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荷花閣內,劉非正在獨酌,而一旁的劉買則時不時的沒話找話,似是在儘力讓劉非開口。
「人死不能復生,你這又是何必呢?」劉買本就不擅長於哄人,見劉非如此愛理不理的模樣,嘆了口氣道:「何況就算是活著的,也不是屬於你的。活著與死了有何分別?」
「小梁王還真是無情,若是這番話被你那些夫人、美姬聽到,該作何想?」劉非斜瞟他一眼,依舊面無表情的坐在榻邊。
「唉!?本王那年美姬,可都是死心塌地的跟在身邊的,與你可是完全兩種情況。」劉買一聽,不樂意了,道:「若是有一天,她們跟隨新主,是死是活,自然與本王無甚關係,何苦要自尋煩悶!?又怎麼能算是無情呢!?」
「這些美姬之中,可有小梁王最歡喜的?」劉非見劉買一副不服的樣子,唇角微翹,問道。
劉買想也沒想,脫口而出:「她們各有千秋,本王對她們的歡喜都是一樣的。」
聞言,劉非輕微的搖了搖頭,不再言語。
而劉買對劉非極為了解,忍不住收斂嬉笑神情,正色道:「若是我,定會使盡手段討之歡心,若獲之不得,那麼,既作他人婦,又何必念念不忘!?」
劉非放下酒盞,含笑看著劉買,眼中的璀璨稍縱即逝,低聲道:「為兄正有此意!」
「什麼?」劉買覺得疑惑,正要問個清楚,這時門外傳來掌柜戰戰兢兢的叩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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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掌柜與店小二很是緊張,看著那兩位索畫的貴人上得去,半天沒有下來的模樣,他們的心一直就這樣吊著、七上八下的揣揣不安。
直到聽聞自家主子那一聲笑聲,兩人趕緊作忙碌的樣子,不時的東擦擦西抹抹。揪著的心更加難受了。
因為,自家主子的笑聲,實在是…勉強…或者說,簡直就是強顏歡笑,聲音乾巴巴的。
偷眼望去,先前的兩位貴人中,為首的那個少主子,臉色鐵青、極其陰鬱的讓人無形中就感到一股巨大的壓力。
「掌柜,那人是誰?」店小二見那貴人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進入候著的漆黑藍紋飾車駕,忍不住湊到掌柜身邊,悄聲問道。
「我怎麼知道?」掌柜目送車駕離去,又見自家主人返回了閣,輕輕吁了一口氣,返回身對著店小二道:「總之,定然是不好惹的,沒瞧見小梁王在一旁賠盡了小心嗎!?」
「不好惹?再不好惹總不見得大過當今陛下!」店小二停下手中動作,隨口嘟囔道。
掌柜聞言,突然間怔愣當場,口中喃喃道:「對呀!我怎麼沒想到呢!陛下,定然是陛下!」
店小二見掌柜如此,不由的回想了之前的所有細節,想想自家家主那恭敬樣兒、再想想那駿馬圖、還有那貴人理所應當的神態與動作,他雙手捂起了嘴,有些發顫道:「我…我…剛才沒…沒有什麼…不敬!」
「沒有,定然沒有!否則你們不會安好在此!」掌柜的目光再次上移到閣,緩聲道:「惹到陛下的,肯定不是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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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真是好大的膽子,難道她薨了,你也不想活了嗎?」劉買一回荷花閣,就擦了擦額上的虛汗,對著劉非沒好氣的道:「就那麼幾個字,至於嗎?」
「那是我的。」劉非唇角泛出一個似有若無的笑容,道。
「你瘋了!」劉買皺了皺眉頭,看向劉非的眼神帶著不解道:「縱是淮南王劉安,哪怕是私下有謀反之心,面上也不會這麼逆著他,你…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呢!?」
「最壞的結果,不就是個『死』,你又怎知我一定會長命?」劉非依舊不為所動道。
「我勸你還是為自己留條後路!」劉買無奈的搖了搖頭道:「萬一你長命百歲呢!那小子跟他阿父一樣,可不是單單的賜你個死罪,比死更痛苦的是,一直讓你活在要死的陰影與擔憂里。」
「你想到了你的父王梁孝王?」劉非看向一臉無奈的劉買,笑道:「不過,我與梁孝王不同。我的生機不在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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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開,暑天就要到了。
大漢皇后久疾未愈,哪怕陽光灑滿整個院落,椒房殿的依舊只見帝王進進出出,卻是久不見皇後娘娘賞花曬太陽。
而皇後娘娘貼身侍候的兩位宮婢,春蘭與冬梅。
因為途中侍候皇後娘娘不力,在馬邑城的時候,一個被帝王仗責至死,一個直接貶出宮外。
為不擾了皇後娘娘的清養,只有夏荷與小路子兩人負責日常煎藥與清掃,大長秋田仁代理皇後娘娘處理宮中一些煩瑣事務,每逢大事,則直接稟報帝王定奪。
每到晚上,椒房殿總是會傳出帝王勸慰娘娘用藥的話語,寵愛與關切之情,讓人聞之無不覺得,帝后間情誼深厚。
如此,又是一個月。
但是,假像久了,還是會被有心人察覺到疑點的。
「為何不能進去?」平陽公主驕縱的語氣與嚴厲的指責,均告訴椒房殿所有當差的人,她今日里是鐵了心,一定要進椒房殿見到皇後娘娘的。
像以往那樣,小路子一見到平陽公就乘機從邊門溜了出去,想往宣室殿那兒將消息帶給夏懷禮,可是平陽公主,顯然是有備而來,沒走幾步,他就被人堵了回來。
夏荷與小路子兩人只能跪在椒房殿門口,焦急的做最後的掙扎:「陛下吩咐了,娘娘的病不宜見人,公主還是請回!」小路子不得已只能搬出皇上,期望平陽公主能就此作罷。
「老太主與大長公主早前就至甘泉宮避暑了,聽聞娘娘病了甚為憂慮,本公主是奉王太后之命,特意來看望娘娘的,你們兩個盡敢擋本公主的道,就不怕太後知道了,扒了你們的皮?」平陽公主冷哼一聲,避了陛下而將太后抬了出來道。
小路子本就是小跟班,如今一急,也只有在心中暗暗叫苦的份,嘴上半點都不知道該如何回話,夏荷心一橫,伏下整個身體,雙手交疊額前,行了一個大禮道:「請平陽公主休要為難,奴婢偉了陛下旨意,橫豎也是一個死罪。」
「你…」平陽公主聽出了夏荷話中之意,那意思不就分明是說想要進得門去,先將她給拖下去治罪處死了才行嗎!?當下她有些氣結,怒視著夏荷不知該如何做,畢竟自從征戰回來這后,陛下與她還有太后就不怎麼親近了,她這次是勸了太后好多次才得以到椒房殿來的。
眼揪著局面就這麼僵著了,她突然間眼睛一眨,笑了,語氣也變得不陰不陽道:「難不成,皇後娘娘根本不在椒房殿?」
夏荷與小路子頓時心中一凜,夏荷道:「平陽公主還是請回!擾了娘娘的休息,萬一有個什麼不好來,誰都擔不下這個責罰。」
「哼!好厲的一張嘴啊!」平陽公主更加確信了自己的猜測,陳阿嬌定然是不在宮中,身後皇后私逃出宮,既然陛下為她掩著蓋著,她也不是傻子,只不過,她要好好回去與太后商量,不管如何,她當初受的那口窩囊氣定要討回來,不就是給陛下送女人嗎?大長公主當年也沒少做這種事,給她的阿母王太后添堵,為什麼她們能做得,而她就不能做了。最可恨的是,她的夫婿平陽候府自此一直受壓制不算,她每次看上的男人,都會被大長公主暗中先得了去。
現在陛上威名重振,朝中上下無不根基深厚,若不借著這個機會,將陳阿嬌從皇后之位上拉下來,兩人一旦有了子嗣,她就真沒機會了。
「既然如此,那麼本公主也就不打擾了!」平陽公主突然換上了一張笑臉,轉變之快讓夏荷與小路子都有些措手不及,只能傻傻的看著平陽公主對著椒房殿里,裝模作樣的關切道:「皇后既然身子不適,我就不擰著要見了,好生養著,若是想找人說說話,只管遣人來叫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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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與平陽,深夜來此,就為了此事?」劉徹面無表情的聽完兩人的話語,淡淡的反問道:「嬌嬌素來喜好清靜,久病之後,不願見人也是常理。」
「陛下難道想一直瞞下去嗎?」兩人對視一眼,平陽神色帶著關切道。
「瞞?」劉徹似笑非笑道:「既然如此,朕就告訴阿姐,董君前日子將長門送於朕與皇后,朕已經將午時派人將嬌嬌送至那兒靜養了。過陣子,朕也要至長門住上一陣子,甘泉宮那兒,若是太后與你想去看望老太主,可以隨時隨地啟程。」
「彘兒!」王太后見劉徹的樣子,想到他這幾年來對自己的冷淡,尤其是上次巫蠱事件之後,幾乎沒什麼事都不來尋她,她心裡就有些憋氣,喊出了長久沒有叫的小名道:「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起,就忘記了當初所受的委屈嗎?」
委屈?劉徹不禁為心動容。
想到當初迎娶陳阿嬌時,自己一點話語權都沒有,尤其是兩人大婚之後,他每次臨幸其她女子時,陳阿嬌的鬧騰,大長公主的警告,老太主的威嚴,那個時候,自己的確是從內心覺得反感的!
可是,現在,他有些懷念了!
為什麼當初就沒有覺得呢?是因為年少無知,還是因為自己在內心本就帶著防備?
王太后看到他動容的神情,不由放緩情緒,娓娓道來:「長公主霸道,嬌嬌驕縱,當年孩童時無心一語,註定了你們倆人的姻緣,我不是沒想過拒絕,可是若你看到了粟姬的下場,你就知道,得罪了長公主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所以阿母就逢迎了!」劉徹隨著王太后的思緒,淡淡道:「彘兒一向都曉得太后的苦心。只是,有些事情,還是希望太后不要私下動作才好。」
「阿母也都是為了你。」平陽見劉徹這次的反應,與以往任何一次聽到這話時的反應,都不一樣時,抬眼看了看臉色變是蒼白閉唇不語的王太后,不免急著插話道:「如今羽翼豐滿、局勢已定,正是陛下隨心之時,緣何還要守著那驕縱之人呢?」
「驕縱?」劉徹看向平陽公主的眼神里,有一絲凌厲道:「朕希望阿姐,不要讓他人對你有如此看法。」
「陛下!」平陽有一絲惱羞道:「平陽一向是心掛著陛下的,為何陛下……」
「如此甚好!」劉徹淺笑著打斷道:「以往種種,想必都怪朕,讓太后與阿姐對嬌嬌的看法有所偏頗,若是不晚,還請你們都將她為大漢的皇后,將來太子之阿母來對待。」
「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她明明不在宮中,你為何偏要這樣自欺欺人!」王太后終於忍不住劉徹如此態度,她的語調拔高,也變得嚴厲:「難道你是在擔心老太主與大長公主那兒過不去……」
「夠了!」劉徹原本還掛著一絲笑空的臉,迅速變得僵硬,王太后的話,是他近兩個月來最不願意聽到的,若王太后不是他的親生阿母,他此刻定會遷怒。因為,如若當初沒有巫盅事件,他又怎麼會最後下定決心,將嬌嬌帶在身邊,想到嬌嬌已經不在他身邊了,他才結疤的心彷彿又被人撕開了口子:「朕說過,皇后已至長門靜養。」一字一頓的邊說,邊看著王太后,情不自禁的,王太后抓著平陽公主的手越來越緊。
終究是不敢惹怒劉徹,平陽公主只得勸慰著彷彿受了打擊的王太后,離開了宣室。
作者有話要說:可恨的盜版,不讓人活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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