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仙姿玉色
我被淺柔折騰了大半天,尤其是手上脖子上耳朵上頭上各式各樣的首飾,我終於能理解大嫂了走路為何能如此端莊了——這頭上就像頂了一個西瓜,稍微走得快一些就叮叮噹噹的亂響,真的煩不勝煩。
偏生三哥與宋越跑得飛快,還一個勁兒催我快走,氣得我想把頭上的這些東西都扔他臉上去。幸而淺柔一把拽住我才保住了那翡翠玉簪,我只能閉眼凝氣,模仿著大嫂的走路方式亦步亦趨地到了門口。
爹爹與大哥已經換好了官服,游也備好了車馬,只等大嫂來了就可以出發了。
我與大哥抱怨道:「京中女子出門也太繁瑣了,我的脖子要被這髮髻壓斷了。」說罷搖搖頭,果然就聽到了髮飾清脆的撞擊聲。
大哥不以為意:「這算什麼,你還未見識過宮中的娘娘們,服裝與佩飾更講究……」
「大哥見過?」
「陛下春祭之時後宮嬪妃有參加,我遠遠的看到過,春祭時間過長,每年因服飾過重體力不支暈過去的嬪妃不在少數。」
爹爹的臉一下拉了下來:「就你見識廣。」
大哥忙低頭:「孩兒知錯。」
爹爹又略帶憂傷道:「阿陌莫怕,那春祭時間的確過長了,回頭我與陛上上奏,該減免的程序便減了。」
我自信滿滿:「爹爹放心,我體力好得很。」
我可是從小在游家軍營長大的,以前軍營里在烈日下暴晒兩個時辰都沒事,區區春祭何足掛齒?
三哥又開始翻白眼:「說得好像你這就進宮做了娘娘一般。」
爹爹的臉又拉了下來:「就你話多。」
三哥低頭:「孩兒知錯。」
爹爹扯出條白紗給我帶上,眼裡滿是心疼,聲音有些哽咽:「阿陌快將臉擋起來,不要讓外面那些登徒子給看了去……」
大哥哈哈笑道:「小妹這個樣子有誰會…唔唔唔…」
大哥的嘴又被三哥捂住了,我一臉的疑問。
「奴家來遲了,」大嫂姍姍來遲,笑道,「在說什麼,這樣熱……鬧……」
大嫂愣愣地看著我,又看看三哥:「這這……竟是妹妹?」
我四處環顧了一下,確定是在說我:「大嫂,你怎麼了?」
「真是妹妹!你把臉擋住了我竟沒有認出來,沒想到妹妹竟然如此妙嫚,尤其這一雙眼睛,真真要把奴家的魂兒都給勾走了,之前夫君說妹妹生得好,奴家還以為夫君在誆奴家,原是真的,妹妹當真是仙姿玉色。」
我被大嫂誇得不好意思了,摘掉白紗道:「大嫂……」
「妹妹只露雙眼睛便好!」大嫂急忙給我把白紗帶上,一臉迷戀:「仙姿玉色啊~」
我:「……」
眼見這天色不早,爹爹命我與大嫂同坐一輛馬車,他和哥哥們翻身上馬,一群人向皇宮出發。一路上不時遇到共同赴宴的官員紛紛來跟爹爹寒暄,加入我們的隊伍,最後竟浩浩蕩蕩的如遊街一般。
大嫂一開始還掀開帘子與我一一介紹,說以後少不得要與這些世家小姐夫人打交道,後來人越來越多,還有男子朝馬車內張望,她便不再掀開了,開始將宮中筵席的規矩說與我聽。
聖上此次宴請群臣,還捎帶上了家眷,這是十年不遇的,只要是臣子都以參加這樣的宴會為榮,而作為女眷更是重視,一來這是眾位夫人們相互結交的好機會,因為在這樣的宴會裡能看出誰家更有實力,聖上更青睞誰家;二來對於家中有適婚的少爺小姐也是一個大好的結親的機會,當然還有人是沖聖上的幾個兒子去的,畢竟若是家中出了一位王妃,就算是皇親國戚了,那也算是找到了個大大的靠山了。
我不解:「為何不直接沖著陛下去,做了妃子不就更飛黃騰達了,?」
大嫂忙做了個噓聲的動作:「每三年都會有秀女入宮,公爹這回不就是為此事進京的嗎?再者說了,誰會在此等國宴上去,咳……勾、勾引陛下,就算不被治罪,也要被言官們的吐沫星子給淹死!」
「也就是說被選做秀女的便不在此次筵席之列?」
「自然不在,」大嫂的目光在我身上逡巡,「對呀,妹妹不是秀女嗎?為何也受邀了?」
「我不知道。」沒想到聖上已經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見到我了,我心中凄然,這次恐怕已經要有去無回了。
「妹妹不要多想了,」大嫂似乎看出來我心中的不快,轉移話題道,「奴家再與妹妹說說這用餐的順序吧!」
「雖說我們與公爹夫君一起出席,但我們女眷是不可與他們平起平坐的,男子坐於上殿,也就是東側,女眷坐於下殿,也就是西側,屆時會有帘子隔開,上菜的時候……」
我聽得雲里霧裡,昏昏欲睡,就在此時馬車停了下來,淺柔掀開門帘:「小姐,東升門到了。」
我與大嫂下了車,爹爹他們也下了馬,眼見他們被一群人簇擁著進了宮門,卻見三哥又搖著象牙扇款款走來。
三哥沒有官階未著官服,一身月白的直襟長袍,腰束一條銀絲祥雲腰帶,上掛一塊白玉玲瓏腰佩,烏黑長發被一根墨玉簪子隨意地束起,襯得他面若桃杏,他眉如墨畫,明眸靈動,渾身散發著迷人的氣息,一時間竟讓人男女莫辨,經過的地方彷彿時間都靜止了,所有人都驚為天人,無論男女目光都停在了這個少年身上——我自小與三哥一同長大,自然不可能有這樣的感受,這是大嫂後來說與我聽的,她還閉門思過了兩日,因為那一刻她竟對不是自己夫君的男人怦然心動了。
三哥絲毫沒有察覺到周圍的異樣,反正我們從小到大也習慣了,他在我面前定住:「阿陌,大嫂可曾與你說了宮中規矩?」
「說了。」
「你可曾記住了?」
「沒有。」
三哥一副果真如此的表情,我安慰他道:「你讓爹爹也休要擔心了,到時大嫂做什麼我便做什麼,定然不會出錯。」
三哥眉頭微蹙:「也罷,你跟緊大嫂便是。」
我點頭稱是,三哥總玩世不恭的樣子,原以為他對於我進宮這件事很不上心,卻原來最深的牽挂都是在最後的時刻才能表現出來,我三哥,真是心疼我啊。
我一把抱住三哥:「三哥,你真好!」
三哥竟未將我推開,他摸摸我的頭,非常不舍:「阿陌,不要害怕,三哥在。」
大嫂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連忙將我二人分開:「不可不可,男女授受不親!」
饒是這樣,也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三哥回去的時候不少與我一樣蒙面的女子紛紛將面紗拿下,更有大膽的還上去問三哥的姓名。
三哥勾了勾薄唇,邪魅一笑:「在下,游紫阡。」
那女子竟扶額昏了過去。
這邊亦有男子來問我姓名,不過都被大嫂以帶面紗為由擋了回去:帝京的女子若蒙面,便是未到婚齡或是不想談婚論嫁。
「那剛剛我見許多女子將面紗拿下是為何?」
「還不是三弟惹得,」大嫂竟然有些自得之意,「如此仙姿的二人竟奴家的弟弟妹妹,真是三生有幸。」
……
這時,一個黃門向我二人一拜:「游夫人,四小姐,請隨雜家進宮。」
我抬頭看向那鑲滿黃金的宮門,還有門后深紅的宮牆,鱗次櫛比的宮殿,心突突地跳起來。
「妹妹怎麼出了這麼多汗?可是緊張了?」大嫂關切地問道。
我並未覺得緊張啊,不過我與三哥素來心靈相通,莫非是……三哥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