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姍姍來遲的消息
「小蘇蘇，你別生氣好不好？要不然，老夫笑給你看。喵嗚喵嗚——」
妙妙跳到蘇醒腿上，開始撒嬌。
蘇醒嫌棄地站起來，妙妙不死心，兩隻爪子死死抱住蘇醒的大腿。蘇醒使勁拽，妙妙不甘心地溜下來。紅色裙擺上，印上了兩枚清晰的貓爪。
「你個老不死的死變態！」蘇醒的潔癖發作了。
妙妙不以為然，「人家想要老夫的爪印，老夫還不給呢！白白贈你兩個，你吵什麼！再說了，你這潔癖也太不專業了。前面鋪子那麼多灰，怎麼不見你擦擦。小蘇蘇，掩耳盜鈴懂不懂？你就算騙自己，也要做到六十分嘛。額，就把地板弄乾凈了。那些貨架上的灰塵，你難道不想去打掃乾淨？」
「你啰嗦完了沒？啰嗦完了，趕緊起開，我得收拾桌子！」蘇醒對記憶交易不感興趣，她留在這裡的唯一原因，只不過是再也無處可去。那些貨架，她自然懶得收拾。
妙妙自以為大度地搖頭嘆氣：「唉，到底是沒有家教，不懂得尊老愛幼。」
「是嗎？」蘇醒的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但它鑽入耳朵的時候卻讓人無比難受，其中的悲戚快壓得妙妙喘不過氣。她臉上的疑問凝固了，慢慢融化后，浮上一層涼薄的微笑。
「是呵。無父無母的孤女，哪裡會有家教。」
偏偏這樣毫無分量的自問自答，如凄風晦雨，哽咽在喉，叫人鼻眼發酸。妙妙才止住的淚水，像任蘇醒擺布一般，汩汩不止。
「嗨，要是知道你是催淚彈，我和老衛還吃那陳年回憶幹啥。小蘇蘇，別難過了，你找的蘇友仁，不是沒下落——」
「他在哪，在哪！」蘇醒抱起妙妙，不停上下抖動，晃得它頭暈。她激動過頭了。找了百年，終於有了消息。
「喵——喵——」妙妙被蘇醒扯得快踹不過氣，都忘記了會說話的技能，瞬間變回不會人言的小貓，大叫著抗議。
「對不起對不起！」蘇醒將妙妙放到桌上，小臉笑開了花，那討好的意思猶如司馬昭之心，妙妙再笨，也知道她是為了打探蘇友仁的下落。妙妙有點呆了，它很想衝上三樓把衛來拽下來。此刻的蘇醒，才是它初見時的樣子，會哭會笑，即便是抱著復仇的心，也還是個能正常表達情緒的妙齡女子。
時間吶，是磨人的利器。
妙妙嘆了一口氣，妙妙慢悠悠趴在桌上，開始提條件：「髮型不能亂，你幫我順順——」
蘇醒聞言，跑回屋去拿梳子。妙妙急急在後頭嚷嚷，「哎，我還沒說完呢。」
不多會兒，蘇醒拿著她爹留給她唯一的物件——桃木梳子走出來了。看她莊重虔誠的架勢，妙妙的鬍鬚抖了三抖。蘇醒鄭重舉起梳子，替妙妙梳理。妙妙被伺候得很舒坦，它似乎也沾染到了人間貓咪們的習氣，有了點「主子」的意思，而蘇醒正如那些愛貓如命的「鏟屎官」，兢兢業業，只為了贏得貓咪青睞。
「翻身做主」的妙妙，有點飄忽了。「小蘇蘇，老夫能提個小要求嗎？」
妙妙的小要求，絕對是冰山一角，底下有大坑等著人來跳。
此刻只能順著它，蘇醒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別過分就行。」
「煎魚要八分熟，燉魚的湯色像牛奶一樣白，鋪子的貨架一塵不染，喏，還有——」
它抬頭看見蘇醒的臉變天了，立馬小聲補充：「嗯，其實，那個，老夫就是隨便說說。」
蘇醒正色道：「如果這次我見到那人，回來后，你說的這些，我盡量辦到。」
「那，老夫還能再補充點內容嗎？」
「你覺得呢？」蘇醒似笑非笑看著妙妙，她就知道這隻老貓特別龜毛，瑣碎要求一大堆。
妙妙見好就收。它跳下桌子，蹭蹭蹭跑去找衛來。
衛來癱在真皮沙發上，一副瞭然的樣子：「替那丫頭來求情？算了，那人也沒多久活頭了。她了了這樁心愿，應該會安生些。這個給你，讓她早去早回。如果她不打算回來，你把這張銀行卡給她，密碼是我們撿她回來那天的年月。」
妙妙的爪子里，多了一枚衛來施加了魔法的貓爪印圖標和一張銀行卡。
它嘆氣。老衛到底是煩了，希望蘇醒能一走了之。
待妙妙拿著圖標去餐廳，蘇醒已經收拾妥當。桌面整潔如鏡，餐椅有條不紊，柜上的小物件擺放得整整齊齊，妙妙愛玩的那些毛線球，被一個挨一個擺放在它剛好夠得著的位置。
如果她真不回來了，這裡的日子還能有滋有味嗎？一日三餐誰來操持？想到蘇醒煎的魚，妙妙的嘴巴不由自主地砸吧起來。沒有蘇醒的煎魚，漫長的貓生還有什麼樂趣！
蘇醒會錯了意，她以為衛來沒鬆口：「他不答應？你告訴我大概位置，他不答應我也能出去。」小樓的後門，有一座隱藏的雲梯。蘇醒初來時，為了方便她採購食物，衛來特地做了這座梯子，方便她在城市和小樓之間往返。
妙妙搖頭，將貓爪圖標輕輕放進蘇醒手裡。它猶豫了，想了又想，最終將銀行卡墊到了爪子下。它將昨晚的見聞說給她聽。
跟著衛來去酒吧，它不過是在裡面晃悠了幾圈，喝了點小酒，聞聞空氣里的味道。待衛來摟著周敏跌跌撞撞進酒店電梯，它轉身去了市立醫院。
妙妙不喜歡醫院，到處是難聞的消毒水味道。空氣里，是怨憤、悲痛、哀傷，哪怕經過婦產科，新生的喜悅里也混著各家的滿腹心事。要去的地方是早就刻在心裡的，它很快去了住院部。二樓走廊盡頭的病房，燈已經熄了。它踮著腳尖，輕輕溜進去。那人已經睡著了，枯瘦得像一根木柴。它趴在床邊呆了一會兒，死亡的氣息已經散開，床上的人時日無多。
蘇醒的聲音顫抖著：「桃源市的每寸地方我都找過了，就差沒掘地三尺，我怎麼就沒發現他在市裡醫院住院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