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六章、鐵血丹心、俠骨柔情
次日,張翔醒來的時候已是午時過了。
沒辦法,這些日子以來,帶著那些潰兵在山嶺間行了這麼久,每天都是心驚膽戰的害怕被西金人發現,基本每天都是睡不好的。
這一覺,是他這麼長時間以來睡得最舒心的一覺。
在西邊經歷了這一個多月以來的戰亂,他還有些想念起在平州的閑散日子了。
昨天晚上,他已經聽紀恪說了自己戰死潁州城的消息傳了出去,而且關於那些諸多的版本紀恪也一一說了出來。
這讓張翔吃驚的同時也是一陣的無語。
這些西金人也太能編了。
自己明明是和唐芸從裘邢簡的眼皮子底下逃走的,居然能編出這麼多版本來。
紀恪也說這消息傳到了朝廷。
那麼,也必定會傳到平州。
也不知道自己的公主夫人怎麼樣了?
還有小奴,林飛鴻帶著她去了奉陽府,一直以來也沒有辦法聯繫上,不知道回了平州沒有?
奉陽府距離潁州最近,當初潁州知州秦傅帶著百姓就是往奉陽府撤離的,他戰死的消息那也肯定先傳到奉陽府,若林飛鴻帶她回了平州,她把在潁州的事情告訴公主,不知道公主會不會責罰她?
想到趙寒煙為他改變,展示出作為妻子的柔情一面,張翔也是會心的一笑。
若不是遇到了這攤子破事,他早就帶著小奴找到了父母屍骨回潁州安葬,那現在也早就回到平州了。
世事無常說的就是如此吧!
想了一通亂七八糟的心事後,張翔這才整理了下情緒,收拾好自己,打開房門。
門外,兩個士兵見他出來,立馬躬身道:「先生,利州知州吳大人求見,已經在廳堂等候多時了。」
他這個朝廷駙馬來到了利州,利州知州求見也是挺正常的。
隨後張翔來到廳堂見到了這個利州知州吳光裕。
諾大的南楚朝廷,有貪官,有污吏,有清官,也有正直的能官,還有遇事擔起重擔者以及遇事逃避責任者。
潁州的知州秦傅就屬於那種遇事挑起重擔的,但這利州的知州吳光裕就屬於那種逃避責任的了。
自利州被西金大軍圍城后,這吳光裕就完全把所有守城的重任都交給了利州禁軍指揮使孟之良,自己只是去做最簡單的安撫百姓的任務,而且從來沒有上到城牆上觀察過敵情,與孟之良商量過退敵之計,原本按照南楚的律法,在朝廷沒有派出將領接手一城重任之前,知州是要擔起一城調兵遣將的守城重任的,但他除了把這些軍營整合起來之外就再沒管過事,全扔給了孟之良。」
若不是紀恪也來了,孟之良的壓力可想而知。
與潁州的知州秦傅比起來,這吳光裕就差了太多了。
但這都是他分外之事,他也無法去指責什麼,他只是打心眼裡討厭這種遇事逃避責任的懦弱者罷了。
倘若孟之良也是如此呢?那這利州還要不要了?
「吳大人,紀指揮使從潁州帶來的那些百姓都安頓好了沒有?」
兩人見過面后,張翔便問了這件事。
吳光裕連忙點頭,恭敬道:「回駙馬,都安頓好了,利州城雖小,但裝下這三萬百姓還是足夠的,因為我們這種地方常常都會遇上災患,所以官府之中也常會多備餘糧,現在這些餘糧拿出來,還是暫時能夠維持這些時日的開銷的,只是…」
說到這,吳光裕頓了一下后搖搖頭:「只是如果西金大軍還是這樣一直圍城,朝廷若再不撥款救援,只怕也難以撐下去啊!」
張翔笑著道:「吳大人放心吧,西金人的圍城之危很快便可解,我也知道利州城這些日子不容易,但是我只是個駙馬,沒有任何的軍政權,吳大人要是想向朝廷要救銀,大可上書朝廷,現在利州這樣的局面,朝廷是能夠理解的。」
「下官也知道。」吳光裕露出一個稍許尷尬的笑容:「只是駙馬也知道,如今利州被圍城,消息也難以遞出去,如像駙馬所說,圍城之危很快可解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
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張翔心如明鏡,笑著道:「吳大人是擔憂利州圍城之危解了之後,朝廷還是不給救銀是吧?」
張翔說了出來,吳光裕也就覺得沒那麼尷尬了,便也隨口道:「不瞞駙馬,利州雖比潁州要好一些,但利州資源也只夠我利州百姓取之,如今我們利州收納了潁州逃來的三萬多百姓,這麼多人一下子湧進來,一要給他們吃的,二要給他們住的,而這些,都得從利州百姓的裡面取來,我身為知州,為了安頓這些潁州而來的百姓,已經接到了諸多利州百姓的怨言,因為這當中,搶食者,搶銀者比比皆是,下官也派人抓了不少,但始終無法從根本上解決,圍城之危就算解了,但利州的資源也會因此陷入一個極大的空虛當中,若朝廷不放救銀,下官真不知如何是好。」
吳光裕說的雖不無道理,可張翔如今也難以辨別他話的真偽,利州地處漢中平原,水土肥沃,在西邊,向來是除了元都府以外,最豐盛的一州了,就算多了三萬人,總不至於到這個地步吧?
他不知吳光裕是不是想藉此向朝廷索要救銀,想要自己中飽私囊,還是真的想造福百姓。
吳光裕對他這般說,也是在於他自己難以向朝廷開口,畢竟朝廷年初才剛剛征糧打仗,國庫空虛,如今又面臨西金東進,元都府謀反等諸多事情,朝廷自己都焦頭爛額,他又豈敢在這個時候向朝廷提出索要救銀一事,所以他是想讓他這個駙馬開口代勞。
張翔緩緩道:「吳大人放心吧,待利州圍城之危一解,倘若吳大人說的是真的,那我自會向朝廷上書,說明利州情況,至於朝廷會不會恩准,我就不知道了。」
「那下官就替利州百姓先謝過駙馬了。」
吳光裕連忙拱手感謝。
坐了一會兒后,吳光裕也就起身告辭了。
然後紀恪也來了,送來了一封信。
信是李舜派人送來的,說讓他趕緊把章顯仁歸還,如果天黑之前,章顯仁還未回去,他會立刻下令攻城。
看完了信中李舜用氣急敗壞寫出來的語氣,張翔呵呵一笑,把信給撕碎了。
紀恪還是擔憂道:「怎麼辦?先生,這李舜會不會狗急跳牆?」
「這利州城牆這麼高,他要能跳上來還真是他的本事。」張翔哈哈一笑,然後對他道:「章顯仁吃飽喝足了吧?」
紀恪不明所以,但還是點點頭。
張翔道:「待會我寫封信,你派人送去給李舜,然後你把章顯仁綁在城牆上,綁得明顯一點,讓他們西金士兵個個都能看到,我會在信中讓李舜退兵,如果他不退,你就割章顯仁的一塊肉,一天不退,就一天割一塊,看看這章顯仁能有幾塊肉可以割。」
「真割啊?」紀恪很是吃驚。
張翔無語道:「當然是假的,就章顯仁這種膽小鬼,割他一塊肉跟殺了他差不多,反正你就用此威脅李舜就行了,割肉的話,你想辦法,豬肉也好,牛肉也好,總之他要是一天不退兵,你就一天送一塊肉給他,讓這肉看起來像人肉就行了。」
「哦哦哦!」紀恪頓時明了,點頭拱手:「那末將就先下去辦了。」
紀恪告辭之後,張翔這才起身走向了唐芸休息的地方。
紀恪給唐芸找的是一個挺乾淨舒爽的小院子,環境還不錯,知道她受了傷,還給她配了兩個丫鬟伺候著。
張翔來到院子的時候,正好有一個丫鬟端了一碗粥走過,看到張翔,連忙問了聲好。
張翔也順口問道:「唐姑娘醒了嗎?」
「回大人,醒了,早兩個時辰前就醒來了,還在院子里舞劍呢!」丫鬟連忙回答。
舞劍都可以了,看來應該是沒什麼大礙了。
張翔笑了笑,接過丫鬟手裡的粥:「我送去就可以了,你先去休息吧!」
「奴婢不敢。」
「讓你去你就去,紀大人問起就說是我準的。」
「那奴婢就先下去了,謝謝大人。」
然後張翔端著碗進了院子,剛進院子便遇到了守在門口的另一個丫鬟,只是不見唐芸。
張翔便又問道:「唐姑娘呢?」
丫鬟看了關閉的屋門一眼,連忙回答:「回大人,唐姑娘剛剛看到您來了,就進屋了。」
張翔哦了一聲,見這個丫鬟也挺疲憊,也便讓她下去休息。
唐芸自昨晚回來,估計一晚都在療傷,而這兩個丫鬟也自然守了她一夜。
丫鬟退去之後,張翔這才端著粥上前敲了敲門。
只是過了半天,都不見屋內有動靜,張翔才推開房門。
屋內,只見唐芸躺在榻上,一動不動,額頭上還敷了一塊毛巾。
張翔奇怪之下,連忙走過去叫了她一聲。
但連續叫了幾聲,唐芸依舊緊閉雙眼,一動不動。
張翔更奇怪了,丫鬟不是說她都起來舞劍了嘛!應該是活蹦亂跳的才對啊!
他放下粥,拿開了唐芸額頭上的毛巾,用手貼著試了一下,不燙啊!
正奇怪之時,突見唐芸那長長的睫毛動了一下,上眼皮也不停的抖動著。
張翔恍然大悟,這丫頭是裝的。
他暗覺好笑,連忙咳嗽了兩聲,故作大聲的自言自語起來:「唔,病得還真不輕,看來得讓大夫開一味猛葯才行。」
說著,張翔假裝起身要走出去。
「咳咳…」
榻上的唐芸這才輕輕咳嗽了起來,睜開眼轉過了頭,看著他虛弱的叫了出來:「張明恆,是你嗎?」
「呀,你終於醒了。」
張翔異常的驚訝,再次走了回來,還露出一副擔憂的樣子:「我以為你病入盲膏了,正準備去找大夫呢!」
「你才病入盲膏了呢!本姑娘只不過是受了點輕傷,哪有那麼嚴重?還開什麼猛葯?」
「咦?你昏迷居然還能聽見我說話?」
唐芸盯著他,咬牙切齒,卻還是虛弱的狡辯著:「本姑娘就是昏迷,又不是死了,怎麼聽不見?」
「聽見最好,既然這樣的話,那就不用開藥了。」
唐芸倒是好奇了:「你準備給我開什麼猛葯?」
張翔一本正經想了一下:「這味葯叫『狗血迷魂湯』,是用黑狗血做藥引製成的。」
「我怎麼沒聽過這味葯?」唐芸皺了皺眉,便好奇的問道:「這葯能治什麼?」
「對傷倒是沒作用,但是能驅邪。」張翔說著,忍俊不禁。
唐芸總算聽明白了,頓時怒瞪著他:「你才中邪了呢!你全家都中邪,張明恆,你就是故意的,故意氣我的吧!我不理你了。」
說著,她還賭氣的轉過了身子,背對著他。
張翔笑著道:「好了,餓了一夜吧,起來把粥喝了。」
「就不,人家好心好意幫了你一夜,受了傷,你不關心也就罷了,還故意跑來氣我,我說了不理你就是不理你。」唐芸賭氣的說著。
「你要是不理我,我可走了。」張翔忍住笑意。
「你要是敢走,我…我…我…」她我了半天,然後不知道怎麼說了,就索性不說了。
張翔笑著道:「好了,餓肚子的又不是我,丫鬟都說你早就起來了,不要裝了,快起來喝粥。」
被張翔點破,唐芸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慢慢轉過身子,坐了起來,但也只是半坐著,對他張開嘴:「你喂我。」
「我喂你?」
「對啊,我的傷是因你才傷的,現在還沒完全好,萬一一動,傷口又裂開那怎麼辦?」
張翔明白了,這丫頭就是想找理由讓他伺候著。
既如此,那也沒什麼,直說就行了嘛!何必搞出這麼多理由來。
在他受傷的那段日子,手腳不能動纏,也是唐芸一口一口喂他喝葯的。
她現在這個小要求,張翔還是能滿足的。
想著,張翔把粥端了起來,坐在床榻邊:「張開嘴。」
「啊…」
看到唐芸吃下一口粥,挺滿足的笑容,張翔也是由衷一笑。
這唐芸,還真是多變,在江湖人眼裡,她殘忍,無情,是武藝高強,殺人不眨眼的小魔女,在西金人眼裡,她鐵血,冷酷,是不可戰勝的巾幗英雄,在南楚士兵眼裡,她善良,仗義,是護佑南楚百姓的女俠。
但在張翔眼裡,她不過就是一個嬌蠻,任性,有時候還挺狡猾的小姑娘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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