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火鐮
沈成君的腿想要痊癒,每天都需要謝天以真氣來溫養。所以短時間內,沈成君都會留在謝天的房間里。這樣的狀況,自然難免會讓陳煜和周景衣多了一些想法。不至於嫉妒,亦不會有羨慕,有的只是好奇。陳煜和周景衣想不明白,為什麼謝天似乎更「偏愛」沈成君。
謝天當然覺得冤枉。
他從來不曾偏愛任何一個女人,甚至可以說,他對三個女人都沒什麼興趣。這麼辛苦的幫助沈成君,也不過是想要讓她儘快痊癒並且儘快可以修鍊之後趕緊滾蛋。
謝天每天都會早早出門,偷偷的進入深山老林,尋覓需要的藥材。他需要的部分藥材,即便無法從藥鋪里直接購買,卻也能在深山老林中尋覓得到。每找到一樣,謝天就會將其埋在自家地里。花費了整整月余的時間,便只差一種了。
「已經一個多月,我覺得這山林中,怕是找不到了。」謝天用真氣幫沈成君按摩著膝蓋上的幾個穴位。經過這麼多天的按摩,沈成君的雙腿,已然有了知覺,雖然依舊無法下床行走,但沈成君相信,自己的雙腿,早晚都會痊癒。
聽聞謝天的話,沈成君眉頭一蹙,道,「需要什麼藥材?」前些日子,原本打算先瞞著沈成君的謝天,終於還是受不了沈成君整日里哀怨的眼神,告訴他自己正在收集藥材幫她修鍊。
謝天道,「名字我就不知道了。性質么……寒、苦、辣,應該十分易燃,也應該生長在酷熱之地,當有火山,山中還要有溫泉。根據植物的自然規律,應該會是一種暗紅色的植物……又因為性質複雜,想來不會開花結果,當為根莖繁衍……」說到此,謝天嘆氣道,「我已經打聽過了,這一代,至少方圓千里之內,並沒有符合這種植物生長的環境。」
沈成君微微閉眼,良久,忽然睜開眼,道,「火鐮!」
「火鐮?」
沈成君道,「性質和生長環境,與你所說無二。因為葉如鐮刀,觸之易燃,如同用來生火的火鐮,顧名之。」
謝天笑了,「有名字,就好找了。你知道哪裡有嗎?」
沈成君卻笑不出來。「火鐮……是用來煉製『真武丹』的必須材料,品質最差的,一株也需要一千中品靈石。」
靈石,其中蘊含著一種天然真氣。分上中下三品。下品靈石,一顆需要十兩銀子。中品,則需要百兩銀子一顆。一千顆,就是十萬兩銀子。
沈成君知道,謝天買不起。
謝天想了想,道,「既然有價格,應該也有得賣吧?」
沈成君搖頭,神情低落,「我們買不起的。」
「哪裡有賣?」
沈成君一愣,看著謝天,遲疑了片刻,才道,「陵州府,有家祿水商行,倒是有火鐮。不過,就算你能籌到錢,也沒用。火鐮這種東西,在祿水商行並非有錢就賣給你。這種上品藥材,祿水商行從來只賣給大門派。」
「噢。」謝天答應了一聲,沉默著,繼續按摩沈成君的穴位。一刻鐘后,甩甩手,道,「行了,今天就到這裡吧。」說罷,出門洗把臉,回來倒頭便睡。
翌日晌午,吃飯的時候,謝天跟眾人說道,「家裡的存糧不多了,冬天也沒什麼活,一大家子人,總是要吃飯的。我有個朋友,是個行腳的跑商,前兩日跟我提及,要我跟他一起跑一趟,許給的報酬倒是不低。我打算去一趟。」
王氏道,「跑商啊?江湖險惡,到處都是匪患,跑商可兇險得很。」
陳煜也道,「夫君不要去了,我去山中打獵,補貼家用好了。」
周景衣哼了一聲,挖苦道,「遇到匪徒嚇哭了怎麼辦?」
謝天哈哈一笑,道,「不會的,我那朋友經驗豐富的很,而且沿途匪徒,打過許多交道,不會有事的。」
沈成君看了謝天一眼,沉默著,什麼也沒說。
「我是一家之主,你們不要再說了。」謝天笑道,「這一趟可能會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回來,你們好好在家呆著。若是有事,找二叔二嬸幫幫忙。」說罷,又看向周景衣,道,「莊子里的,都是鄰居,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不要與人置氣。」
周景衣給了謝天一個冷漠的眼神。陳煜道,「那……夫君,我跟你……」
「你好好在家習武,我等著你考上武秀才養我呢。」
王氏見謝天執意要去,自己雖是長輩,可也不好出言阻止。畢竟,這個家,謝天才是一家之主。想了想,王氏道,「什麼時候走?」
「擇日不如撞日,吃過飯就走。」
「這麼急?」王氏放下碗筷,心下擔心,卻又無奈,只好說道,「我去給你收拾一下。」
把謝天的衣服裝進包袱里,王氏又從貼身衣服里取出一個小布袋,遞給謝天,「我之前縫補衣服攢下的,本是打算應急。如今你要出門,都帶上吧。」
「不用的。」謝天道,「衣食住行,我那朋友都包圓兒了。」
王氏擔心道,「什麼朋友?靠得住嗎?」
「莫要被騙了啊。」陳煜道。
周景衣冷聲道,「被賣了還幫人數錢就可笑了!」
「認識多年了,放心吧。」謝天沒心情再啰嗦,更覺得幾個女人嘰嘰喳喳的實在是吵得心煩,接過包袱,跟眾人招呼一聲,便出門而去。
周景衣見狀,氣的怒哼一聲,道,「窩囊東西!跑什麼商!」說完又忍不住,快步追上謝天,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怒道,「不準去!」
謝天吃痛,求饒道,「景衣!疼!我去賺錢,給你買靈石,你……」
「不需要!」周景衣道,「窩囊死了!就老老實實在家待著!」說著,手上力道更甚。
謝天無奈,只好說道,「行行行,我不去了。」
周景衣這才放開謝天的耳朵,哼聲道,「欠收拾的東西!」說罷,推了謝天一把,「滾回家裡去!」
回到院落里,看著謝天進屋,陳煜忍不住笑,「還是姐姐厲害。」
周景衣苦著臉道,「就是個白痴,還學人跑商了。真若是在外面出了事兒,怕是連個收屍的都沒有!」想到謝天之前的話,周景衣又忍不住面露嘲諷,「還『一家之主』了?扯淡!」
「姐姐面冷心熱,對夫君真好啊。」
周景衣一愣,臉色微微一紅,道,「我是……我是怕他死了就沒人種地了。」
「嗯嗯,我懂。」陳煜笑道。
一旁,王氏看一眼周景衣,嘆道,「你啊,就是嘴硬!」謝天不出遠門了,王氏也放了心,去把碗筷收拾了。
周景衣和陳煜自也專心習武。
一日無話,到了第二天,謝家就炸了窩。
謝天那個窩囊廢,竟然偷偷跑了。
周景衣憤怒不已,帶著陳煜去追,可卻哪裡追的上。回到家中,看著謝天留下的字條,周景衣直接撕碎,怒道,「蠢貨!找死!看回來我不打斷他的狗腿!」
陳煜擰眉嘆氣,又看向沈成君,問,「夫君有說去哪裡嗎?」
沈成君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
謝天臨走之前,交代她不要告訴陳煜等人。
王氏忽然拿著雞毛撣子,照著周景衣背上狠狠的抽,一邊抽,一邊落淚,口中罵道,「你這個不聽話的東西!不讓你習武!你偏偏習武!你要是不習武,天兒能為了給你買靈石去跑商嗎?!天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我打死你!」
周景衣咬著牙,攥著拳頭,卻不躲閃。
陳煜趕緊把王氏拉開,安慰道,「夫君不會有事的,娘你別擔心了。」
一家人折騰了一天,鬧得雞飛狗跳的。
過了幾日,又下了一場雪。
王氏又開始嘟囔起來,周景衣聽得煩了,跑到院子里練槍。陳煜見狀,猶豫了一下,提著刀上前,跟周景衣打在一處。
周景衣的槍法多少有些凌亂,每一槍,都用足了真氣。陳煜看得出來,周景衣心裡有氣,卻是無處發泄。
到了晚上,陳煜從睡夢中醒來,卻發現身邊不見了周景衣。她那邊的被窩裡,也有些涼。陳煜起身,在院子里找了一陣,又來到村口。
謝天以前常常發獃的那棵村口的老樹下,一個身影,蹲坐在雪地里,雙手抱著腦袋,發出壓抑的哭聲。
陳煜嘆氣,踩著積雪走過去。
聽到動靜,周景衣迅速的用衣袖擦了擦臉,又回頭,看到陳煜,鬆了一口氣。
陳煜走過來,拍掉周景衣身上的積雪,道,「走吧,回家。」
周景衣苦笑,眼眶裡又有淚水落下來。「你知道嗎?其實我特別煩他!也特別看不起他!又窩囊,又沒本事。」
「我知道。」
「可是,就是這個窩囊廢,他要替我擋刀。就是這個沒本事的傢伙,農忙的時候,一個人忙碌,累得滿頭大汗,也從來不說苦,從來不說要我幫忙。就是這個混蛋!在柳財那個王八蛋耍橫的時候,把我拉到身後,低三下四的跟柳財說好話。」
陳煜在一旁蹲下來,沉默著,不說話。
周景衣又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哭,是因為我喜歡他?」
陳煜不答。
周景衣搖頭,「不是因為喜歡他,只是覺得自己對不起他。」說著,周景衣又笑了,摸一把流的更凶的眼淚,繼續說道,「我計劃好了,等我考上武秀才,就離開這裡。」
陳煜抿了抿嘴唇,低聲道,「夫君挺好的。」
「呵……我和你不同。」周景衣仰著臉,看著天空落下來的雪花,「跟著一個窩囊廢,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一輩子!不是我想要的!一個習武之人,想要更強大,就要去苦修!就要在殺伐之中歷練!」
陳煜看著周景衣,遲疑了一下,才說道,「你有這般想法,是因為你又何以重新修鍊了。」
周景衣笑了,「是啊是啊!以前不能重新修鍊的時候,我是真的想過跟他過一輩子的。呵……如今翅膀硬了,就想遠走高飛了。你說,我是不是特別卑鄙,特別無恥?不光如此,我還想把娘留下,讓他來照顧!哈哈,我一直都在利用他。」周景衣一邊笑,一邊流淚。
陳煜深吸一口氣,又一次沉默下來。
周景衣也不再說話,兩人就這麼蹲在雪中。直到身上的積雪很厚了,陳煜才起身,道,「回家吧。」
周景衣起身,跟著陳煜回家。
回到家裡,鑽進被窩裡,陳煜望著窗外的漫天飛雪,忽然說道,「姐姐,你給夫君買的髮帶,為何不給他呢?」
周景衣反問,「你給他做的新衣,為何不給他?」
「我是想過年的時候給他的。」
「我也是。」
……
雪落雪融,晝夜交替。
陳煜放棄了修鍊,每日里出去打獵,這才勉強維持生計。冬日裡獵物不多,但野味這東西,總能在鎮子上賣出個好價錢。拿賣得的錢換了糧食,日子倒也過得。
轉眼過了倆月,眼看著要過年了,謝天竟然還是要無音訊。
二叔和二嬸這些日子裡常常來詢問謝天的消息。看得出來,兩口子的心情很惡劣,對謝天的媳婦和岳母都沒什麼好臉色。他們顯然是認為謝天拚命去掙錢,都是被家裡這幾個拖油瓶拖累的。可雖然生氣,二叔二嬸卻是良善之人,臨過年了,還是讓大妞送來了一些糧食。
大妞放下半麻袋糧食,看著周景衣等人,道,「大娘,嫂子們,我家裡糧食也不多了,你們先將就過日子。」
王氏摸出兩個大錢,遞給大妞,說道,「拿著,過年了,壓歲錢。」
大妞卻執意不肯要,轉身跑了。
看著大妞放下的糧食,王氏忍不住落淚,「都這麼久了,天兒還是沒消息。唉……景衣,把糧食收好吧。」又對陳煜道,「這兩日雪太大,山裡積雪多,太危險了,你就別去打獵了。家裡還有糧食,再加上大妞送來的,能撐到過年的。」
……
臨過年了,三刀鎮上十分熱鬧。
許多商人小販,都打算在這年關時間,好好的賺上一筆。酒肆里每日總會坐滿客人。許多外地歷練的習武之人回到家鄉,總是要跟故友把酒言歡一番。聊一聊別去情誼,說一說一路見聞。
「陵州府的祿水商行,知道吧都?」有人問。
「你是要說最近祿水商行被搶一事吧?我也聽說了。」
「被搶?不是吧。聽說那祿水商行的實力,不亞於一個中等門派,與各大門派之間的關係又極好,誰敢搶?誰又能搶得了?」
「具體是誰,倒是不得而知了。只是聽說,那賊人本是打算偷的,豈料那祿水商行的倉庫防守太過森嚴,被發現了。不得已,只好改搶了。」
「最後如何?賊子被抓了吧?」
「倒是沒有。那賊子十分了得,以一人之力,與祿水商行諸多高手zhou旋,最後不僅成功逃走,還取走了倉庫里的一株火鐮。」
「祿水商行的守衛,都是武者後期的高手啊,竟然還……」
「豈止是武者,聽聞當是還有兩個武尊在場。我可是聽說,那賊子好像並無殺人的心思,不然,祿水商行那些守衛,包括那兩個武尊,怕是都要命喪當場了。」
「太誇張了吧?這般實力,豈不是該是武聖?武聖也不能全身而退吧?而且,火鐮雖然值錢,但於武聖而言,又算得了什麼。而且,依我看,這事兒肯定是以訛傳訛。費那麼大勁,只搶了火鐮?祿水商行的倉庫里,好東西海了去了,怎麼可能只搶火鐮!」
「倒是沒有全身而退。」有人道,「據說,那賊子被刺了一劍。最後如何逃脫,祿水商行的人也是諱莫如深,怕是事情沒那麼簡單。」
……
陵州府,東南一處。
這裡是陵州府最為繁華的地段之一,臨街地方,有陵州府中知名的祿水商行。商行後面,便是這商行行主的家宅所在。
此刻,行主正被自己的妻子罵的狗血淋頭。
那個膀大腰圓的女子,插著腰,指著行主的鼻子大罵,「一群窩囊廢!這麼多人!一個賊子都抓不住!抓不住就算了!為何還逼著他跑到了后宅?!女兒的身子被看光了!此事若是傳出去!女兒還怎麼嫁人?!」
「唉,夫人,我這……我也沒想到,那混蛋狗急跳牆,竟然跑進了女兒的閨房。」行主一臉苦澀,「那賊子的身法太過詭譎,當時……」
「我不管!」女子打斷了行主的話,「反正啊!你若是不宰了那賊子,我跟你沒完!」
「我……那賊子黑紗遮面……」見女子一臉兇悍,行主趕緊討好求饒,「一定一定!一定宰了他!」
好不容易打發了妻子,行主愁眉不展。
他想不通,那賊子既然進了倉庫,緣何只是拿了火鐮?明明就在火鐮一旁,還有價值萬靈的極品藥材啊。另外,那賊子……真氣修為可能不高,但身法實在是精妙至極!如果有殺心,或許未必如傳聞所言將守衛殺個乾淨,但絕不至於無一人死亡。他一味避讓,出手也從不是殺招,倒是奇怪的緊。
唉……
行主又忍不住嘆氣。
女兒本來長相也是一般,偏偏又心高氣傲,脾氣極臭。如今又被那賊子辱了清白,若是被外人得知,可如何是好。怕是真的要砸自己手裡了。
行主覺得自己命苦的很。娶個媳婦彪悍異常也就罷了,怎麼生個女兒竟也這般普通?如自己這般有權有勢又有錢的成功人士,生的女兒不該是如花似玉、傾國傾城嗎?
……
風雪中,夜歸人。
謝天一手捂著右腹上側的位置,一邊走,一邊嘆氣。
就不能安安心心的、簡簡單單的過日子嗎?
為什麼非要娶這麼多媳婦,找這麼多麻煩呢?
真是命苦啊。
俗語說得好: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這話一點兒也沒錯!
自己命苦,怨不得別人!
誰讓自己這麼爛好人呢?看不得別人可憐,娶這麼多媳婦!真是沒事兒找事兒!
說不得,等沈成君能修鍊了,乾脆就寫幾張休書,把這些麻煩都趕走算了!
寫休書這種事,謝天有經驗。
他大概寫過兩封休書。
一次是把某個女皇給休了,一次是把某個魔界之主給休了。
或許還寫過一些,不過想來休的都是無足輕重的小角色,如同周景衣她們這般,所以記不得了。
把三個媳婦都休了,然後一個人無憂無慮的生活。做飯的時候,想吃什麼菜,就做什麼菜。想放多少鹽,就放多少鹽。睡覺的時候,想怎麼打滾就怎麼打滾。上茅廁的時候,想用多少紙擦屁股都沒人過問……
想想都覺得痛快!
對!
就這樣!
三封休書,一封都少不了!
這叫不偏不向,一碗水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