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三章 酒席上的主持人
「那擔保了,是要還人家的。」阿寶又這麼說著。
老媽說:「我以前就千叮嚀萬囑咐過他不要給人擔保,也不要像阿五一樣去賭,不過說了也一樣,不聽的,好在他還不傻,他說沒有簽字擔保,就是帶阿五去村裡找人借錢,人是他領去的,領到地方了也就走了,這件事和他沒有一點關係。」
「那她要是鬧到你媽家裡去呢?」阿寶老婆問。
老媽嘆氣:「我也不想管這麼多,鬧就鬧吧,讓人都來看熱鬧,有些事是瞞不住的,到時候大家都知道我和阿五已經離婚了,弄得清的人都知道是誰的問題,弄不清的說再多也沒用。」
開了一段路,寶叔又閑不住說:「月妹,車上可以抽煙嗎?」
「抽吧。」老媽把後窗升起來。
寶叔一邊抽煙一邊問:「以前不是都不讓阿五抽煙的?」
「知道不讓抽還抽?」寶叔老婆埋怨一句。
寶叔又開始哈哈大笑,雖然自家是在埋怨,可卻沒有在他問的時候出聲阻止,這還是向著他的表現。
老媽直說:「沒事沒事,難得讓你們坐一趟我開的車子,怎麼還能不讓客人抽煙了?阿寶,你抽煙,我要專心開車,前面就要拐彎了。」
「好,我們不打擾你。」寶叔還是忍不住要誇,「月妹,你開車開得還是很穩的,一點都不暈車。」
老媽客氣回道:「不能和你比,你給老闆開車的。」
「我老闆。」寶叔吸了口煙,「也是罵過我的。」
「上次的事情?」
「上次是我不小心,但也算是情有可原,罵幾句就罵幾句了,反正現在還能跟著老闆繼續開車,但是,前幾天開車,路上碰到一個大箱子,就是那種可以裝沙發的大箱子,壓扁了在路上,是條小路,正好箱子裡面好像有東西在動,我本來想碾過去的,但一想萬一有小孩子鑽進去了,不就危險了,我就踩了剎車,老闆正睡覺呢,我喊了老闆他沒醒,頭就往前面撞了一下。」
「那有沒有小孩子在裡面?」
「沒有,可能是從收舊貨的車上掉下來的。」
「那沒事最好了。」
「是啊。」寶叔想了想,還是沒有再說下去,轉移話題說,「不知道這次吃酒有什麼好菜肴,哈哈。」
「你吃過的東西多,肯定都吃過的,現在吃酒席也沒什麼好吃的,都是大魚大肉。」
「大魚大肉才好吃啊,配杯酒,那滋味才叫美。」寶叔又笑了,「月妹,你不懂,不過,你開車子也不能喝酒。」
老媽回道:「那回去路上你開車。」
「好啊。」寶叔馬上答應了。
寶叔老婆卻說:「他就為這點酒來的,剛還問我誰誰誰會不會來呢。」
「哈哈。」寶叔看著老婆又笑了。
老媽也坦言:「開個玩笑,男人嘛,吃酒席怎麼可能不讓你喝酒呢?我對酒是不感興趣的,就是對搓麻將打牌感點興趣,以前跟著阿五,他搓麻將,我也搓麻將,現在,我還沒有和你們說過吧,我去考試了,考過了。」
「好啊,恭喜恭喜,考的是什麼?」
「一張高級工人證,考過了退休有加錢的。」
「加錢,那我也可以去考考看,現在兒子也去大學讀書了。」
「你們家兒子聰明的,一本?」
「一本。」他們一起說。
老媽又有些遺憾:「我這次考試是最後一次,以後考,要分初級,中級,高級,要考好幾次,加不加錢也不一定。」
「那還是算了。」寶叔說,「兒子也馬上要回來了,留在家裡好好燒點飯給他吃。」
「不準備留在外面?」老媽問,「這麼有出息怎麼不讓他在外面買房子。」
「外面買房子哪買得起?」寶叔搖著頭說,「還是回來好,他媽照顧他那麼久,他一畢業就不回來了,那怎麼行?」
「那他自己的想法是什麼?」
「他么,還是想要先在外面找個工作的,說在外面工資高,但在外面買房子是一下子買不起的,付首付買,萬一後悔了想回來了,這首付就白付了,但真留在外面,也捨不得媽媽的。」
「唉,兒行千里母擔憂啊。」
「哈哈,是,正商量著呢,是吧。」寶叔問老婆。
老婆回道:「孩子要在外面找工作先讓他在外面試著找找看,不行再回來。」
「不行。」寶叔搖頭,「還不行再回來,男子漢大丈夫,既然決定要出去了就在外面成家立業,還回來這個小地方幹什麼?到底是女人家,思想境界不夠。」
「你境界夠,當初兒子說先不回來的時候,誰一個人躲起來偷偷哭?」
「我難道當著兒子面哭?對不對,月妹,你來評評理看。」
老媽笑了:「總歸有出息就是好的。」
我提心弔膽了一路,還是沒能逃脫被比較的命運。
她說:「比我們家的好多了。」
寶叔客套說:「你們家兩個都乖的,我從小看到大的。」
「一棵樹,長歪了就歪了,小時候歪還能矯正,要是長大了再歪,那就沒有辦法了。」老媽舉例子說。
寶叔不同意這個觀點:「這小時候歪了就直接拔掉了,還有長正的機會?這長大了歪,倒是還可以長回來,那種七扭八扭最後長直的樹,月妹,你沒有見過吧。」
「那倒是真的沒見過,不過,拔掉,小時候不捨得拔,大了更捨不得。」
「都這個年紀了,還有什麼舍不捨得,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才是王道,該吃吃該喝喝。」
「這就是去該吃吃該喝喝的路上。」
「這是朋友請的結婚酒,不去吃喝,這紅包錢也是少不了的,當然,以前也收了紅包,要還的,但我說的該吃吃該喝喝,不是這種,是去商場裡面消費,那上面的店沒有都吃過一遍吧。」
「那怎麼可能?」
「那不就是了,都去吃一遍才叫吃吃喝喝。」
老媽沉默了。
前面是一個環形路口。
車子開進去,有三個出口,車道也有好幾條,地上的引導線畫得密密麻麻,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走才是正確的。
「放心大膽開,月妹,你就跟著前面的那輛車,他肯定也是去隔壁鎮上吃酒席的。」
「真的?」
到了酒店,前面的車是和寶叔一塊喝酒的人。
車上下來幾個人,全都不認識,老媽也只認識其中一個。
這人便過來打招呼。
打完招呼,寶叔對著這個人的背影說:「他看上去也老了好多。」
「是,怎麼也一個人。」老媽也覺得有點奇怪,問,「也離婚了?」
「早離了,現在一個人,天天喝酒,我這個愛喝酒的人和他一起喝都怕的,天天早上起來就是一杯白酒,更別說中午和晚上了。」
「這樣喝下去,不要生病的?」
「他知道的,他老婆就是受不了他這點,怕他酒精中毒。」
來到酒店大廳等待。
繼續閑聊。
「看剛才打招呼的樣子,還是挺清醒的。」老媽說。
寶叔笑著說:「真話都說不清了,那就是病入膏肓了,救都救不回來了,不過現在這樣,也有點像酒精中毒的模樣了。」
這位有酒癮的老朋友坐電梯去看了一圈酒席現場,下來看到我們,又頂著一張面色紅潤,皮膚鬆弛的臉過來開口:「你們不上去看看?」
一張嘴,整副牙也都像是抽煙抽多的人一樣。
「有什麼好看的?」寶叔看著旁邊的空位說,「來坐會,我們也好久沒見了,最近怎麼樣?來之前還喝過酒了?」
「沒,還那樣唄。」他坐下來有些局促不安。
寶叔遞了根煙。
他擺手:「我不抽煙的。」
寶叔奇怪道:「不抽煙?那你這牙,比我這抽煙喝酒的牙還要糟糕?」
「是,我喜歡喝酒,還不能是什麼啤酒紅酒,就得是白酒,只要是白酒,不管是貴的茅台,還是便宜的二鍋頭,我一天都要喝掉一瓶。」
「一瓶的話,也還好。」寶叔打趣道。
他笑了:「一瓶還不多,你喝過白酒沒有?像我這樣喝,現在喝脾氣就和喝白開水一樣沒有味道的,喝紅酒也嘗不出多大味道,還貴,還是喝白酒好,我是已經有酒癮了,坦白說。」
這會,他的頭腦格外清醒,給我們細數了喝白酒的好處。
直到最後,他才說:「我這個人,你們也了解,別的愛好也沒有,釣魚,賭博,這些我都不喜歡的,我就是喜歡喝酒,戒也想過戒,但戒不掉了,一想戒,想喝的時候直接能喝掉一瓶,這點毫不誇張地和你們說,去醫院檢查我不敢,怕檢查出來就是癌症,不過不檢查我也知道,可能是有了,最近身體是有點不舒服,但喝了酒就好了。」
「不是好了,是酒麻痹身體了,你這個情況還是要去醫院檢查看看的。」寶叔難得生氣起來。
他還是無所謂的態度:「去醫院隨便做做檢查都要好幾百塊了,有這點錢夠我喝好幾天的酒了,反正已經這樣了,老婆孩子也都不要我了,也就喝酒還有點意思,不讓我喝酒就是要了我的命。」
有人喊他過去,因為他也是來幫忙的,昨天就來幫忙了。
「少喝點。」寶叔喊道。
他回頭說:「不喝多就燒香了,那邊有東西,你們自己拿來吃。」
寶叔想感慨一下。
剛嘆一聲氣,老媽就先開口了:「沒什麼好心疼的。」
酒席開始了。
走流程時,雖只在意到底還有多久才能發筷子開席,但還是留意到女方父親對女婿的不滿。
老媽留意到了,便悄悄問寶叔:「這個老丈人怎麼這樣,女婿喊他爸,他都這樣一副不理人的模樣。」
寶叔消息靈通,知道一點內情:「他們的兒子在這個鎮上也是出了名的,家裡有錢,賭輸了一套房,替他還了,想讓他結婚穩定下來,結果還沒結婚,又去賭了,要不是他父母替他還了,這婚都結不成,你說,這老丈人能開心嗎?」
「這倒是,現在,賭就是個害人東西。」
寶叔說:「賭就是賭,還是看人,月妹,你剛才那句話還是說得對的,沒什麼好心疼的。」
難辦的是主持人,口才再好,可這尷尬的場面還是讓在意的人看在了眼裡。
終於輪到開席了。
可也不知怎麼,席上並不是很熱鬧,或許只是我這邊不怎麼熱鬧。
總有些老朋友會來老媽這邊打招呼,順便詢問一下老爸的情況。
人家只是習慣性問一句:「月妹,就你一個人嗎?老公沒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像是一根刺,向著老媽刺來。
「嗯,帶女兒來的。」老媽笑著回道。
不識趣的人還要問:「那老公呢?老公在忙嗎?」
老媽就會平靜說:「是,在忙。」
好不容易沒人過來了,飯桌上的一家人又開始上演夫妻情深。
「兩包煙,就兩個男人在,拿著,叫你拿著你就拿著,你不抽也可以帶回去送人。」
寶叔看了看老媽,看了看別人,也笑著收下另外一包煙。
開始吃冷盤了。
冷盤種類很多,每個人都能輪到幾口。
上熱菜了。
來了一個肘子,驚到了我們,這菜咋這麼早就上來了。
可架不住有人愛吃。
「孩子要吃皮,你也幫孩子夾點。」還是那相親相愛一家人,兩雙筷子出動,把整個肘子的皮都給掐了下來,顯然,燉了很久,既然都掐下來了,索性都夾到了碗里。
這肘子皮可比肥肉好吃多了。
我也想吃。
不走運,坐錯了位置,上菜位置在那一家人那邊,得轉一圈才到我們這。
不過,我是不會放過其他好吃的的。
突然傳來了歡呼聲。
甚至是口哨聲。
這是怎麼了?
舞台中間的過道上,只站著主持人一個人,剛給小孩子做完活動發完獎品,場面又冷清下來后,不得已當眾表演一個絕活給大家看。
喝飲料,一口氣喝下一大瓶雪碧。
這已經是有難度的表演了,畢竟雪碧是帶氣的,一次性喝完一大瓶,大多數人都做不到。
所以,大多數人都在看熱鬧。
當主持人整理衣服的時候,他們嫌他磨蹭,可當他雙手一撐,在地上倒立的時候,現場的氛圍到達了頂點。
「喝,喝,喝。」
有人自發喊了起來。
燈光照射下,主持人拿起放在一旁打開蓋子的雪碧,在沒有任何人幫助的情況下,單手支撐著地面,單手灌自己喝完了一大瓶雪碧,中途沒有停一下,等一口氣喝完,大家開始喝彩。
我好怕他嗆著。
他把喝完的瓶子放在旁邊,又倒立了一會才下來繼續主持著。
不知道,喝完的那一刻,他的心裡在想些什麼。
是喜悅,還是止不住的心酸。
最後上來的小點心是糯米糰子一樣的東西,是我愛吃的,可飯桌上,別人好像都不喜歡吃這樣東西。
難得來這裡一趟,老媽要和一些平日里見不到的老朋友說說話,我就繼續吃一口,再吃一口。
終於,大家都走了。
這糯米糰子還剩了一大半。
老媽也說要走了。
我回頭看著這糯米糰子,好想帶回家去慢慢吃,這會,實在是吃不下了,剛才有酒釀圓子,已經吃了好幾碗了,他們還議論著,來酒店了,吃的還是大席上那些菜,好菜也有,是寶叔以前就提過的三文魚,沒人敢吃,都給寶叔一個人吃了,還有些正常的大魚大肉,已經滿足不了吃席人的口味了。
「喜歡吃那個小點心?」老媽看我回頭就問我。
「嗯。」我不拿,就是怕她說我這麼做給她丟臉。
但她不怕了:「想吃就拿。」
她想站著等我。
我拉著她一塊過去,掏出一張紙巾,把小點心都包了起來,帶走了這麼多大家不要吃,我喜歡吃的東西,好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