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奇怪的夫君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世間竟還有遇寶而不取之人?陳煜品著茶,口中咂舌,道,「若是傳言非虛,那將滾手刀丟棄之人,怕是有些不正常。」
謝天看了陳煜一眼,笑了笑,道,「可能精神有問題。」
陳煜嗤一聲,笑著說道,「倒也有可能啊。夫君你想想,秦風揚是武尊高手,他的滾手刀,亦非凡品。殺了那賊子之人,哪怕是武聖強者,瞧不上滾手刀,可將之贈人,也是極好的啊。到手之寶物,卻棄之……嘖,若非精神有問題,實在是無法理解。」
說話間,一旁那幾個吵嚷人群中,有ren大概是聽到了陳煜的話,對他人說道,「說起來,秦風揚是武尊,殺了秦風揚的賊子,至少也該是個武尊,又將賊子殺死之人,莫不是武聖?」
有人嗤了一聲,不屑道,「倒也未必。江湖有風險,武林無定數。絕世高手陰溝裡翻船的事情,古往今來,比比皆是。武生殺武者,武者殺武尊之事,歷史上多了去了。更有甚者,武聖死於武者之手,也有前車之鑒!再者,秦風揚雖是風雲榜高手,但已然年邁,實力必然不如巔峰時期。若被暗算偷襲,死於武者之手,也有可能。而且,我聽聞,那殺了秦風揚的賊子被武盟差役追殺了一天一夜,受了重傷,實力肯定打折了的。如此推演下去,那殺了賊子之人,修為到底如何,卻又難說了。能以枯樹枝輕易破掉真氣護體,實力或深不可測,又或是用了什麼機巧……」
「你倒是說說,能有什麼機巧能做到?」有人抬杠道。
先前說話之人有些哭笑不得,「我若知道,先破了你的真氣護體。」
「來來來,試試看!」
說著說著,兩人吵起來,甚至要大打出手。幸好有人拉住,才算作罷。兩人倒也沒有上頭,借坡下驢,各自安坐,但卻又不肯嘴上輸了陣仗,你一句我一句,一時間雖是打不起來,倒也不肯消停。
陳煜看看二人,抿嘴笑笑,又低聲對謝天道,「夫君,說起來,你來鎮子上做什麼?」
「沒事兒,瞎逛。」還不知道能不能湊齊材料來治療沈成君,所以謝天沒有直說。畢竟,給了人希望又做不到,那就太傷人了。又看看陳煜,謝天問,「你來做什麼?」
陳煜笑笑,道,「等會兒夫君自然就知道了。」
謝天訕笑,不語。
待一壺茶喝完,陳煜拖著謝天離開茶鋪,朝著一家布行走去。原來,陳煜來此,是要買一匹布,給謝天做衣服。「夫君喜歡什麼顏色的?」
謝天笑了笑,隨意指了一匹布,道,「就這個吧。」
陳煜答應一聲,與掌柜的一番討價還價,又托掌柜的量了謝天的身高,買下了足夠的布料。見陳煜將布拿好,謝天道,「布也買了,沒事兒你先回家吧。」
陳煜笑道,「不急,我陪夫君走走吧。」
「不用,我喜歡一個人散步。」
陳煜愣了一下,臉上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下,神情間有些低落,「夫君是生我氣了嗎?」
「嗯?」
「當初我死皮賴臉的非要嫁給你,如今又把師兄帶過來,確實給夫君添了麻煩。夫君不要生氣了,等過段時間,如果……如果那老先生沒有幫助師兄重新修鍊,我……我就……」好似下了極大的決心,陳煜道,「我就把師兄送走。」
謝天看向陳煜,見她咬著下唇,情緒低沉,手指也攥在一起。略一沉吟,謝天道,「其實……那老頭子已經教給我藥材的配伍了,只是有些藥材,不一定能湊得齊。」
陳煜雙目圓整,興奮的叫道,「真的?!」
「別高興的太早。」謝天道,「我這次來三刀鎮就是要去藥鋪里看看能不能找到合用的藥材。不一定好找,若是找不到……一切都白搭了。」
「都是需要什麼藥材?」陳煜急切的問。
謝天知道需要什麼性質的藥材,卻不知道自己所需的藥材在這個世界上到底叫什麼名字,所以自然也不好回答陳煜的問題,只是說道,「我沒有跟你們說,是擔心藥材找不夠。唉,有了希望,卻又破滅,怕是你師兄承受不住。」
陳煜想了想,點頭道,「夫君是心細之人,所慮極是。那在找齊藥材之前,就先不要跟師兄說了。走吧,咱們去藥鋪看看。」說著,抱住謝天的胳膊,急急前行。
謝天小跑著跟上,進了藥鋪,翻騰了半天,把藥鋪掌柜氣的夠嗆,這才買到幾種需要的藥材。能買到的藥材,都是小事,買不到的,才是大事。
回到家中,謝天沒有進門,陳煜自己進了家中,從東間里取出之前謝天用過的那個空陶罐出來。謝天將買來的藥材用紙包分別包好,直接放了進去,之後帶著陳煜下了地。在地頭上挖個坑,將陶罐埋起來。
陳煜低聲笑道,「若是被人看到,怕是以為咱們藏了什麼寶貝。」
謝天也跟著笑了笑,又道,「走吧,回家。」
陳煜跟著謝天,邊走邊問道,「還剩下許多藥材,去哪裡弄?」
「你別管了,好好習武,莫要耽誤了來年的武舉。藥材的事情,交給我就行了。」
陳煜眉頭一蹙,忽然想起了上次謝天去山上找地草黃被狼崽子咬傷的事情,不由擔心道,「夫君若是需要上山,萬不可獨自前往了。到時候,我與你一起。」
謝天想了想,點點頭,道,「知道了。」
答應的很痛快,但謝天卻並不打算帶上陳煜。山中兇險,指不定遇到什麼,陳煜修為太低,到時候,或許幫不上忙,還會成為拖油瓶。
也正因為上次遇到那黑衣賊子的事情,謝天倒也不急著上山找葯。他需要先把自己的修為稍稍提升一些,萬一再次遇到麻煩,也好解決。
——可惜這低武世界,沒有靈氣,無法修真,不然,可以飛天遁地的話,也便省事兒不少。更不至於如同那次找地草黃一般,一時不慎,從山上跌落,又恰巧遇到了一隻狼崽子,差點兒被生吃了。
謝天修鍊的,自也不會是周景衣教給他的那一套。那低級心法,他實在是看不上眼。他到底會多少心法,他自己都記不清了,隨便選了一個記得還算清楚的心法,隨意的偷偷修鍊上幾日,修為也便輕鬆提升了幾個層次——如果不是周景衣總是賴在自己床上,自己不用偷偷修鍊,修為提升的速度肯定會更快許多。
謝天其實是個急性子,而且辦事情喜歡痛快一些,不喜歡磨磨唧唧的。比如修鍊,他不喜歡這樣早晚抽點兒時間避開周景衣和陳煜等人來偷偷修鍊,他想安靜的閉關幾日,然後直接把真氣提升到鍊氣四十層。鍊氣四十層,就是武尊境界。在這屁大點兒的鄉鎮上,也足夠用了。再配合不俗的武技,對付對付一般的武聖應該也不是個事兒。
——修為這種事兒,不必追求最強,夠用就行了。
這一日,謝天從二叔家扛了幾塊木板回來。周景衣看到了,隨口問道,「這是做什麼?」
謝天道,「把西間的床加寬一些。」
加寬?
周景衣愣了一下,心說西間的床雖然不大,但睡下陳煜和沈成君,並不成問題啊。不過,她也沒有在意,仍舊繼續練習自己的槍法。
謝天進了西間,隨口跟沈成君打了個招呼,之後也不理她如以往一般冰冷的神情,放下木板,又去柴房裡選幾根合用的木柴,再去柳木匠那裡借了工具,一個人叮叮噹噹的開始收拾床。不過花費了半個時辰的工夫,整張床就寬了不少。
這個時候,陳煜進來,笑著問道,「夫君,你這是幹什麼?我和師兄,睡得下的。」
謝天道,「嗯,現在寬了許多,再加上景衣,應該也睡得下了。」說罷,收拾了一下工具,去還給柳木匠。再次回到家裡,看到周景衣已經不再練槍,反而跟陳煜一起站在棗樹下,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謝天想跟周景衣說說讓她搬去西間來著,見她們姐妹在說悄悄話,也便沒去打擾。這個時候,正好大妞來找謝天,謝天便跟著大妞出去了。
周景衣瞪著眼睛盯著謝天的背影,咬著牙,攥著手中長槍,看起來似乎是恨不得一槍把謝天給扎個透心涼。
陳煜道,「姐姐?問你呢,你是不是惹夫君不開心了?」
「我……我能惹他什麼!」周景衣恨聲道,「這混蛋!什麼意思啊?!跟我睡在一起,我還沒嫌犯呢!他倒是嫌煩了?!」
「姐姐先不要生氣,要不……問問夫君,看他……」
「問什麼問!」周景衣怒道,「搞得好像老子……」一向不怎麼說粗話的周景衣氣急了,一句粗話沒說完,恨恨的改口,道,「搞得好像我稀罕跟他睡一起似的!睡覺亂翻身!還流口水!噁心死了!」說罷,周景衣把手中長槍插在地上,徑直進屋,把自己的衣物和鞋子都拿進了西間。
在西間的床上坐下來,看一眼一臉冷漠的沈成君,周景衣眉頭微蹙。心情不好的時候,看到一臉衰樣的傢伙,心情會更惡劣。
周景衣感覺自己快要氣死了。
一個泥腿子窩囊廢!竟然真的這麼嫌棄自己?
周景衣攥著拳頭,咬著牙,恨了一陣,心中又生出一絲悲切。
唉……
自己本是男子,如今……
世人皆嫌棄自己這般人。甚至街上的乞丐,也會鄙夷同為乞丐的變身女。謝天會嫌棄自己,也很正常吧。他從來不碰自己和陳煜,肯定也是因為這個吧。親事是二叔張羅的,怕是謝天本不願意,卻拗不過二叔二嬸,所以才賭氣答應了吧……
胡思亂想了一通,周景衣又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如果謝天真的這麼嫌棄自己,為何又對自己和母親這麼好呢。
想不通,心裡煩得很。
陳煜進來,安慰周景衣,「出去走走?」
周景衣沉吟片刻,道,「走吧。」
……
大妞找謝天,自然是因為修鍊的事情。她和二妞,都是修行菜鳥,有許多問題搞不明白。謝天不厭其煩的解釋一翻。大妞認真記下,又道,「哥,聽說參加武舉,做了武秀才,就可以領很多錢。」
謝天笑了,「怎麼?有想法?」
大妞點點頭,道,「有錢賺啊。而且……」猶豫了一下,大妞的臉色微紅,「如果……如果我成了武秀才,我爹娘就不會逼我成親了。」
謝天眉頭一蹙,問道,「二叔二嬸給你說親了?」
「有這個打算呢。」大妞一臉哀傷,「胖嬸兒說要給我說個好的,可是……你知道的,我爹一直嫌我是個女子,在他看來,男家拿的彩禮夠多,就算是好的了。」
謝天剛要說話,看到有莊裡人過來,便又道,「明日天亮之前,我在我家地頭上等你,你早早過來。」
大妞不知謝天要做什麼,不過還是認真的點了點頭。反正每日里她都要早早起床去割豬草。
謝天拍了一下大妞的肩膀,道,「走吧。」
待大妞離開,謝天也轉身回家。
不見倆媳婦的蹤影,謝天問在廚房裡忙活的王氏,「娘,她們姐倆呢?」
王氏道,「說是出去散步去了。天兒,來,剛出鍋的野菜包子,嘗嘗。」
謝天接過來,吹著氣,嘗了一口,「唔,味道不錯,哪裡來的野菜啊。」
「今兒早上我跟著你二嬸在山腳挖的。」王氏笑道,「喜歡吃,改天我再去挖一些。」
謝天答應了一聲,啃著包子進了卧室,看到周景衣的衣物鞋子都不見了,愣了愣,倒是鬆了一口氣。
看來周景衣很識趣嘛,倒是省的自己費唇舌了。
反手帶上門,把包子塞進嘴巴里,謝天盤腿坐下,開始修鍊。到了飯點兒,吃過飯,再進屋反鎖了門安心修鍊。
天黑的時候,又把修為提升了三層,這才滿意的躺下,雙手展開,霸佔住床鋪,心情痛快,好似終於趕走了侵略者一般。
西間里。
陳煜在油燈下認真的穿針引線。周景衣則坐在床頭怔怔出神。片刻,周景衣看看陳煜,道,「天不早了,休息吧。」
「不急。」陳煜笑道,「白天練刀,晚上才有時間縫兩針。要抓緊時間,做了這身衣服,還要再給夫君做身棉衣。時間不多,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周景衣耷拉著眼皮看看陳煜手中的布料,哼了一聲,正待說話,卻被沈成君截去了話頭。沈成君道,「師弟!」
陳煜一愣,回頭看向坐在被窩裡的沈成君。
「那老先生,到底什麼時候才會來?」
「這個……」陳煜有些為難,不忍師兄如此焦慮,卻也不想她得到希望之後再次失望,只好說道,「老先生總會來的,師兄耐心等等。」
沈成君眉頭緊蹙,道,「若是幾年不來呢?若是來了,卻又不想幫我呢?」
陳煜安慰道,「師兄太悲觀了,老先生宅心仁厚,肯定……」
「你怎麼肯定?你又不是他!」沈成君的語速極快,心情顯然很不好。「我與他無親無故的,他又憑什麼幫我?」說到此,沈成君忽然一愣,一把抓住了陳煜的胳膊。「你說!如果……如果我也嫁給了謝天!是不是就算與他有些關係了?!他弟子的堂兄的妾室!如你一般!」想要修鍊的幾乎瘋魔的沈成君興奮的攥緊了拳頭,眼神中閃爍著一股瘋狂的、興奮的光彩。彷彿溺水的人,終於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對!一定是的!你就是嫁給謝天之後,才可以修鍊的!」如同一個命運多舛的人會覺得自己只要多拜拜各路神仙,就會得來好運一般。哪怕再不合理的可能,在沈成君看來,都成了合理的並且一定可行的希望。嘴裡嘟囔著「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沈成君一把掀開了被窩,雙手撐著床板朝著床沿處移動。
陳煜愣了一下,抓住沈成君,問道,「師兄,你幹嘛?」
「我要去跟謝天說!我要嫁給他!哈哈哈!」沈成君一把甩開了陳煜的手,瘋狂的笑著,原本因為刀痕而變得有些詭譎的臉,因為過度的興奮,而變得扭曲起來。她直接從床上滾了下來,也不管身上臟不臟,雙手撐著地,就要出門。「我要修鍊!不論怎麼都可以!莫說嫁給他!給他做牛做馬!我都願意!」
啪!
周景衣單手成刀,打在了沈成君的後背上。
沈成君的身子軟下來,昏迷過去。
周景衣抱起沈成君,把她放在床上,氣道,「嫁給謝天就能修鍊了?真是瘋了!」又看向陳煜,道,「抱歉,自作主張了。她的精神太過亢奮,我擔心……」
「我明白。」陳煜看著昏迷的師兄,看著她臉上依舊興奮過度的詭譎面龐,深深嘆氣。「如果……如果無法再修鍊,師兄大概真的會瘋掉。」說到此,陳煜眼圈兒紅了,「我錯了,我不該在沒有把握的時候,給她這一絲希望的。」
周景衣拍了拍陳煜的肩膀,嘆一口氣,不忍她如此傷懷,開玩笑道,「這傢伙怎麼想的,腦子的思路很清奇啊。嫁給謝天就能修鍊?若真是如此,豈不是會有成千上萬的『女子』哭天搶地的要嫁給他了?還不要美死他了?」
陳煜勉強笑笑,道,「那樣的話,家裡真的住不下了。至於美不美的……」無力的看看周景衣,陳煜又道,「夫君是個很奇怪的人。」
周景衣一愣,苦笑。她非常認同陳煜的說法。她覺得,不管謝天是否嫌棄自己和陳煜變身的身份,都應該有些「反應」才對!但他從來都是那麼的「淡定」,從來不會「衝動」!跟個太監似的——可他偏偏又很正常!他確實好像有些嫌棄自己和陳煜,但他又對自己和陳煜很好!他是那麼的窩囊,被人打了也不敢還手,遇到危險甚至還會被嚇哭,可他又毫不猶豫的擋在了自己面前,毫不畏死的想要保護自己……
又看看陳煜身邊還未做好的衣服,周景衣拿過來,又取來針線,沉吟片刻,道,「明天去三刀鎮么?」
「有事?」
周景衣道,「那個蠢貨……頭上的髮帶,太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