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掃墓
打發珍珠去收拾屋子,又吩咐玲瓏去準備午飯。至於范氏……杜秋蔓眼裡根本沒有她這個人,范氏還覺得挺美,二主子譜兒擺的十足,對杜秋蔓道:「咱們才來昌平城,老奴這就去準備明兒祭掃的事宜。」
杜秋蔓無所謂的點點頭,吃飽喝足,帶著楊明昭在把杜家老宅逛了一遍。江氏亦步亦趨的跟著,她是后怕了,生怕一眨眼功夫杜秋蔓又丟了。
沒多久,珍珠過來說成衣鋪子的小廝來送衣裳,杜秋蔓頓時來了興緻。楊明昭很乖,聽話的換上了一身墨藍交領深衣,衣擺處還學了時興的模樣,綉了朵朵祥雲。楊明昭伸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料子用的是上好的棉布,十分保暖。他抬起頭,原先長的能遮住眼睛的雜亂頭髮,昨兒已經修剪好了,露出了一雙好看的眼睛,此刻這雙眼睛里只倒映著一個人的模樣——杜秋蔓。他無法想象世界上真的有這麼溫柔的人,而且竟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不錯。」杜秋蔓很高興,「這身衣裳很合適。」又側過頭問江氏,「姨娘,我可有類似的?」
江氏忙道:「自然是有的。」親自帶著杜秋蔓回裡屋換了一身墨藍襦裙。本來小姑娘要多穿些鮮艷的衣裳,但正巧杜秋蔓這次回老宅是給亡母守墓,所以衣裳大多都是深色。
等范氏在外面閑逛了一圈回來,便看見屋裡兩個小娃娃都換了一身衣裳。她雖偏向米氏,對米氏所出的二小姐杜雪嬌十分推崇,但也不得不承認,杜秋蔓是杜家小輩里長得最出眾的。一頭烏黑的青絲被挽成了雙丫髻,露出雪白的脖頸,一雙大眼睛十分明亮,淺淺一笑便露出兩個酒窩,顯得十分俏皮。再看看楊明昭,范氏的白眼快要翻到天上了,昨天還是個小叫花子,今天就穿的人模人樣了,雖然身量瘦小,但小男孩大多都皮實的很,養幾天就能養回來,不陰不陽的說:「蔓姐兒真是好興緻啊。」
杜秋蔓掃了她一眼:「有事嗎?」
范氏道:「回蔓姐兒的話,馬六回來了。」
杜秋蔓理了理衣袖,滿不在意:「讓他去偏廳候著。」
「蔓姐兒,恕老奴多句嘴,馬六在外面風餐露宿這麼長時間,您還是趕緊去見見吧,畢竟也是府里的老人了。」
「呵,他在外面尋我這麼長時間,竟都沒尋到,虧得還是昭哥兒把我送回來。這種不中用的奴才,要的還有什麼用?你也下去吧,都去偏廳候著。」
范氏還要辯解幾句,杜秋蔓轉過身,不再理她。
馬六是個瘦小的中年漢子,長著一雙三角眼,此刻站在偏廳頗有些不安,見到范氏出來,連忙問:「大小姐怎麼說?」
范氏見著他就來氣,拉倒一旁:「你還有臉回來!要你看著點呢?怎麼讓那小妮子給跑了?」
馬六道:「我眼見著李婆子將她帶走這才走的。這還不是怕被人發現了,免得被聲張出去。誰能想到李婆子這麼不中用,這麼好的買賣,竟然都沒做好!」
「得了吧。」范氏冷笑:「要你在外面善後,如今她人都回來一日了,你卻還晚了一日。拿著夫人的銀子在外面花天酒地別以為我不知道。老娘年紀大了,但這雙招子還是亮著的!那妮子這次吃了大虧,定是想著要找補回來。別怪老娘事先沒提醒你,等下說話的時候注意些,有些事都爛在肚子,一句都不能說!」
馬六忙不迭點頭。范氏怕他說漏嘴,二人在偷偷摸摸對了半天的話。卻不知杜秋蔓有「夢中書」這個作弊器,早就對馬六的事知曉的清清楚楚。范氏將杜秋蔓賣給李婆子后,為了防止江氏鬧起來,便留下馬六去尋人。但馬六早就和范氏串通一氣,他的任務壓根就不是尋人,而是確定李婆子沒有放走杜秋蔓。在李婆子那邊悄悄守了幾天,見杜秋蔓的確被關了進去,便拿著范氏給的銀子,在外面找了個暗門子瀟洒了幾日,這才不緊不慢的回來。
大約過了半個多時辰,杜秋蔓才慢悠悠出來。身邊沒有帶楊明昭,小孩子還是遠離這些卑鄙小人為好,免得見多了這種人髒了那雙漂亮的眼睛。
「我的大小姐啊!」馬六見著人噗通就跪下一陣猛哭,「是老奴不中用,沒有尋著小姐,老奴該死!如今能看著小姐平平安安的回來,老奴就放心了。」
范氏在一旁幫腔:「哎,你也不容易。這世道尋人無疑是大海撈針,哪是那麼容易的事。想你在外面也吃了不少苦頭。」
杜秋蔓打量著馬六,衣裳上都是泥,頭髮手上也都灰撲撲的,看起來的確風塵僕僕。但仔細看就會發現這人並沒有吃多少苦頭。凡是真心尋人,定會焦慮,這份焦慮可不是將臉上弄髒就能體現出來的。只需與江氏對比,就能知道誰是真心,誰是假意。
馬六嚎了半天,沒聽到杜秋蔓說一句話,心裡逐漸沒了底,偷摸抬頭望去,正撞進杜秋蔓眼神里——平靜又冷漠。馬六背脊發涼,閉上嘴巴,老老實實跪在下面。
「馬叔這幾天在外面也辛苦了。」杜秋蔓聲音不大,但溫溫柔柔的,一掃剛才冷漠的氣氛。
跪在下面的馬六頓時鬆了口氣,膝蓋也沒有那麼抖了。
「范媽媽說的也沒錯,都下去先休整,明兒我要去給母親掃墓,還要勞煩馬叔。」
馬六連道:「不敢。老奴一定把這事兒辦的妥當。」
走出偏廳后,馬六這才發覺自己背後都被汗濕透了。趁無人注意,拉著范氏到外院小屋。
「我剛才沒說錯什麼吧。」馬六緊張問。
范氏搖搖頭:「沒有。這幾日她心情不好,咱們都謹慎些,免得落下什麼把柄。」
馬六覺得也是這個理。范氏下藥的時,沒人看見,而他是特地換了一輛什麼標誌都沒有普通馬車才將人送到李婆子那邊。李婆子和范氏帶著遠親,又是個貪財的,只要銀子給的多,這人沒什麼不敢做的。杜秋蔓活著回來雖然意外,他們倒也不怕,頂多依照「照顧大小姐不周」被罰幾個月的月錢,或者打幾板子,而大家背後站著米氏,這處罰落下來最後也是不重不癢。想到此處,馬六頓時心安了,一身輕鬆的去收拾馬車,準備明天掃墓的事宜。
范氏與馬六的想法差不多,她已經去信給李婆子,讓李婆子這段日子避避風頭,范氏無比確定,杜秋蔓手裡沒有任何線索能夠順到她身上來!
第二日是個大晴天,因要去掃墓,早食沒有準備葷腥。
江氏知道小杜秋蔓是個無肉不歡的主,怕她吃不慣,特地早早起來用上好的白面做了青菜湯麵。麵條拉的級細又頗有勁道,有點後世拉麵的感覺。現在的杜秋蔓經歷過前世的磨難,對能吃飽穿暖的日子十分感恩,端起熱騰騰的湯麵,津津有味的吃起來。江氏一臉欣慰,心道蔓姐兒出去這一趟雖然是受苦了,但也懂事了不少,夫人在天之靈定會高興的。
套上馬車,范氏與珍珠留在府里看家,其餘人一同去了城郊祭掃。出城后,杜秋蔓坐在車裡撩起帘布一角,如今剛過驚蟄,不少農家揮著鋤頭在田野里忙碌。正看著出神,江氏伸手將帘布放下:「外面風沙大,當心眯了眼睛。」
杜秋蔓好奇問:「咱們家的田在哪裡?」
江氏道:「夫人當初陪嫁了五十畝良田,離清泉寺不遠,等會兒祭掃完咱們還要去清泉寺拜拜,到時候你就能看見了。」
葉氏的墓碑立在杜家祖墳山上。雖有些臟舊落灰,但四周保存的很好,沒有什麼破舊之意。杜家雖然薄情,面子上還是做得很到位的,畢竟文官都要給自己立一個良好的形象才能在官場上更順暢。
杜秋蔓拿著葛布仔細擦拭著葉氏墓碑。
您的女兒已經不在了,她在杜家過的不好,那些面善心惡之輩因她年小不懂事而故意教壞她,欺負她,甚至害了她的性命。都說人死如燈滅,但這份仇恨還不到了結的時候,她受的那些蹉跎,我會替你女兒一一討回來,望你們母女能夠團聚,下輩子無病無災,一生順遂。
打掃完墓地,杜秋蔓跪在碑前恭恭敬敬叩首,上香。楊明昭將她扶起,頗為擔憂的看著她。杜秋蔓似察覺到他的心思,輕聲道:「我沒事的。」
清泉寺是這一帶有名的寺廟,坐落在清泉山上,香火旺盛。葉氏陪嫁的良田就在山腳處,連成一片,十分好認。杜秋蔓收回目光,這次出來除了給葉氏掃墓外,還要清點葉氏給原主留下來的嫁妝。「夢中書」主要寫的是楚成月等人,對於原主這樣的炮灰主著墨並不多。書中原主出場的時候已經是大姑娘了,對她兒時的描寫幾乎是空白,除了一些重要的人際關係,其他方面的資料少得可憐,需要杜秋蔓自己來熟悉。無論在哪裡,手裡有錢有糧才好辦事,在子女不能置辦私產的年代,亡母留下來的嫁妝就格外重要了,因為按照這個時代的律法,這一部分的財產,杜秋蔓是可以完全繼承的,甚至連杜父都不能說什麼。
一行人先捐了香油錢,讓寺里的和尚替葉氏念經祈福,然後被小沙彌引到廂房歇息,用些齋飯。
杜秋蔓望著後山問:「我見不少師傅拿著鋤頭去後山,貴寺在後山也開墾了良田嗎?」
小沙彌垂頭淺笑:「女施主大約是第一次來我寺吧,後山種的都是藥材。」
江氏也有幾分興趣:「我聽聞貴寺的同光方丈醫術高超,還經常下山替百姓看病,真是菩薩心腸啊。」
「出家人慈悲為懷,方丈大師常常教導我們,在紅塵中修鍊也是一種門法,弘揚佛法是渡人,看病施藥也是渡人,佛渡世人,不論是渡一人,還是渡百人,只要有心,皆是修行。」
小沙彌走後,江氏嘆道:「清泉寺慈悲為懷,不愧香火如此旺盛。蔓姐兒用些齋飯,今兒也忙了一上午了,咱們在這裡歇個晌再回去。」
杜秋蔓道:「難得出來一天,不用著急回去。等會兒姨娘陪我去母親陪嫁田裡轉轉吧,也問問庄頭去年收成如何,之前在外面時聽見好多人都說糧食歉收,若是莊子里糧不夠,咱們還要遣人去買糧才好,畢竟還要在這裡住上一段時日。」
江氏滿臉欣慰,蔓姐兒果然是懂事了啊。
「誒,姨娘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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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秋蔓:開始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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