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深山廣播
騎上自行車馱著手風琴,我和戰友們去部隊旁邊的小村「拉不藏」玩,說起我這次去蘭州的經歷,戰友們都很羨慕我。
「你多好,沒事就出去玩玩,散散心,」
「我那哪是玩?那是玩命啊,」我自然不能承認,這裡面的酸甜苦辣只有我自己知道。
「得了吧,得了便宜還賣乖,」戰友們七嘴八舌的議論著。
有幾個戰友對「外國民歌200首」特別熟悉,因為在當時的京城學生圈,流傳的比較廣泛,所以,戰友們大多都會唱。
我們坐在司令部外面的小河旁,幾個北京兵一起合唱,我拉手風琴給他們伴奏。唱的歌大部分是我們特別喜歡的,比如「喀秋莎」,「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紅梅花兒開」,也有小學生時代的歌曲,「讓我們盪起雙槳」,這讓我們一時間想起了家鄉,頓時都沉默不語了。
大喇叭里傳來了廣播聲,居然唱的是,「北京頌歌」,那歌詞十分感人——燦爛的朝霞,映紅了北京,莊嚴的樂曲,報道著祖國的黎明」。大喇叭的歌曲實在優美動聽,讓我十分開心快慰,不知那麼的,突然就想起了在連隊的時候的大喇叭廣播,那時候的文化生活可實在是太貧乏了。
第二節
連隊駐紮在大山裡,這裡與世隔絕,沒有收音機,沒有書籍,沒有文化活動,甚至沒有人煙。我只能記記日記。打發打發日常的業餘生活。
慶幸的是連隊還有個大喇叭,應該是屬於老式留聲機的那種,現在的時髦叫法,稱它為「黑膠唱片」。
可那時沒有唱片,只有一張灌滿了軍號的錄音,每天由連部的通訊員,不厭其煩的按時放到留聲機上,播放起床、出操,吃飯,熄燈的軍號,提示著大家的作業時間。
這樣寂寞的日子沒過多久,突然有一天,大喇叭里傳出了豫劇「朝陽溝」的聲音,聽慣了軍號的單調,這曲調自然喜不自勝。
原來是連隊河南老兵探親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裡淘換來的一張唱片,在當時這也是違禁品,但在缺少文化生活的大山溝里,根本沒人管。
喇叭里美妙的音樂讓戰士們忘記了施工的疲勞,有的人甚至搖頭晃腦跟著曲調抑揚頓挫的唱了起來。尤其是那一段栓寶和銀環的對唱,更是讓這幫光棍漢過足了老癮。
「過個一段溝,翻過了一架山,走過一道窪
銀環:
這塊地種的是什麼莊稼?
拴保:
這塊地種的是穀子,
那塊種的是倭瓜,
銀環:
這一塊我知道是玉米,
不用說這一塊是蓖麻,
拴保:
它不是蓖麻是棉花,
銀環:
我認識這塊是荊芥,
拴保:
它不是荊芥是芝麻;
希望你到咱家,
知道啥再說啥,
別光說那外行話,
街坊鄰居聽見了,
不笑出眼淚笑掉牙。
沒過多久,連里的戰士幾乎都會唱了,別說河南兵,就是河北兵、山西兵、北京兵也唱的呱呱叫,至今詞和那調調我都沒忘,畢竟當時才18歲,記得那叫一個牢靠。
連隊里到處充斥的河南豫劇的聲音,別人倒是無所謂,河北兵不幹了,畢竟他們也有家鄉戲啊?本來餐餐都喝的胡辣湯,說話都是「弄啥哩?」已經到處都是河南的影子了,現在又弄來了豫劇?他們不甘心。突然有一天,喇叭里想起了一個高亢的女人聲音,但那已經不再是銀環唱的「朝陽溝」,而是河北梆子「鐘山風雨起蒼黃」!
原來河北兵里也有人探親,竟然悄默聲,不辭辛勞的踅摸來一張河北梆子的黑膠唱片,這是***詩詞「七律,解放軍佔領南京」,
鐘山風雨起蒼黃,百萬雄師過大江。
虎踞龍盤今勝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河北梆子那鏗鏘的曲調立時在河北兵中傳唱開了,而且,沒過多久,不但河北兵,山西兵、北京兵也都會唱了。
幾天沒放「朝陽溝」河南兵不幹了,鬧到了連部。
但當時的連部是河北兵的天下,不管是通訊員、衛生員、司號員,就連文書都是河北兵,就像說好了是的,齊刷刷只放河北梆子,就是不放豫劇。
連長經過調查發現,矛盾就在河南兵和河北兵之間,山西兵沒有意見,可能是他們沒路子,至今沒拿來過山西晉劇的唱片,而北京兵更可能是懶,更沒有拿來代表他們的唱片。所以,放什麼,他們都表示無所謂。見到這種情況,連長心裡有了底。
為了平息河南兵的怒火,為了教育河北兵,也是為了調劑連隊的文化生活。反正不知道連長從哪裡,竟然鬼使神差的,淘換來兩張黑膠唱片。一張是袁闊成的評書「肖飛買葯」,一張不知道是什麼劇種的「頂牛」。
連長給廣播做了規定,「從現在開始,別的唱片不許放,就只能放這兩張。」
評書大家都喜歡,說話也都聽得懂,又是長篇小說「烈火金剛」里的著名一段,那個年代崇敬英雄,雖然這部書也是犯禁的,但我們這個年紀的大多都看過,自然喜歡。
從此,喇叭里整天傳來的就是袁闊成的評書和那個「頂牛」的唱段。
評書大家喜歡,只要一到放廣播的時間,便成了戰友們快樂的時段。因為袁闊成說的實在太好了,實在是太可笑了,裡面包袱笑料特別多,自然大家很喜愛。
一到放評書的時候,戰士們或坐或站,都聚在院子里聽,很快的,那詞兒都能背誦了。
中間一段比較逗的,是偵查員肖飛冒充偵緝隊,打了看門偽軍一個嘴巴,班長問他:
「打的不要緊吧?
班長,齙牙給打掉了,
怎麼沒見你吐出來啊?
我咽了!」
每每到這個時候,院子里便是此起彼伏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