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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著箭來的方向望去,薛錦繡看見了自己的父親正舉著弓箭。薛錦繡眼淚婆娑的沖著自己父親的那個方向笑了笑——他還是來了,他仍舊是自己印象里的那個大英雄!
「帶著周信走!」蒼璽沖著薛錦繡喊道。
聞聲,薛錦繡將兵符扔給蒼璽,扶起了周信由展英護送著就要走。
薛常青帶著人將戰線逼近,很快就將那群殺手與死士通通變成了死人。
看著這滿地的屍體,蒼璽有點兒悵然。這麼多性命,就這麼沒了?
「別想了,你的人呢?」薛常青問道。
「按照約定,他們還有一刻鐘就能攻破東南西北四個門」,蒼璽說道。
薛常青點了點頭,「你先去安置好你在意的人,半個時辰后我薛家軍與你的人一同在宮門口會合!」
蒼璽應了一聲,親自將傅瓷送到了城門口那家客棧。
周則這邊玩玩沒想到,金陵城之內竟然會有這麼多人幫助蒼璽,一時之間失去了章法。
因為匈奴王的緣故,東城門這邊攻破的十分容易。其餘三個門也都順利進行。與此同時,程鉞帶著人將守在陳秋實門前的那群人通通幹掉,與陳秋實回合之後都去了宮門口。
宮門口前,近兩萬的士兵將宮門口死死的圍住。周則想要調兵,但周秉已亡,他沒有一個可以信得過的人帶著他的兵符去救人。蒼璽這邊一聲令下,各路將軍指揮著自己帳下的軍隊開始攻打各個城門。有蘇家軍、薛家軍、蒼家軍、陳家軍,萬萬沒想到原本四大家族的兵士竟然以這種方式再次統一作戰!
周則這邊著了急,傅青滿哪兒也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宮裡面還在宣事殿的大臣也就只有傅騫與宋濂,周則一個勁兒的問他們該怎們辦。
偏偏這兩個人平日里看起來主意一大推,到了這種關鍵時候竟然一個能用的方法都想不出來!
「依老臣看,聖上還是請太後娘娘出來吧」宋濂拱手道。
此話一出,周則與傅騫當即明白了宋濂的意思。他這是想挾持太后以逼各路將軍退兵?
只是,太后並非是蒼璽的親生母親。宮裡面也沒有這四大家族的後代在,周則就算是想要威脅他們退兵,都沒有人質!
罷罷罷,此時此刻死馬權當活馬醫!
「去,請太后、懷墨公主還有小世子來!」周則下令。
聞言,傅騫拱手道:「聖上不可!若是太后、懷墨長公主或者小世子有危險,門外的那群人更不會顧忌什麼。」
這個時候,周則哪裡聽得進去這些東西。
他只知道,傅鶯歌對待蒼璽有養育之恩;蒼璽一直把周懷墨當成自己的親妹妹一樣看待,有這兩個人在自己手上,蒼璽一定會有所顧忌!
「聖上,忠言逆耳,此舉萬萬行不得啊!」傅騫跪地喊道。
「收起你的忠言逆耳,朕只想要江山社稷!」周則沖著傅騫喊道。
傅騫還想勸,周則卻命人將他帶了下去。
直到被拖出宣事殿的那一刻,傅騫都一直在喊萬萬不可傷及這三人的性命!
並非傅騫迷途知返。傅鶯歌與周懷墨死不死其實對他來說無所謂,傅騫所關心的是小世子傅以恆的安危。
五十齣頭的人了,膝下好不容易有了個孫子、傅家好不容易有了個後代,難道竟然要折在這一劫上?
想到此,傅騫不禁老淚縱橫。
太監去請傅鶯歌、周懷墨與傅以恆的時候,傅鶯歌已經做好了打算。
一個想過弒父殺君之人,傅鶯歌還是覺得信不過他,遂而早早就把周懷墨與傅以恆藏了起來。太監找遍了整個壽康宮都沒找到周懷墨與傅以恆的影子。
「太後娘娘,您還是說了吧。您看您這個年紀本該是享福的,若是您能交出長公主與小世子,興許聖上還能饒您一命!」太監威脅道。
傅鶯歌閉著的雙目睜都沒有睜開。跟著高宗那些年,她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難道還會怕這些小嘍嘍?
那太監見傅鶯歌不搭理自己,沖著與他前來的一眾侍衛使了個眼色,「既然娘娘不肯,那就請娘娘去吧。」
得令,侍衛走向傅鶯歌。
「別動哀家,哀家能走」,傅鶯歌說著睜開了雙眼,繼而下了軟塌,走到鏡子面前沖著菱花鏡笑了笑。
鏡中的人雖然沒了當日的眉毛,但是風華確實依舊。
「走吧」,太監催促道。
傅鶯歌沒理會他,徑直出了壽康宮的大門。
只有傅鶯歌一個人被帶到宣事殿來的時候,周則愈發慌了神。
手上的籌碼越少,讓那群人退兵的可能性就越小。
想到此,周則強裝淡定問道:「母后近來身體可好?」
傅鶯歌手裡握著佛珠,面上沒有一絲表情,就連雙目都是緊緊閉著的。
周則見自己是自討沒趣,臉面與心裡都有些掛不住。畢竟,方才士兵已經來報,說各個宮門都撐不了太久。
傅青滿見周則著急,雖然上前說道:「讓臣妾去勸勸母后。」
現如今,他們兩個人是綁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周則若是失勢,傅青滿即便能活下來,往後的日子也可想而知。
「母后」,傅青滿跪在傅鶯歌腳邊喚了聲,接著問道:「臣妾與聖上知道對待您老人家與攝政王是過於嚴苛了些,我們改!還請您出面勸勸攝政王退兵吧。」
傅青滿本就一副媚態,加上從小就練出來的那副奴顏婢骨。哪怕傅鶯歌不用睜眼都能感覺得到傅青滿的嘴臉到底有多麼醜陋。
見傅鶯歌不說話,傅青滿接著說道:「聖上與臣妾對懷墨長公主與小世子都沒有惡意,我們只是希望你們能勸勸那些叛軍!倘若他們答應退兵,聖上一定不會追究」,說著,還抬頭向周則問道:「是吧,聖上?」
聞聲,周則趕緊連連應下,並且保證許諾讓蒼璽、傅長川等人位至高官。
傅鶯歌沒想到周則是這麼個軟弱的!倘若高宗看到自己的兒子是個可以為了保命而成為傀儡的皇帝,不知道該有多傷心。
想到此,傅鶯歌睜開了閉著的雙目。
見傅鶯歌睜眼,周則與傅青滿皆認為有了希望,趕緊賠笑。
沒想到,傅鶯歌睜眼之後第一件事就是給了傅青滿一巴掌,傅青滿壓著怒火看著傅鶯歌。
傅鶯歌起身道:「你身為一朝皇后,哪有個做皇后的樣子?蠱惑皇帝遠離忠臣、親信小人,貪官污吏,皆放縱不理,忠臣良將,驅逐出朝堂。若是承周的江山亡了,你就是一大罪人!別忘了,承周的江山是你的祖父、祖母還有許多忠臣良將一起打下的!哀家眼看著這大好河山毀在你手裡,就是死也不敢去見周家與傅家的列祖列宗!」
傅青滿想反駁,卻沒料想傅鶯歌走到周則面前同樣給了他一巴掌,「你,先帝的愛子!高宗皇帝屬意你,哀家撫養、培育你不是讓你將先祖們好不容易打下來的土地一併毀在那些小人們的手中。這些年,你捫心自問……」
不等傅鶯歌說完,周則就斂袖打斷道,「此刻朕不想聽那麼多,你要是識相,就趕緊說出周懷墨與傅以恆的去處。興許外面那群人退兵了,朕還能留你一條活路。」
聞言,傅鶯歌冷笑一聲,「那你殺了我啊!」
「你當真以為朕不敢?」說著,周則就要拔劍。
「那你動手啊!」傅鶯歌剛生說道。
周則手中的劍抖了抖,但最終沒落下。在這一點上,無論周則心裡有多麼生氣,但還是有分寸的。
傅鶯歌在,蒼璽等人就會有所顧忌。傅鶯歌死,他們這些叛臣大可以打著為太后復仇的名義攻進宣事殿。到那個時候,周則就算能將蒼璽等人一網打盡,也難以堵住天下人之口!
「聖上,東門已破,攝政王已經帶著大軍朝宣事殿來了!」太監匆匆忙忙的稟報道。
周則冷哼了聲。萬萬沒想到,蒼璽的動作竟然如此之快。周則已經派人去調兵,但最終還是沒來得及。
難道真是是天要亡他?
正想著,周則聽到太監催促道:「聖上趕緊拿個主意吧,再晚些恐怕攝政王的人就打到宣事殿門口了!」
周則惡狠狠的剜了傅鶯歌一眼,「你隨朕出去。」
傅鶯歌並沒有慌張,好像已經看開了一般,神色從容的被周則推搡著出了門。
蒼璽的動作還真是快,周則與傅鶯歌出門的功夫,蒼璽的人馬已經在宣事殿的台階之下了。
周則俯瞰著宣事殿之下的一切。有蒼璽的人馬,還有哪些為了保護他們而殞命的士兵,甚至還有些無辜的太監與宮娥。
蒼璽看見宣事殿大門之外的兩個人影倒吸了一口涼氣。他不怕與周則拚命,就怕周則拿什麼人的性命威脅於他!
「聖上好久不見」,蒼璽坐在高頭大馬上故作淡定的沖著台階之上的周則喊道。
此刻的周則猶如困獸,「許久不見,朕竟不知在自己身邊養了匹餓狼。」
「狼能活命,是因為狼團結、肯拚命,猶如治國……」
不等蒼璽說完,周則就打斷道:「你少給朕扯什麼大道理。朕只知道成王敗寇,今日你的人馬打到這兒來,要麼你死,要麼我亡!」
話說道這份上,蒼璽冷笑了聲,「那聖上以為,到底是你死,還是我亡?」
周則還試圖與蒼璽談判道:「你若是肯退兵,朕保你高官厚祿,如何?」
「高官厚祿?」蒼璽反問道,冷笑了聲,問道:「那白白死在這場皇位之爭中的四殿下周義的仇又該怎麼算?」
「老四是沈家人動的手,璽王兄若想報仇,朕允你手刃沈氏滿門!」周則還試圖掙扎道。
見蒼璽面色不善,周則接著威脅道:「璽王兄若是輕舉妄動,母后要麼為你陪葬、要麼為朕陪葬」,說著,蒼璽才發現周則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從懷裡掏出了一把匕首架在了傅鶯歌的脖子上。
禽獸!蒼璽在心裡罵了一聲。
周則年幼喪母,是傅鶯歌一手將他帶大。傅鶯歌這一生只有周懷墨這一個親生女兒,其餘的孩子大多都是在一場又一場的後宮之爭中那些已經故去的嬪妃留下來的子嗣。比如,周則、周信、蒼璽。但是,傅鶯歌並不因為他們三位不是自己的親手骨肉就差別對待。
無論在哪個方面,傅鶯歌能幫得上的就沒有說虧待過誰。
只是,沒想到,傅鶯歌竟然養了條毒蛇。
「想好了嗎?是退兵還是棄母後於不顧?」周則將匕首用力嘞了兩分,問道。
見蒼璽不回答,周則接著說道:「在璽王兄眼中,難道母后的養育之恩還抵不上皇位?」
傅鶯歌對蒼璽有養育教導之恩,在這一點上,蒼璽沒法說服自己棄傅鶯歌於不顧。
「撤退」,蒼璽下令道。
「王爺!」蒼洱在一旁想要勸,他們好不容易到了這一步,竟然要因為一個女人撤兵?
況且,周則這種人面獸心的人,他們一旦退兵,周則在城外的各大營帳的兵將來救駕之後,周則指不定給他們按上個什麼罪名。到時候,伏屍百萬、血流千里。
「別說了,本王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太后死在他手上」,蒼璽沖著蒼洱說道。
「那王爺就要看著我們身後的弟兄們死在刑場之上嗎?」蒼洱反駁道。
這是蒼洱第一次忤逆蒼璽的命令。他不能看著身後的蒼家軍跟著他們出生入死之後,還落不得好下場。要是戰死疆場也便算了,身為將士,若是死在刑場上豈不是冤屈?
傅鶯歌看到蒼璽肯為她退到這一步上,心中已經十分感念。
她沒有兒子,蒼璽卻給了她一份兒子對母親的保護!
「啊——」,台階之上,突然傳來這麼一聲。
聽到這一聲,所有人都循聲望去。
蒼璽看過去的時候,傅鶯歌已經倒地。
「母后——」,蒼璽嘶吼。
周則也愣在了當場。他萬沒想到傅鶯歌會主動碰到刀刃上。他看在已經倒地的傅鶯歌,心情複雜。
「聖上,臣妾來了,你等等我」,傅鶯歌含笑輕聲說道,最後安詳的閉上了雙眼。
「攻上去」,蒼璽沖著身後的將士喊道。
他提著承影劍,劍鋒指著周則的方向。
周則看到這個仗勢已經不知道該如何了。援軍不到,他唯有思路一條。
蒼璽身後的將士們沒想到太後會自盡來成全蒼璽的大業,感念之餘心裡更是痛恨周則,遂而蜂擁而上,很快就將皇宮圍了起來。
黃昏時分,周則被捕,一系列想干之人也都落網。當然,昔日里金碧輝煌的宮殿也變成了屠場。
將這邊的事情處理好后,蒼璽即刻做起了善後工作。
今日,因為他們強行攻入皇宮,金陵城中的百姓們遭了殃。蒼璽吩咐蒼洱帶著太醫們連夜在金陵城裡搭起了個帳篷,哪家哪戶有病災可免費就醫。
蒼璽此舉讓百姓們感恩戴德。
入了夜,蒼璽又親自去了那家客棧尋傅瓷。他去時,傅瓷、薛錦繡、季十七已經圍在了周信的床前。
周信已經入睡。看著他發白的臉色,蒼璽問答:「他情況如何?」
季十七嘆了口氣,「旁的倒是沒什麼大礙,就是那條胳膊保不住了。」
蒼璽的瞳孔瞪大了幾分,面上卻沒流露出什麼其他的表情。他拍了拍薛錦繡的肩膀,言道:「你父親此刻在宮裡,你要回去見他一面嗎?」
薛錦繡搖了搖頭,強忍著眼眶裡打轉的淚水道:「季公子說他的情況不適宜奔波,我想在此先照顧他一段時間。等他醒了之後,我再回去向父親請私盜兵符之罪。」
蒼璽點了點頭。今日之事,薛錦繡之所以能偷盜兵符,一切都在薛常青的掌握之中。否則,薛錦繡也不會如此順利的就帶著薛家軍到了九幽台。
不過,這些話蒼璽不預備現在告訴薛錦繡。他希望,能找個合適的時機讓薛常青親口對薛錦繡說。
「跟我回去吧」,蒼璽對傅瓷言道。
傅瓷剛想開口反駁蒼璽,季十七言道:「他需要靜養,你們出去說吧。」
蒼璽點了點頭,他知道季十七這是在幫自己。
傅瓷看了季十七一眼,季十七沖她點了點頭,傅瓷嘆了口氣,跟著蒼璽出了房間。
「隨我回宮吧」,蒼璽言道。
「王爺答應過我,事成之後放我走,你我再無瓜葛」,傅瓷眼動啊。
「別賭氣了,這些日子你不在我的身邊,我想了許多。瓷兒,隨我回去,再給我一次機會」,蒼璽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