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捉蟲)
四爺下朝回府後也不清閑,廣東一帶的連山瑤民常常出來擾害老百姓,關於總兵劉虎摔部隊圍剿失敗,副將林芳被殺一事,在朝中引起了些波瀾。
直郡王胤褆想挂帥發兵廣東進行圍剿,太子一脈的臣子忙著阻攔,朝堂上烏煙瘴氣的,讓萬歲爺極為不喜。
眼下誰帶著八旗先鋒兵和紅衣大炮南下還未定,可總不過就是幾個月內的事情,糧草是一定要先行的。
四爺添在戶部掛職,眼下需要忙著整理往年奏章,捋清糧草南下路線。
這一忙就過了申時才算是暫時告一段落。
「給小宋氏的賞賜送去了?」揉著有些疲累的手腕兒,四爺像是隨口問了一句。
蘇培盛卻知道,自家爺這看著漫不經心,其實是有些上心。
他自不會表錯了意,只笑眯眯地躬身回答:「回爺的話,一大早奴才就讓寶生給蘭柏軒送過去了,照著格格位分,挑今年門下貢上來的好東西送過去的。」
四爺聽罷點點頭,要說他現在有多上心,那還真沒有。
他審美沒變,還是覺得宋琉璃不符合他審美,問這一句無非也就是對昏黃帳子里發生的事情還有些食髓知味罷了。
「讓人去跟宋氏說一聲,今天爺過去陪她用膳。」四爺直接換了個話題。
蘇培盛知道主子爺這是想起昨日那個荷包,要給宋格格臉面,當即笑著地躬身出去安排。
宋氏這頭得了信兒,說不出是高興還是諷刺,這可真真是排在了宋琉璃後頭。
她的貼身丫鬟銀鐲小心翼翼上前問:「格格,今日可還要準備香湯?」
宋氏捏在手中的棋子頓了頓才冷著臉回答:「不必,用些桂花油就是。」
香湯泡多了味道重,四爺並不喜歡。她都是提前一天泡了第二日承寵,眼下泡也來不及了,索性就只用點精油在熱水中,也能帶著點子清淺香氣。
「是,奴婢這就去準備。」
宋氏提前吃了幾塊點心,好讓自己在四爺面前能少吃些,然後才去沐浴更衣,又換了月白色旗裝,妥帖溫柔的早早在軟榻上準備著迎接四爺。
只這等來等去就等到了傍晚,過了酉時還不見四爺過來,宋氏臉色黑的比天色還快。
沒過多會兒,梁成縮著身子悄悄進了屋,進門就跪在了地上:「格格,爺派人來說,說是二阿哥有些發熱,喊著要阿瑪,四爺去了……扶香院。」
「嘭!」今日剛買回來的紫砂茶壺又碎了,宋氏胸膛起伏,臉色一瞬間扭曲的嚇人。
可很快她就喘著氣平復下來,眼神中帶著點瘋狂:「一個個都跟本格格作對,先是宋琉璃,后是李瑤,都是賤人!」
銀鐲和梁成腦袋叩在冰涼的地面上一動不動,耳朵這會兒只能是個擺設。
宋氏閉上眼睛好半天才重新端起涼了的茶一飲而盡:「明日讓銀秋不動聲色出府一趟,去宋府替我傳個信兒。就說我原來不要的東西,現在又想要了,讓他們想辦法給我送進來。」
銀鐲哆嗦了一下,低低應聲:「是!」
四爺因子嗣原因被兄弟們嘲笑過多次,連康熙都時不時過問,他對府中唯二的寶貝疙瘩是非常在意的。
聽到弘昀病了,他心裡清楚大約又李氏爭寵的手段,可一想到弘昀想見阿瑪,他也沒想著拒絕。
當夜自然是歇在了扶香院,秋風浮動,暗室生香,水流潺潺伴隨著的是李氏意得志滿的笑容。
跟她一樣笑得歡快的還有宋琉璃。
她實在是忍不住笑意,沒哈哈笑出聲來已經算她矜持了。
入府以來,她就沒吃過幾頓原樣的熱飯熱菜。現如今不但吃得好,一葷二素三個菜單這一天就花樣百出。
要知道同樣是一葷兩素,這葷是溜肉段還是紅燒肉,這素是涼拌菜還是鮮炒時蔬那差別可就大了。
深秋時節里想吃口新鮮蔬菜可不算太容易,就更別說每餐都有兩碟子精緻又可口的點心了。
除了早上因為身體不舒服沒多吃,午膳和晚膳宋琉璃都吃得坐在軟榻上好半晌都站不起來。
茯苓和丁香都忍不住偷笑,只有許福在門外有些擔憂。
他雖然沒幾分同患難的情誼,可他並不是個愚笨的,單說現在那後花園魏管事還給他留著差事就知道,論心眼兒他一個比屋裡那主僕仨加起來都要多。
眼看著宋琉璃有幾分要得寵的樣子,他也就不想走了。
於是他不驕不躁在門外候著,只等晚膳過後宋琉璃要洗漱前,他才拉住端著熱水進門的茯苓到一旁閑話。
茯苓是蘭柏軒最不喜歡他的,可相比而言茯苓又比丁香好說話,許福把握的很准。
本來茯苓還很不耐煩聽他說話,可他三言兩語的,茯苓就真聽了進去,過後還給了他個讚賞的眼光才匆匆進了門。
「格格,奴婢有話要說。」茯苓進門時,宋琉璃已經泡在了水桶里。
她也不著急問:「給我添點熱水。」
進府以來,她還是頭一回想要多少熱水有多少熱水,怎麼能不好好洗洗呢?
昨日被四爺揉搓了那麼久,她都擔心搓出泥球兒來,提心弔膽的滋味兒讓疼痛都增加了幾分。
茯苓趕緊將熱水添進去,拿著葫蘆瓤輕輕給宋琉璃擦著,湊到她耳邊輕聲說話:「格格,您說膳房那邊既然能聽宋格格和李格格的話為難咱們,現如今您受寵了,她們會不會讓膳房在飲食里動手腳?」
宋琉璃闔著的嫵媚眸子微睜:「應該不會,膳房能為難咱們,但肯定不會同意在膳食內下手,不然稍微有點事情膳房所有奴才的命都保不住。」
畢竟是入口的東西,膳房沒那個膽子,萬一被有心人做了手腳傷著皇家子嗣,九族都要完蛋。
茯苓一想也是:「還不是許福,凈嚇唬奴婢了。」
許福就在窗戶邊上聽著,當即輕敲了幾下窗戶才開口:「奴才不是這個意思,這食物相生相剋也是有的……」
嗯?宋琉璃睜開眼掃了眼窗戶,這小太監倒是說到了點子上。
她仔細想了想,本來還想著泡完澡就去睡呢,眼下倒是有了主意。
道家的生活雜符里有一種符篆叫解食符,就是防範病從口入這一點的。
比如吃了夾生的豆角或者發了芽的土豆,帶著解食符,那符篆會發燙,隨後將新符煎水去除沉澱物后,飲下剩餘明水便可解毒。
當然這只是教她符篆的道長講的,她倒是沒見過誰用。可被當做逗趣兒附贈的驅蚊符都管用了,那……
還是得站起來擼!可惜了她洗得渾身發軟能直接入睡這舒服勁兒了。
見許福還站在窗戶邊低著頭等著,宋琉璃很欣賞這個小太監。
「許福,一會兒我收拾好了,你進來說話。」
許福唇角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喳!奴才就在這兒候著。」
等丁香和茯苓給她烘乾了頭髮,宋琉璃讓兩女出去守著,只將許福一人叫了進來。
許福打了個千兒就利落垂著頭站在了宋琉璃跟前兒,一點不見緊張。
宋琉璃有些好奇:「你今年多大了?」
許福恭敬回答:「回格格的話,奴才今年十五。」
真牛批,宋琉璃想了想自己十五歲的時候,那群小男生都在幹啥呢?
貌似是惹小姑娘哭,忙著犯中二病,順便跟家長鬧著要自由?
她忍不住低下頭掃了某個地方一眼,難不成少個物件兒這麼管用嗎?
許福察覺到自家格格的目光沒忍住緊了緊腿,他有點方,格格這是什麼意思?不相信他去了勢?
宋琉璃不管他腦子如何轉悠,開門見山道:「雖然我承寵了,可我也不能保證會受寵,你這會兒忙著投誠,是不是早了點兒?」
許福思忖著宋琉璃的話,咬著后槽牙穩穩噹噹跪在地上:「格格恕罪,所以奴才現在也還給後花園的魏總管上著供,一口一個乾爹喊著呢。」
宋琉璃沒忍住笑了出來,這許福實在是聰明到讓人不想錯過。
她也不著急讓許福起來,只笑眯眯地問:「想要換得你的忠心,我需要做什麼?」
許福給她磕了個頭:「奴才在內務府呆了三年,跟著乾爹在府中呆了四年,乾爹死後,奴才用所有的銀子換了格格這兒的差事,一開始就知道格格未必會受寵。」
宋琉璃挑眉:「你繼續說。」
「奴才只有一個要求,格格若答應絕不會拿奴才的命做兒戲,不會遇事便讓奴才出去頂缸,奴才發誓此生追隨格格,絕不背叛!」許福頭都不抬斬釘截鐵道。
嗯……聽起來故事不少啊,宋琉璃明白這個初中小學雞年歲的聰明太監要什麼了。
她上前扶起許福:「我答應你,只要你不背主,哪怕我出了事兒,也絕不會無故讓你們死在我前頭。」
見許福也不說相信,只定定看著地面,她笑了笑進內室取出了三張符。
「這是測謊符,你可以試一試,先說一句真話,然後說一句假話會是如何。」宋琉璃遞給他兩個疊成八卦的符篆,自己捏著一個。
「我們都用這符篆說話你放心我也踏實。」
合同工畢竟還是要穩妥一些嘛!
許福認真說了兩句話后,看著在自己手中滾燙后化為灰燼的符篆,抬起頭看著宋琉璃滿眼震驚:「格格日日在房中作畫,畫的就是這符篆?」
宋琉璃微笑:「在我們還沒達成統一意見之前,你確認你想知道?」
許福瞭然,他能活到現在憑藉的可不是耍小聰明,他當即拿著符篆將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隨即宋琉璃也做了相同的事情后,才沖著他笑道:「這件事情你知我知就夠了,懂嗎?」
許福點頭,瞅了眼門外,由衷產生了一種對比后的幸福感:「奴才懂,悶聲發財才是生存之道。」
「很好,那以後提膳的事兒就交給你了!」宋琉璃點點頭,心滿意足下有些犯困。
她掙扎了好半天,也沒能下定去畫符的決心,到底還是決定睡醒后再努力。
畢竟就算是相生相剋的食物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出事兒,做得太明顯怕不是把太醫當傻子?
她以為自己把後院女子都高估了不少,可實際上,她卻還是低估了某些人。
三日後的晚間——
「讓那丫頭將一部分花粉灑在蘭柏軒樹下,再將剩餘花粉放在宋琉璃的荷包內,其他的就不用她管了。」清淺柔和的女聲吩咐。
旁側的丫鬟低低應下來,夜色中水藍丫鬟便袍一閃而逝,帶起了深秋的微風。
冷風吹過後好一會兒,才有灰藍色的袍角追著風的方向寂靜無聲而去。
第一場雪,好似就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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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琉璃:我臟起來我自己都害怕!
四爺:我不嫌棄。
宋琉璃:對,因為你是渣渣本渣!
四爺:……
瑤民侵擾這事情查自歷史網站~感謝在2020-04-0305:41:22~2020-04-0404:47:1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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