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三)

第三十二回(三)

()她靠著床柱子坐了不過一刻鐘便要再次站起,卻發現自己雙腿無力,渾身酥軟,恐是感染了輕微毒素的緣故。於是非歡便靜下心來盤腿在床上坐下,調整了一會兒氣息,然後生生將毒素逼出了體內。好在她只是眼睛有些感染,侵入體內的毒並不深。

她剛擦乾淨吐出的血,便見琬純與程宗奇二人輕手輕腳地從屏風之後走了出來。非歡請程宗奇坐下后,便有些疲倦地開口道:「程閣主,您願意幫我的是嗎?」

程宗奇點了點頭,有些躲避非歡的眼神:「我這老頭子不會安慰人……但事已至此,不管你想要我幫著做什麼,老夫都會儘力而為的。」

非歡微微頷首,目光變得堅定起來:「我剛才想過了……以武力對抗司徒沅意是行不通的。若想除掉她,只有讓皇上廢了她這皇后。而要想毀掉一個人,就先要毀了她的心。當年玉婉臨終前曾經與我說過,想要除掉司徒沅意就要利用她太愛皇上這一弱點。現在想來,的確是這樣……」

琬純自從如心出事起就一心想著報仇,聽非歡這樣說了自然是連忙附和:「好!我早就看司徒沅意不順眼了,她如此狠毒,何德何能可以當這個國母?」

非歡微微點頭,繼續道:「若要讓皇上廢后並不是什麼容易的事,就說……就說心兒的事,我們一時也拿不出有力的證據來。所以我們得雙管齊下!首先,不僅要查這次的下毒事件,還要追查妍嬪的死因。不要說我不擇手段,我想把宸妃和李如歌的死也賴到司徒沅意身上!」

琬純聽了這話,連忙接話道:「不擇手段怎麼了?宸妃的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司徒沅意陷害的,只不過是沒有證據罷了!」

非歡重重吐出一口氣,抿著唇思索了一會兒方道:「妍嬪是被推進碧璽湖的?我們需要一個證人站出來指證此事乃是皇后所為,而且這個人在宮裡一定要有一定的身份和地位,他的話必須能夠有充分的說服力。我想了一想,司徒沅意身邊的念昕便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

琬純皺眉道:「念昕是司徒沅意的心腹,怎麼會輕易幫我們呢?」

非歡神色一凜,聲音隱約有些顫抖:「念昕是害死心兒的同謀,我怎麼會和她合作?看樣子她雖然在司徒沅意身邊,但並不會武功。程老先生不是會做人皮面具嗎?等到晚上的時候,純兒你就將她打暈關起來,然後讓程老先生照著她的模樣做一張人皮面具。」

琬純聞言神色一動,拍手道:「這個主意好!然後我就戴上人皮面具扮作念昕,揭發司徒沅意那賤人!不過幹嘛要打暈她?就是她把心兒騙出去的,不如一刀殺了她解恨!」

非歡咬了咬唇,沉吟道:「殺了她倒是可以免了意外,也罷,這就隨你了……只是讓你扮作念昕,似乎不大妥當。那念昕是怎樣一個精明的人物?說話辦事都是規規矩矩有條有理的。以你的性子,只怕是會露餡。」

琬純想了一想也的確如此,便焦急地跺腳道:「唉,怎麼辦?我真是沒用!」

她正懊惱,忽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屏風之後響起:「不如讓我來!」

三人聞言皆是一驚。直等看到來人是福兮之後,非歡才稍稍放下心來,低聲問:「你都聽見了?」

福兮並不看陌生的程宗奇一眼,也不問非歡他是誰,只是自顧道:「奴婢該死,聽到了奴婢不該聽到的話。可是求求您,讓我去做點什麼!三公主她,她……」

非歡知道福兮向來疼愛如心,見她這般也是眼圈一紅:「你倒是個不錯的人選,只是福兮,你可要想好……此事事關重大,一旦敗露可能就會身首異處。」

福兮想也不想,堅定地道:「奴婢不怕!奴婢願為主子,為三公主粉身碎骨!」

非歡忍住了眼淚,點頭道:「好福兮,你不是什麼奴婢,你是我的妹妹,是如心的姨母……!」說罷她又看向琬純,壓著怒意道:「純兒,你先帶程老先生下去歇息著……然後叫遠桑跑一趟太醫院,去把那該死的太醫給我叫來!」

非歡冷靜下來之後細細思索,此事的幕後主使人必是司徒沅意無疑。念昕和那個什麼懿欣郡主是她的幫凶,而那太醫也絕對不是什麼善茬。這些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她正出神,忽聽遠桑在屋外通傳道:「主子,郭太醫來了。」

非歡揚聲道:「讓他進來!」

她端坐於主位之上,居高臨下地睨著殿中央緩緩行禮的老太醫。

郭太醫以前也不是沒有聽說過非歡。在他的印象中,祺淑媛只是一個出身平平、靠著憲親王妃才漸漸爬起來的人。她處事說不上圓滑,但誰也不交好,誰也不得罪。說實話,有司徒沅意做靠山,他完全沒有把此時的非歡放在眼裡。

非歡冷冷地看著他,略顯急促地道:「跪著,不用起來了!本宮問你幾句話,只問一次,你可要想好。」

他幫皇后整死了三公主,來的時候也料定了非歡會為難他一番,因此只是心平氣和地道:「微臣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淑媛娘娘請講!」

非歡有些不滿地皺起了眉,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你可願意出面指證皇后?」

這郭太醫在宮中已經呆了將近三十年了,是一個十足的老滑頭,聽了這話也只裝傻道:「淑媛娘娘這是什麼意思?微臣不明白。」

非歡怒極反笑,緩緩起身走近他,一字一頓地道:「好一個不明白……」她摸了摸腰間的紫冥金鞭,只覺得胸口起伏的厲害:「那你可願意向本宮坦白一切?」

他依舊堅持道:「淑媛娘娘想讓微臣說什麼?微臣是真的不……」

話未說完,紫冥鞭已經狠狠地纏住了他的脖子,速度之快讓他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一下便咽了氣。非歡為了確認他是否還存著一口氣,便狠狠地將紫冥鞭向後一拽。見他已經沒有了動作,這才垂下了手來。

琬純聽到動靜便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正看到非歡孤零零地站在那裡。非歡見她跑了過來,連忙擦了擦無意識中掉出來的眼淚。

琬純先是厭惡地看了地上的屍體一眼,然後便拉著非歡向裡屋走了幾步,邊走邊調笑道:「我們堂堂冥兮的閣主,不會從來都沒有殺過人?」

非歡嘆了口氣,緩緩點了點頭。

琬純聳肩道:「我從十二歲開始就會殺人了,你這閣主大人膽子也忒小了點。好了,你這是報仇,他死有餘辜,別想太多了。我去把屍體解決掉,你先休息一會兒!」

非歡點了點頭,又囑咐道:「處理屍體之前先叫程老先生做一個人皮面具,由他來假扮太醫再好不過。」

琬純應道:「我知道了。」她正欲轉身離去,忽而身形一滯,又有幾分無奈地道:「你還真是偏心,福兮扮作念昕你要擔心半天,讓程閣主扮成太醫你卻輕輕鬆鬆的樣子。」

非歡苦笑道:「程閣主的身手你還不清楚?就算是司徒沅意自詡武功天下第一,和程老先生單打獨鬥也不見得會討到什麼好果子吃。欠他的恩情我一定會還,只是現在我需要他的幫助。」

琬純見她眼露真誠,也是不由得被感染了幾分,一臉鄭重地道:「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成功的!」

程宗奇在密道里製作人皮面具,琬純出去暗殺念昕至今未歸,非歡便獨自一人坐在屋內,一坐就是整整一個下午。她覺得自己的靈魂好像飛出了身體,她痛痛快快地把一切都忘記了,甚至都已經不記得自己是誰。

「吃點東西。」

聽到李顥陵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非歡驀地回過神來,彷彿一隻受驚的小兔子般微微瑟縮地看著他,大腦轉了好一會兒才遲緩地問:「你怎麼來了?」

李顥陵看了眼桌子上涼透的飯菜不由嘆了口氣,然後將他帶來的食盒放在桌子上,拿出兩個小碟子來。他也不答非歡的問話,只是淡淡地道:「吃點甜的東西會更有精力。」

非歡眯了眯眼睛,冷冷地開口道:「為什麼對我這樣好?」

李顥陵在她對面坐下,淡淡地道:「你照顧過我,就當報恩行不行?」

非歡呵笑一聲,抬眸道:「侍女服侍主子不是天經地義的?何況我並不覺得於你有什麼恩惠。早上的時候我糊塗了,沒明白過來,現在想想,你這般示好一定是有你的目的。有什麼就說什麼,說明白了,或許我看你會更坦蕩一點。」

李顥陵不知該怎麼解釋,若說他喜歡上了她,很早以前就喜歡上了,她會相信嗎?一定不會。還不如找一個能讓她接受的理由,先搪塞過去。於是他諷刺一般地扯了扯嘴角道:「你會武功,是我親眼目睹的。這樣的功夫,可不是在一般市井人家可以學到的。而據我所知,你很小的時候便從林府出來了,除了京郊的人,只有一個成年男子時常照拂你。如果我沒猜錯,那個人就是你師父?」

非歡大方地點頭道:「你說的沒錯,但那又怎樣?」

「你當初易容接近我,也一定是有什麼目的的。當然,我知道問了你也不會說。只是無緣無故的就被人利用了,我總不會善罷甘休。」

非歡挑眉問:「你不會告訴我,你做的這些就是因為好奇心作祟,想知道我的目的是什麼?」

李顥陵否認道:「當然不是。這只是其一,另一方面……我想與你聯手,除掉司徒沅意。」

非歡凝眸思索了一會兒,想起湘妃與司徒沅意的過節,這才覺得他的解釋合理了些。既然是有共同利益的盟友,她也就放鬆了些,隨手拿起一塊糕點道:「這個主意倒是不錯。」

李顥陵走後不久,琬純便回來了。她與程宗奇二人正在密道里研究人皮面具的事,忽見非歡走了進來。琬純愣了一下才道:「我們兩個忙就夠了,你先去休息!」

非歡搖頭道:「已經歇了一天了,足夠了。我要去冥兮一趟,這裡就麻煩你們了。」

琬純剛剛應下,便已不見非歡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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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愛非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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