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姻緣盡生死離
「駙馬回府了。」路上偶遇的侍女蹲身向他行禮。
京城的大街百姓全部亂了,蕭崢瞧得心煩意亂只想躲回來。回到長公主府,見這裡一切如往常常,沒有一個下人跟著百姓逃亡,滿心安慰。
「長公主可在府中?」蕭崢問。
「長公主在賞花閣飲酒。」侍女說。
「賞花閣……」本以邁開的步子略停了停,「可有別人在?」
「只有長公主一人。」
「那就好,那就好。」他興沖沖地往賞花閣去。
他帶著要保長公主一命的心思奔去了郊外,兄長提了要求,只要長公主答應他便不殺她。蕭崢放下心來,離開營帳準備回京時,遇到了徐靜嫻。
百花簇擁的賞花閣四面門窗大開,從一扇窗戶望去,可見一身穿粉底百鳥戲牡丹綉文的華服婦人橫卧在坐榻上飲酒,他忙走進去。
兩人多年未見,各自的變化都不小。
蕭崢著急回京,便說:「煩勞讓路。」
徐靜嫻說:「待我們攻入京城,我便是新朝的長公主,蕭大哥是開國將軍。屆時再也沒人能阻擋我們。」
蕭崢一臉的不可思議,「我記得你早已嫁人,還生下了三個孩子。」
「那又怎樣?」徐靜嫻一臉得意,「不喜歡的丈夫休了就是。這麼多年過去我還是喜歡你,只不知你是否還喜歡著我?」
蕭崢側身躲開徐靜嫻依靠過來的身體,他說:「我有妻子,並未有另娶的打算。」
「你以為新朝建立她還能做你的正妻?」見蕭崢著急走,徐靜嫻追在後面大聲道:「她最多只能做妾,你是我的!這一輩子兜兜轉轉你都只會是我的!」
魔咒一般的吶喊,讓蕭崢煩躁不堪。直到見到在窗邊躺著看花的長公主,那種情緒才慢慢消散。
「微臣拜見長公主。」明明是夫妻,見面先要跪拜。
若是新朝建立,他們便是平等夫妻了。當然,如今想這些還太早,他只想她好好活著,他們能長長久久的在一起。
「平身。」長公主微微側身,從一邊的矮桌上取了一隻酒杯,並給蕭崢也倒了一杯酒。
「多謝公主。」他笑著坐到了旁邊地矮凳上。
「把它喝了……」長公主臉上帶著被酒暈紅的色澤,比她身上的衣裳還要嬌艷幾分。
他沒有猶豫一下。
長公主笑道:「你在擔心我給你下毒?」
「怎會?」蕭崢嘴角帶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道:「殿下,微臣帶來了好消息。」
「我大齊就要亡國了,哪裡來得好消息?」
他從懷裡摸出一個用錦絹做成的捲軸,說道:「我大哥說,只要在這上面蓋上代表大齊皇室地金印,並寫下投降的詔書便能保住性命。」
長公主看了她的駙馬一眼,目光重又落在面前的酒杯上,她苦笑了一下,然後端起那杯酒說:「有勞你奔走,我敬你。」
「長公主莫要這般說,你我是夫妻。」
「是啊,你我是夫妻。」長公主咽下辛辣地酒液,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強搶來得這個男人,她說:「你要讓他們怎麼相信我是真心投降?」
「這……」
「你讓他們怎麼相信你是真心投降?」長公主苦笑道:「駙馬莫要忘記,你是我的丈夫是半個大齊皇室的人!」
「……」
「其實,我倒是幫駙馬想了個好主意。」長公主笑著說。
「什麼好主意?」
「你拿著我的人頭去。」
駙馬難以置信的站起身,「……不行!」
「不行也得行!」長公主寬袖輕擺,拿出身為天之驕女的矜貴姿態,「本宮原想著帶你一起殉國,你不愛我但死也要跟我死一塊兒!可我放棄了,已經困了你這些年,何苦死也不放過你。我聽說鎮北侯地妹妹嫁給了那個叛軍,那個男人不忠不義我早有耳聞,他絕非徐家小姐地良配。我去以後你且等一等徐姑娘,兔死狗烹,那個男人活不長……」
「你不要胡言亂語!」蕭崢站起身。
「怎麼是胡言亂語?我在交代遺言。」
「我不會拿你的人頭去求生,永遠不會。還有,我跟那位姓徐的夫人早無瓜葛,你不要再介意了。」
「簫錚,你這是何必?兄長在你離開時火燒皇宮已去了,大齊就要亡了,你還怕什麼?」
「我不許你死,我也不會死。我們做一對長長久久的夫妻,我不在乎你有沒有孩子,如果新朝當真容不下你,我帶你走!放牧打漁總能活下去!」
「不可能了。我給自己下了葯,馬上就要死了。」長公主看到男人慌亂的看了自己的酒杯一眼,她又補了一句,道:「你的沒有下毒,我說了原本是想的,後來覺得沒必要……」
「沒必要……」駙馬看向長公主,卻見她臉上掠過一層青灰色的光,跟著仰面倒在躺椅上手指狠狠扣在木料上,嘴角溢出一絲血。
他慌了手腳,撞翻了矮桌,酒杯酒壺全部掉落他也顧不得。
雙手顫抖的把長公主扶起來抱在懷裡,她的眼睛在充血,眼淚落下來,目光幾分不捨得看了又看抱著她的男人,最後那目光落在窗外,她的嘴角溢出了更多鮮血,但除了那鮮血還有笑容,她一字一句得說道:「本宮是齊國的長公主,絕不投降亂臣賊子!皇兄……你走慢些,臣妹就來了。」
「趙柔嘉!」簫錚抱緊她,身子抖如篩糠,「我帶你去看御醫。」
「簫錚,我那卧房的桌子上有給你的合離書。從此,今生來世你我都不必再見了……」長公主握住簫錚的手,目光逐漸失焦,她斷斷續續的說:「我的頭你給他們,他們,或許會信你保你一…命。夫君……」
他和長公主在一起時只聽到過三次「夫君」,一次是他們新婚燕爾,一次是他們彼此傾心,最後一次便是訣別。
「趙柔嘉!」蕭崢輕輕搖了搖長公主軟下來的身體,再無聲息。
他難以相信,他們夫妻是這樣的結局,他覺得這就是一場大夢!她說她寫了合離書,蕭崢鬆開長公主,混混沌沌站起身,跌跌撞撞跑出賞花閣。他要將那合離書撕碎燒毀,他他要她生生世世還是他的妻!
一心毀掉合離書的蕭崢沒有注意到,長公主府安靜了許多,安靜到一人的腳步聲都很清晰。
來到長公主的卧房,老遠就看到圓桌上放著一個玉色的小瓷瓶。一個青色的身影先他一步闖了進去,那小瓷瓶被她捏在了手裡。
對方一臉防備地看過來,蕭崢疑惑地與之對視,只想找那張合離書。
「我警告你,公主留下地葯只有這一瓶了,你不許同我搶!」
蕭崢沒找到合離書,回頭問:「那是什麼葯?」
「自然是毒藥,長公主府想要殉國地宮人手一個。」
「棲梧,你是一個母親,你要殉國?」蕭崢怒不可遏,他想要搶卻被她躲開了。
棲梧將人推遠,她道:「你以為我願意做你的妾?長公主就是瞎了眼看上你這薄情寡恩地男人,才落到國破家亡的慘境,你就是掃把星!你們蕭家就是亂臣賊子!亂臣賊子不得好死!」
最後一個字說完,棲梧拔了瓶塞將毒藥一飲而盡。
「不要!」蕭崢去奪終究慢了一步。
棲梧搖搖晃晃地坐到了地上,嘴角很快溢出了血,她笑著對蕭崢說:「孩子跟著芷蘭去見你大哥了,奴婢是公主地奴婢,不是你蕭國公府上的人,也永遠不會是。」
「是,我早知道。」蕭崢目光怔愣道:「殿下已經去了。」
「那很好,她可能還沒走遠正等著奴婢呢!」棲梧嘴角帶笑,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