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新章

據說，世有輪迴，善惡終有報。

據說，有證道之地，名曰地府。

據說，地府有一條忘川河，忘川河上有一座奈何橋。橋的盡頭，有一個望鄉台。有個姓孟的老婆婆，在那裡守著。

一切都只是傳說，終究無從考證。有人認為確有其事，有人認為子虛烏有。包括那一場連著下了三年的大雨，都只存在於傳說之中。

幾十年時間，匆匆而逝。可一場大雨，卻好似漫長至極。陳煜覺得，也許，那一場雨，不止下了三年。

風停雨住，陳煜泡了一杯茶。茶的味道，到底還是比不上茶老。品一口，苦澀居多，醇香略差。

搖頭，嘆氣，陳煜道，「可惜了這般好茶。」

「是啊。」周景衣笑笑，將茶一飲而盡，道，「明日便是月比，師姐覺得，是你的弟子更勝一籌，還是我的弟子略強？」

陳煜眉頭微蹙，看向周景衣。

周景衣哈哈一笑，道，「大概還是師姐的弟子更強一些吧。」說罷，起身抱拳，「還有事情，先告辭。」

看著周景衣離開，陳煜呆了許久，走到門口。看著濕漉漉的地面，沉默不語。吳小樓來的時候，陳煜已經在門口呆了半晌。

「師姐，掌門讓我來問問你，後山靈田到底如何分配，有沒有考慮好。」

陳煜盯著吳小樓，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卻是問道，「小樓，你可認得洛雲天？」

吳小樓愣了一下，「洛雲天？」腦袋歪了歪，「好熟悉的名字……唔，是何許人也？」

「謝天呢？認識嗎？」

「謝天？還謝地呢。」吳小樓哈哈一笑，「師姐，問你正事兒呢。掌門說了，後山靈田品階不同，一定要分好了。若是分不公，難免生出許多事端。」

陳煜深吸一口氣，點點頭，卻是徑直離開。

「師姐？師姐？」吳小樓在後面喊著。

陳煜卻並不理會。

……

洪荒界，遮雲山。

遮雲山，並不是山，而是一個湖。或許曾經是座山，如今卻成了湖。湖底有一片廢墟，那是曾經的九轉門的駐地。

湖邊，一座小山的半山腰上，有一處小屋。

門前的土地，被平整乾淨，剛剛種上靈植。一個身穿粗布衣衫的女子，正在靈田中忙碌。女子拔了幾株野草，忽然起身，回頭，看著不遠處的陳煜，微微一笑。

「你來了。」

陳煜走過來，盯著女子的眼睛，過得片刻，苦笑，「瑤池……好久不見了。」

「是啊，很久了。」瑤池說，「幾百年了。」

「有嗎？」

瑤池笑了笑，沒有回答陳煜的問題，拍了拍手，把手上的灰塵拍打掉，「進屋吧。」

小屋不大，卻極為精緻。屋裡的許多物品，都擺放的井井有條。

陳煜在椅子上坐下來，看著對面而坐的瑤池。「沒有人記得你們了。」

瑤池笑著點頭，「還好你記得。」

「因為我有彼岸花，對吧？」

瑤池搖了搖頭，「因為你便是彼岸花。」

陳煜愣了一下。

瑤池道，「陳煜，早就死了。你只是擁有陳煜記憶的彼岸花而已，也是因此，你才沒有被黃泉雨水擾亂了記憶。」

陳煜獃滯良久，忽然慘笑一聲。笑著笑著，眼睛微紅，竟是落淚。她不太清楚，自己這眼淚，到底是為誰而落。「他……死了嗎？」

瑤池搖了搖頭。「不可能的，他是不死不滅之身，死不了的。」頓了頓，瑤池又道，「他只是陷入了長眠，再也不會醒來了。」

陳煜抿了抿嘴唇，一時間，竟是不知說什麼才好。微微搖頭，苦笑一聲，又打量了一下房間，看到了長几上擺放的一個靈位：先師無上真君之靈位。

靈位卻是有條斷痕，明顯是被人斬斷，又拼接了起來。

見陳煜面露狐疑，瑤池道，「洛無道乾的。」

「為何？」

「非要娶我。」瑤池苦笑，「腦子有病，口味兒太重。」意識到自己說的不夠清楚，又解釋道，「我們打起來，他一時失手，毀了靈位。」

嘆一口氣，陳煜岔開話題，問道，「你以前，便生活在這裡嗎？」

「物非人非了。」瑤池道，「以前啊，遮雲山，真的是座山。我住的房間……比這個破舊多了。屋頂都是漏光的。」

陳煜輕聲一笑。

瑤池也笑了笑，又道，「翻過這座山，再往前不遠，便是洛家村。如今，也已經不復存在，成了一片河灘。」

陳煜默然。

良久，陳煜道，「你有辦法喚醒他，是吧？」

瑤池沒有回答陳煜的問題，只是起身，從一個柜子里抱出一個罈子來，打開罈子的封口，一股濃郁的肉香瀰漫開來。「來的巧了，醬肉可以吃了。還有一壇好酒，已經給你留了幾百年了。」

陳煜起身，活動了一下手指，「好久沒有下廚了。」

兩人折騰了半天，一桌飯菜，便擺好了。瑤池從屋后地窖里取出一壇酒，嗅一下濃郁酒香，滿意的大笑。「大概這塵世間，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酒了。」

陳煜微微閉眼，嗅著酒香，道，「你自己釀的？」

「是啊。」瑤池道，「幾百年前，偶然遇到了鴻香兒，她把最後一杯黃泉水給了我。我便用那黃泉水，釀了這壇酒。」

「鴻香兒，如何了？」

「死了吧。」瑤池搖頭，「不太清楚，當時遇到她的時候，一身農婦打扮，抱著個鼻涕邋遢的孩子。那時候，她已經大限將至。」

陳煜看著瑤池倒酒，然後盯著杯中金黃se的酒水，道，「她給你黃泉水，不是讓你釀酒的吧？」

瑤池笑道，「到底還是釀酒最好。」端起酒杯，與陳煜碰杯，一飲而盡。品味著酒的香醇，瑤池道，「真是好酒。」

陳煜點頭，道，「絕世珍品，當有個名字。」

「便叫忘情吧。」

「俗不可耐。」

「我就是一俗人。」瑤池笑了起來，又嘗一口醬肉，滿臉享受。

陳煜卻沒有動筷子。

「怎麼？」瑤池問。

「我忽然有些擔心……」陳煜盯著瑤池的眼睛，「真的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了。」

瑤池笑著搖頭，「這話說的，搞得我有件大事，都不好意思跟你提了。」

「想提就提。」

「從這裡往東三萬里，有個村子。村子里有個小屁孩兒，已經八歲了。」瑤池道，「我不能確定。既然你來了，不妨跟我走一趟。你是彼岸花，定然可以認出來。」

陳煜眼睛一亮，片刻，又黯淡下來。「算了吧，他既然已經陷入了沉睡，何必再去打擾他。」

「真不去？」瑤池有些失望。「三個月前，我去了一趟，揪住那小屁孩兒爆揍了一頓。嘖嘖……感覺很爽。」

陳煜呆了呆，哈哈大笑。「想來應該是很爽吧。不過……也沒多大意義了，他沉睡了，又不會知道是你打得他。」

「話不能這麼說。」瑤池道，「閑著也是閑著，找點兒樂子嘛。被他戲弄了幾百萬年，打他一頓還不行了？」

陳煜笑笑，沉默不語。

瑤池也沉默下來。

過了許久，菜都涼了。瑤池忽然道，「當年，如果不是他攔住了你，又將我傳遞的信息篡改，一切，便又不同了。」

「又如何呢？」陳煜道，「無非繼續糾纏不休罷了。」

瑤池苦笑，看看陳煜，道，「有件事，得告訴你。不是什麼好事兒，你得做好心理準備。」

陳煜道，「是不死不滅嗎？」

「嗯。」瑤池道，「現如今，你跟我一樣，也成了不死不滅之身。不過，還有個好消息——你我跟他不同，我們還是有機會死掉的。」

陳煜終於有了興趣，「如何做到？」

瑤池嘿嘿一笑，湊到陳煜耳邊，低聲耳語。陳煜呆了呆，臉上笑意濃濃。「應該可以試試看，或許真的能成。」

「那還等什麼？」

「不等了，走！」

……

洪荒界，距離遮雲山三萬里之地。

宮無計手搖摺扇，看著面前的半大孩子，十分滿意的點點頭。

真好啊！

這孩子真是個驚才絕艷的資質，將來的前途，必然不可限量！至少，比青雲天子的那個弟子，資質強了太多！

「孩子，你可願跟我修真？」宮無計問道。

孩子懵懂的看著宮無計，傻傻的點了點頭。

宮無計大笑，摸了摸孩子的腦袋，正要離開，卻忽然一愣。他察覺到，有兩個高手，正在靠近。眉頭微蹙，宮無計回頭，看到了兩個女子。

兩個女子，很是面生。

「二位是……」

「陳煜。」

「瑤池。」

宮無計微微一怔，陳煜之名，他倒是有所耳聞。而瑤池之名，從未聽聞，但卻也不可小覷。此人的修為，明顯不弱。呵呵一笑，宮無計道，「在下宮無計。」

陳煜沒有理會宮無計，只是看著宮無計身後那孩子，瞳孔微微收縮，嘴角浮現笑意，「孩子……來。」

那孩子遲疑了一下，正要過去，卻被宮無計攔住。「二位，何意？」

瑤池斜了宮無計一眼，嘴角露出一抹詭譎的微笑，道，「無他！搶人！」說罷，又目光陰冷的看向那孩子，「小子！你的噩夢，開始了！」【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