦,你剛來的時候我這心裡還犯嘀咕來著,這機關裡頭下來的.哈哈,不錯不錯,看來以後這調節糾紛的重任,就落在你肩上了!」
警草秦歡樂一時語塞,搖搖頭,和同事一起往裡走,「潘哥多提點,千萬別給我遞梯子,我這人沒輕沒重,最愛順桿爬了。」
這裡往後就是秦歡樂的新單位了,嗯,花園街派出所。
即便如此,也已經是肖局和紀展鵬一輪激烈博弈下,才換來的結果。
要是依著紀展鵬,秦歡樂捲鋪蓋走人必然是毫無懸念的結局。
都說縣官不如現管,肖局心裡一直憋著氣,可面上一點兒不露,先是把「1212」案的偵破功勞一股腦的推到紀展鵬腦袋上,在省廳把他誇成了一朵花,繼而話鋒一轉,向省廳訴起苦來,「展鵬的能力,全局上下有目共睹,支隊離了他,根本不行!這『1212』就是最好的例子!眼下局裡壓著一起大案,實在束手無策,家屬那邊壓力又大,還是懇請省廳垂憐,把展鵬放回來局裡支持辦案吧。」
紀展鵬聽聞這事,差點氣的腦溢血。
這些職場套路,他可再清楚不過了。
肖局要他回來,必然會塞給他一件經年破不了的無頭懸案,無從查起,無可借力,等他在限期內偵破不了——他都被誇成一朵花了,怎麼能轉眼就打臉?別人會怎麼看他?繡花枕頭?不過爾爾?
調任省廳機會難得,他若這次錯過,系統內大把骨幹分分鐘就會前赴後繼的頂替上去。
而即便他真回到局裡,肖局只要說一句讓他專心破案,將原本屬於他的一干許可權分配給孟金良或其他人,極其輕易的就能將他這個支隊長架空起來。
再加上肖延生比他官大兩級他到時晉陞無望,又被架空,豈不是只能任對方搓扁捏圓?
這個老狐狸!
紀展鵬忍不住罵出了聲。
這招「捧殺」剛起了個頭,紀展鵬便只能不甘不願的單方面舉起了白旗。
肖局當下一副老懷安慰的樣子,拍拍紀展鵬,也沒再堅持,遠遠的將秦歡樂下放到了花園街派出所,大概內心也懇切的盼望著他能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只是秦歡樂內心能不能領會得到,就不一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