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對誰都公平

「現在宣判，原告鄭水生與被告方正海，方瓊因兩千零六年六月的臨春路車禍案引起糾紛。原告鄭水生於兩千零一十八年八月十六日向本院起訴，本案受理后，依法向被告方正海，方瓊送達了應訴通知書和起訴狀……被告人方正海身為執法者卻知法犯法欺上瞞下貪污受賄犯貪污罪包庇罪，兩項並罰判處有期徒刑五年，並處罰金21000元；被告人方瓊未滿十八周歲無證駕駛肇事逃逸，判處有期徒刑八年6個月，並處罰金35000元。」法官嚴肅而沉重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審判法庭里。

這件被人塵封了多年的冤案，終於被平反，被冤枉了的鄭水生也終於沉冤得雪。

而隨後，能使這個案件被平反的最重要的人，已經七十二歲高齡的歐陽睿老先生，被記者用大篇幅的報紙報道，被授予「最具正義感的人」稱號。

當葉青青從鄭水生那裡得到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的時候，葉青青覺得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居多的。

鄭水生說，那天葉青青渾身濕透了，從雨里跑過來求他們幫忙的時候，鄭水生多年的堅持和不屈都放下了。

他看著葉青青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的臉上，全都是祈求。人在面臨至親即將去世的悲痛，或許比他痛苦的多。跟何況十二年前的葉青青還是一個孩子。

他總覺得自己是受害者，加上當年那個人用自己家人的性命做威脅。等他和了那些人的意，去自首鋃鐺入獄之後，那些人還去警告他。說什麼包庇犯罪同樣也屬於犯罪，讓他打消上訴的念頭。

那時候的鄭水生，是他們村裡唯一一個考上大學的人。而當他大學畢業后，他不過是一個剛入職的菜鳥，還沒怎麼經歷過職場的險惡，就被人拉去頂罪。

他在監獄里的頭一年，一直陷入了自怨自艾的情境之中，險些被診斷為抑鬱症。被帶去做心理治療的時候，鄭水生將自己的遭遇告訴了他的心理醫生。也是因為這樣，才有了今天的下文。

心理醫生是個老頭，慈祥又正義。鄭水生在他的引導下，慢慢放下了自己壓抑的情緒。後來，鄭水生在監獄里積極進取，並且獲得了減刑的機會。

再後來，鄭水生出獄之後卻得到了母親病逝的消息。再沒有什麼是比這還能打擊他的了。

他的母親，辛勞一生供他上學，一直以來都是鄭水生的精神支柱。也是鄭水生在監獄里的信念。可是，當他再次回鄉的時候，面對著村裡人的指責與懼怕的眼神他不怕，就算是有人在背後小聲議論他辱罵他，他都不怕。可當他站在家裡破舊的土坯房外，看著已是斷壁殘垣的院牆長滿蜘蛛網的屋子毫無人氣的家，鄭水生哭了。

他的大好青春埋葬在了監獄里，他唯一的親人，他善良堅強的母親也在他在監獄服刑期間去世了。他還沒來得及給她養老送終。辛勞一輩子的老母親甚至還沒有享受過他的回報，沒有等來他光宗耀祖，沒有來得及喝一杯兒媳婦敬的茶，就這麼走了。

那一刻的鄭水生好恨，他想報復，可是看著殘破的家，他又怎麼有能力去抗衡有錢有勢的方家人。他將這些苦水通通咽到了肚子里。

而自己新婚妻子的去世，更是讓他再次沉鬱的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響應國家號召，去山上種樹。幾年的時間裡，他種了成千上萬的樹，只為的是給他自己的內心尋求一些安慰。

直到葉青青找來，直到他看見葉青青為了救被困在車裡的慕子衿時傷心欲絕的眼淚。他當時就想啊，當年的小女孩又該是多痛苦。他們其實都是這件事情裡面的受害者，沒有誰比誰慘，只是他知道的相對多一點兒而已。比起來始終被蒙在鼓裡的葉家人，他們才是最可憐的吧。

終於想通了的鄭水生，在他幫葉青青把慕子衿送到鎮上的醫院之後，就撥通了那個監獄里一直幫助他的心理醫生的電話。

在他出獄的這些年裡，他一直都有和這個醫生有聯繫。前幾年，這個老者曾經問過他是否要翻案，但是那時候的鄭水生已經喪失了信心。

所在，那位老者這些年一直都有搜集資料，當鄭水生向他求助的時候，老者就幫他請了律師。

「葉小姐，還是想對你說聲對不起。以後我還是要回老家的，也希望你能走出當年的陰影。」火車站附近的小餐館里，鄭水生對葉青青舉杯，喝完這杯酒，鄭水生就出了小店。

這是鄭水生最後一次來京城，也是他最為放鬆的時刻。當火車使出京城的時候，這將是鄭水生的重生。

桌子上的幾個菜早就涼了。從早上庭審結束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將近兩個小時，鄭水生將事情前前後後都講給了葉青青聽。

葉青青坐在那裡足足愣了有好久，回過神來的時候早已不見了鄭水生的身影。她想這個時候，鄭水生大概已經坐上火車了。

而她呢？

葉青青現在不想回家，她不知道該怎樣把這件事說與家人聽。她想家裡人都不會接受的吧！她現在更加不想見得人是慕子衿。最近接二連三的不幸，全都是關於艾琳，又或者說是方瓊。雖然慕子衿現在已經不再是艾琳的男朋友，可一想到他們的這層關係，葉青青就心裡窩火。

她該去哪呢？出了飯店，葉青青站在街頭看著車來人往。八月的夏天已經沒有那麼熱了，葉青青轉頭就看見不遠處的火車站。

當火車哐哧哐哧的在軌道上啟動的時候，葉青青就坐在車窗旁看著一點點倒退的城市。從繁華的街道到荒涼的郊區，從北方廣袤無垠的黃土地荒原到江南水鄉秀雅婉轉的青磚石瓦。

葉青青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從京城坐火車來到了新城。

一路上，火車的車廂里充斥著泡麵瓜子花生的味道，葉青青腦海里則一直回蕩著法庭上方瓊的陳述。

這一次見到艾琳，不現在應該叫她方瓊了。退去了明星光環的方瓊，已經不再是人們心中的清純女神艾琳。

「具體哪一天，我忘了。我只知道那天爸爸買了一輛新車，我就趁著他們不注意偷偷的來了出去。車子剛開出來的時候很穩的，結果一開到大路上我就慌了。車來車往的。我不知道怎麼的，剎車不管用啊！還一直往前沖。」她怕是把油門當剎車踩了吧！

這時的方瓊憔悴而悲傷。哭的梨花帶雨的陳述著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但是在坐的每一個人都不會對她報以同情。

「我沒想到會和別人撞車，我當時真的害怕。我就跑了。」方瓊那裡是她講的這樣簡單。

當葉青青記起當時的場景后，對方瓊的話嗤之以鼻。她還是那樣愛裝可憐。呵～

那天，葉青青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世界都是充滿血色的。當她聽到那聲她最討厭的聲音的時候，看過去就發現了方瓊。當時的方瓊可不是現在這樣驚慌失措的表情。

葉青青正是因為氣急攻心才暈了過去，也許是記憶太刺激她的大腦，導致葉青青最後直接選擇性忘記了。

因為撞到了頭，血液順著額頭蜿蜒而下流進了葉青青的眼睛里。在她血色的世界里，她看到了猙獰的方瓊。

「葉青青！怎麼會是你！怎麼會是你！」那時候的方瓊也才十五歲，一開始知道自己撞了人嚇得趕緊跑過來查看一下。

結果，她就透過車窗看到了被撞的滿臉是血的葉青青。在她尖聲尖叫之後，突然又開始詭異的笑。

「哈哈哈哈，葉青青你不會想到有一天你會是我的手下敗將吧！你死了多好啊！你死了就沒人和我搶阿衿了。哈哈哈哈……」方瓊還沒笑完，就被不遠處的警笛聲嚇得乾淨打了一輛車逃走了。

葉青青還能回憶起方瓊那癲狂的笑。收回眼神，葉青青看著車廂里的人已經開始收拾東西準備下車了。有些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

想起那些人葉青青就覺得悶的慌。

她沒有行禮，只背了一個小挎包，跟著人流下了車。

車站裡有人重逢相擁，有人離別痛苦，還有的背起行囊準備遠行。葉青青孑然一身的穿過人群，沒有牽挂沒有期待。走出了新城火車站。

新城是一座古韻悠久的城市，青磚石瓦小橋流水。觸目都是黑白灰的素雅顏色。讓葉青青頓時覺得輕盈了許多。

也只有走在新城的石磚小路上，才讓葉青青有了放鬆的意味。

而這邊整個京城都被今天的頭版頭條給吸引了。眾人議論紛紛。不管是紙媒還是網媒，都是關於今天的案子的報道。

「WC！這十二年過去了被抓去頂罪的人才敢發聲控訴，現在竟然還被平反了。」

「呵！少見多怪。不過這也夠狠的，直接拉了個替罪羔羊啊！」

「唉！不知道受害者家屬看到這樣的消息會怎麼想。人家丈夫死的是妻子，女兒失去的是母親，老一輩的人則失去了女兒。本來過了這麼久了都可以翻篇兒了，現在又被翻出來，真不知道對受害者家屬是福是禍啊！」

「但總歸是抓到了真兇。要不然這真兇逍遙法外，替罪羔羊白受那麼多苦，也不公平呀！要我說還是司法部門的錯。」

「…………」不論是學生還是上班族，看到這則報道之後，都開始議論紛紛。

而此時葉家也是手忙腳亂。四位老人，都被氣倒了，尤其是林外公和林外婆直接被氣到心臟病犯了。而慕爸爸直接氣的眼眶都紅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又將這些事翻出來，就是為了這樣子嗎？把人家好不容易才癒合的傷口撕裂，再撒上一把鹽？

這也是葉青青當初不敢告訴四位老人，以及慕爸爸的原因。

他們都太親了，所以當案件被翻出來的時候也一定會成為這樣。而葉青青也是因為始終放不下心裡的鬱結，才會選擇去找真相的。

不過好在，葉媽媽的死因終於被查清，鄭水生也被平反，兇手被繩之以法，這才是最好的結果。對誰都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