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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離若緊握秀拳,粉片指甲掐進肉里,卻渾然不感覺到疼,她挺直了脊背跪地,冷然的直視著風漠宸,「王爺,他們都是無辜的……」
「哦?這麼說,王妃的意思是本王處事不公了?」風漠宸慵懶的靠在榻椅上,懷中的美人不住的幫他捏腿。
白離若垂下眼瞼,緊咬下唇,今天當值的下人都是她從白府回過來的陪嫁,王爺這麼做,無非是想給她一個下馬威,讓她知道,誰才是王府的真正主人。
「王爺,臣妾不敢,這些人都一生盡忠,求王爺輕罰后將他們逐出王府……」白離若緩緩的抬眸,清冷的眸光不屈的看向風漠宸。
風漠宸冷笑,這個王妃,不傻,點頭道,「將所有人杖責二十后趕出王府--」
小蠻突然哭了起來,不停的搖晃著白離若的衣角,「小姐,求求你,不要趕奴婢走,奴婢沒有家人……」
白離若嘆息一聲,跪在那裡撫著小蠻的臉頰,眸光投向冷漠的風漠宸,看著風漠宸譏誚的目光,她不住的磕頭,「王爺,小蠻已經根著臣妾兩年,求求王爺……」
「王妃,這是何苦?」風漠宸起身,故作為難的道,「本王不可朝令夕改……」
「王爺,只是一個丫頭而已……」白離若停住磕頭,跪著前行幾步。
風漠宸甩袖冷笑了一記,俊美的臉上冷然若霜,「王妃你若是能在這裡磕頭三天三夜,本王就讓這個丫頭留下。」
白離若美目中迸出火花,習慣性的緊咬下唇,回身看了一眼可憐兮兮的小蠻,垂首道,「臣妾遵命--」
磕頭三天三夜,所有的侍妾都在一邊偷笑,看來這個王妃還不是一般的不受寵,根本就是跟王爺有仇。
白離若不知道磕了多久,時間從來沒有這麼慢過,旁邊站了一個專門監視她磕頭的嬤嬤,一有停頓,嬤嬤就會朝著她的後背狠狠一腳。
先前的時候,她只覺得頭昏眼花,整個下半身都麻木般的疼痛,小蠻在一旁不住的流淚,幾次掙扎著要去求風漠宸,都被白離若言語上阻止。
兩天以後,白離若基本上已經分不清腿在哪裡,彷彿跪在雲端一般,小蠻的聲音也變得的恍惚,旁邊嬤嬤凶神惡煞的臉倒是愈加清晰。
最後,她終於昏死了過去,額頭上已經鮮血淋漓,伴隨著冰冷刺骨的冰水,白離若醒來,嬤嬤滿面橫肉的冷笑,「王爺說了,王妃要是受不了,可以不用磕了,這個丫頭,直接賣了……」
小蠻再次嚇的淚流滿面,白離若爬起來繼續磕頭,最後一天不知道她昏死過多少次,每次都被刺骨的冷水潑醒,然後繼續磕頭。
終於,冷水再也不能將她潑醒,小蠻的哭聲彷彿在雲霄,她的意識也逐漸抽離,朦朧中,她彷彿聽見了有人在對她喊,「心如初識當深萌比翼連枝棲夙願……」
那個人是誰?為什麼她看不清他的臉?
風漠宸看著床榻上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女子,濃眉緊皺,伸手試探了下她的額際,溫度高的嚇人,他縮回手,冷然看著跪了一地的御醫,「為什麼還在發燒?」
御醫冷汗涔涔,領頭的一個垂首道,「王爺,王妃風寒入骨,如果再不退熱,恐怕性命堪憂。」
風漠宸勃然大怒,磕頭都能磕死人?這風家二小姐還不是一般的金貴,抬腳一角踹飛為首的太醫,怒極道,「沒用的東西,連風寒都治不了,朝廷養你們有何用?」
太醫被踹的口吐鮮血,卻不敢爭辯,只能跪在那裡磕頭請罪。
風漠宸看著床榻上蒼白的女子一眼,眸光帶著一絲不耐,揚聲道,「拿著本王的令牌,去請韓阡陌!」
提起韓阡陌,楚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此人外號三絕公子。
第一絕:醫術一絕,傳說,有他在的地方,就不會有人死,因為死了他也能醫活。
第二絕:武功一絕,傳說,他一生逍遙江湖,練得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不知師承何處,卻從未敗過。
第三絕:容貌一絕,傳說,凡是他到過的地方,總是讓無數少女遺落芳心,沒有人能抗拒他的天姿國色。
宸王居然為了不受寵的王妃情動名滿天下的三絕公子,也著實讓許多人感到詫異。
韓阡陌到宸王府的時候,風漠宸親自站在門口迎接,兩人見面的第一句話就是:
「小宸,你娶妻才幾天,怎麼這麼快王妃就病了?」韓阡陌綠色的衣衫翩然帶風,像只花孔雀般耀眼奪目。
「死孔雀,再叫一句小宸,本王剁了你!」風漠宸冰冷的眸光射向寒阡陌,看著他身上花里胡哨的衣服就礙眼。
「我也告訴過你,別再叫我死孔雀,你可以叫我小仟,小陌,小韓,或者小孔雀,我都不介意,死了的孔雀多噁心……」寒阡陌憤憤不平,他長得這麼美,哪裡跟死聯繫的到一起去?
風漠宸簡直要被他氣死,知道這人一向臉皮賽城牆,也不跟他廢話,直接道,「那群庸醫說王妃風寒入骨,你快去看看,治不好她,本王就拔了你層皮--」
韓阡陌看看自己細膩如女子的皮膚,再看看風漠宸,打了個寒戰,「不行,扒皮多難看……」
風漠宸直接給他一個白眼,冷霜般的俊臉,緊抿的薄唇顯示著他正處於爆發的邊緣。
韓阡陌尷尬的摸摸後腦勺,好冷,邊走邊吩咐身後的隨從打開藥箱。
看見白離若的那一瞬間,韓阡陌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將銀針扎在她身上各處的穴道,若有所思的道,「宸,你會不會喜歡上王妃?」
風漠宸眉梢微挑,似乎覺得這個問題可笑之極,雙手環胸道,「怎麼?你喜歡她?」
韓阡陌抬眸,一隻手替白離若號脈,一隻手翻看她的上眼皮,頭也不抬的道,「如若我真的喜歡她,你會怎麼做?」
「休了她,讓給你!」風漠宸淡然,眸底確是一絲冰寒的冷笑。
韓阡陌開始沉默,轉身為白離若開藥方,飄逸的字,龍飛鳳舞。
風漠宸有些疑惑,俊臉冷若千年冰山,萬古不化,試探道,「你不會真喜歡她吧?」
韓阡陌苦笑,將寫好的藥方遞給一邊的下人,「不是,我沒那個福分!」
風漠宸甚為疑篤,花孔雀一直都是瀟洒不羈的樣子,何時露出過這種表情?
「診金五百兩,我要銀票--」韓阡陌臉上再次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對著風漠宸伸手。
風漠宸臉上的疑雲猶在,看著他如玉的臉龐,只是冷冷的吐出一個字,「滾--」
韓阡陌也毫不客氣的背起醫箱,對著風漠宸揮手,「我走了,銀票記得送往雙棲山莊--」
風漠宸看著韓阡陌離開,轉身走到床榻邊,看著床榻上虛弱的女子微微皺眉。
她似乎睡的極不安穩的樣子,秀美緊蹙,額頭上有冷汗,纖長濃密的睫毛輕輕顫抖,嘴裡不停的囈語著什麼。
風漠宸伸出修長的手指,中指和食指不停的描繪著她精緻的五官,腦中有剎那間的空白,為什麼她此時痛苦的表情,和當初他在京郊的荒野看見白青鸞,受傷從樹叢中爬出來的表情如此相似?
白離若忽冷忽熱,恍惚中有個冰冷的東西在她臉上不停移動,好舒服,她嘟囔一聲。
在風漠宸的手指移至她柔軟的櫻唇的時候,她張口銜住,風漠宸一怔,他居然,被她一個無意識的動作挑起yuhuo?
冷然的抽回手指,白家的女人,果然都不一般,引誘男人的本領倒是一流,恐怕韓阡陌和她也是舊相識,否則他不會露出那種表情。
俊臉崩直,風漠宸冷冷的掃視了白離若一眼,冷哼一聲闊步離開。
白離若醒來是在三天以後,蒼白的她,只是短短几天的時間,已經瘦了一圈,小蠻看的不住落淚。
要不是她,小姐也不會遭此惡罪。
白離若躺在床上用過葯以後,精神稍霽,看著小蠻臉上的淚痕,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小蠻,哭什麼,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小蠻搖頭,眼淚粉落,「小姐,以後再也不要為小蠻吃苦了,小蠻是下人,不值得--」
「傻瓜,你怎麼是下人,你是我的好妹妹……」白離若安慰著小蠻,輕柔的拿衣袖幫她拭淚。
小蠻再次搖頭,「小姐,不能再說這種話,會受罰的。」
白離若點頭,「小蠻去幫我倒杯茶好嗎?我嘴巴好苦……」
小蠻破涕為笑,「小姐,我那有特地從白府帶來的蜜餞,當初你還不讓帶,這回派上用場了吧?」
白離若輕輕的微笑,「是啊,小蠻最聰明。」
一連好幾日,白離若沒有再看見風漠宸的影子,沒有他,她也樂得清閑,只是不斷的有侍妾過來假意問好請安,她應付的也頭疼。
算算日子,她進門已經有半個月了,因為生病,連歸省都省了。在王府的這些日子,她也摸清了風漠宸那些侍妾的底細。
最受寵的,莫過與芳華居的洛芳夫人,玉香苑的惜玉夫人,還有他從青樓帶回的花魁丹姬夫人,丹姬住在丹清樓,看樣子,是心機最深的一個。
宸王府後院雖然侍妾如雲,但是卻沒有一個人能懷上風漠宸的子嗣,想起來,也相當奇怪。
玉香苑中,惜玉冷汗涔涔,太醫幫她診過脈,她已經懷孕兩個月了,這本是喜訊,可是現在在她聽來,確如晴天霹靂,懷孕兩月……
美目迸發出寒光,惜玉塗寇指甲掐進掌心,嘴角勾出一個陰狠的笑容,赫然起身,對著旁邊垂首而立的丫鬟道,「更衣,去宸和軒書房。」
宸和軒書房中,風漠宸正埋首於公文,皇帝久不上朝,許多皺摺直接讓人送進了王府,他對著皺摺冷笑了一記,他以為這樣,就可麻痹他了么?
侍衛攔住了款款而來的惜玉,惜玉一身桃紅軟緞紗衣,纖細的腰肢上系著寬大的流蘇腰帶,婀娜的姿態,行如拂柳。
她對著侍衛盈盈一拜,風華盡顯,「侍衛大哥,麻煩您通報一聲,惜玉求見王爺。」
侍衛冷著臉,朝書房內看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什麼事?」書房內傳出風漠宸冷漠的聲音,波瀾不驚的音調,帶著一絲薄涼的怒氣。
惜玉繞開侍衛,徑直走了進去,美目在看見風漠宸的那一刻淚水盈盈,「王爺,妾身對不起你--」
風漠宸饒有興趣的看著跪在地上的美人,單手扶著下巴,鳳眸微米,「哦?惜玉,起來說話,你怎麼了?」
惜玉款款起身,低泣道,「爺,惜玉知道,自己出身卑賤,不配懷有王爺的子息,可是妾身做了一件糊塗事,兩個月前,妾身沒有喝下華嬤嬤送來的補藥,所以,妾身有了身孕……」
風漠宸唇角掀起一抹冷笑,犀利的目光幾乎要看見惜玉的心底,他放下手,慵懶的靠在榻椅上,淡然的道,「有了身孕,是好事,惜玉哭什麼?」
惜玉施施然靠近風漠宸,泫然欲泣的依偎進他的懷裡,美目盈轉著淚花,我見猶憐的模樣任誰都會砰然心動,她抬首,對上風漠宸的眼睛,「爺,不如,妾身把這個孩子打掉吧……」
風漠宸修長的大掌撫上惜玉纖細的喉管,眸中的殘戾一閃而逝,冷笑道,「惜玉既然懷上了,就留下吧,回去好好調養身體,等著孩子的出世--」
惜玉緊咬下唇,眸中看不出絲毫驚喜,蒼白著臉,強裝笑意,「多謝王爺。」
「回去吧,去管家那裡多支點月俸,讓華嬤嬤多燉點補品給你。」風漠宸輕輕的拍著惜玉的臉頰,臉上依舊是讓人摸不透的冷笑。
惜玉起身謝恩,心裡卻沒譜,王爺不可能這麼容易說話,說不定,他已經知道了這個孩子不是他的種,孩子,不能留,她暗自下決心。
惜玉有了身孕的事,傳遍了整個王府,玉香苑頓時熱鬧了起來,不少姬妾上門走動,都想一探虛實。
看著周圍艷羨的目光,惜玉暗自咬牙,要是這個孩子真是風漠宸的,那該多好。
白離若對於惜玉懷孕一事,一直無動於衷,倒是小蠻,不住的在她耳邊嘮叨,侍妾比正妃先有身孕,這傳出去怎麼也是一個笑話。
小蠻準備了一些禮物,搗鼓著要讓白離若去看看惜玉,說是每個院的主子都去了,獨獨不見王妃,顯得也太沒氣度了,雖然她們不合規矩,但是王妃不能沒有氣度。
白離若將所有的禮物掃落在一邊,微微一笑,「哪個院子的夫人不是口蜜腹劍?巴不得出點什麼事才好,我若是去了,指不定又有出什麼亂子,到時候我們是有理說不清……」
小蠻嘴巴一鼓,不樂意的道,「小姐你就是太忍讓了,才被她們欺負,論才貌,她們哪個比得上小姐?」
白離若搖頭,她知道風漠宸厭惡她的原因是什麼,但是她有什麼辦法,天生就一副和姐姐一模一樣的臉孔。
白離若沒有去玉香苑探望惜玉,她倒是帶了一幫人過來看她,名為看望,實乃挑釁。
看著她趾高氣昂的樣子,白離若實在懶得跟她周旋,端坐在上方,右手示意,「請坐--」
惜玉帶著丹姬款款坐下,兩人眼角交換一個眼色,一唱一和的冷嘲熱諷。
「姐姐真是好福分,這裡哪一樣擺的用的,不比我們好了太多倍?」丹姬媚眼一挑,臉上妖嬈的梅花妝更是生動鮮活起來。
想當年她身為花魁的時候,迷倒了京城無數男子,偏偏她看上了殘暴冷漠的宸王。
「丹姬妹妹可別這麼說,姐姐是王妃,身份比我們高了不知道多少倍,用的擺的,自然要比我們好……」惜玉淡笑,柔媚的臉上自有一番風韻。
白離若實在不知道怎麼應付,只能蹙眉,「小蠻,奉茶--」
小蠻麻利的泡好了茶水,依次奉了過去。
丹姬輕抿了一口,掏出絲帕掩嘴一笑,「是早春的碧螺春,姐姐用的茶都比我們好多許多……」
惜玉挑眉,也跟著呷飲了一大口,笑道,「果真是好東西,不知道姐姐肯不肯割愛,送妹妹一人一包,也好讓我們在各自的屋裡能品嘗到如此好茶--」
白離若摁住耐心,「小蠻,幫兩位夫人一人包上一包……」
丹姬站起身,款款失禮,「多謝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