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否極泰來 二
第二天是周末，照理說冬青不用上班，但因為公司出了這檔子事，問題沒解決之前，所有管理層都要去加班開會。
冬青出去上班后，賈烈從房間出來，開始用力的打掃衛生，把家裡的東西歸置整齊。然後趁著孩子沒醒，早上的陽光好，給家裡的各個角度都拍了一張照片。不知道是收拾過還是光線特別好，這家裡照出來的照片，還挺日式小清新的。
「應該能賣個好價錢。」賈烈邊說邊滿意的看著手機里的幾張圖片。
她是個說了就做的人，她打開電腦，把剛拍的照片導出來，將家裡的房子掛到了網上。
冬青雖然眼下不同意，但她知道，他是愛孩子的，為了冬瓜，他什麼都可以捨棄。所以現階段的談不攏，不代表以後不同意。只要價格合理，無論如何，她都能想到辦法讓他簽字。
她沒有像小區同時在售賣的幾套房子一樣降價，因為如果降價，最後到手的錢就蓋不住新房的尾款了。再說要是虧本賣，冬青就更不可能同意了。
賈烈自己也不想做虧本買賣，加上她這套房樓層、戶型和採光都很不錯，她還把價格稍稍往上提了提，逆勢上漲，也算為議價提供了一些空間。
把事情都弄完后，她看著這套住了接近十年的房子，說沒有一點不舍是不可能的。但人總歸要朝前看，她下了極大的決心，孩子就是他們的未來，她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孩子。
估計是昨晚又哭又鬧睡得又晚，小冬瓜到現在還沒起來。今天是周六，賈烈也就沒叫醒她，讓她多睡一會。
趁著這個空隙，她給閨蜜群里把自己把自家房子售賣的事在閨蜜群里說了一聲，並讓孫燕和穀雨幫留意一下，有沒有想要買房的客戶。
孫燕在公司剛發完郵件，看到群里的信息，吃了一驚，立馬回復說：「冬青同意賣房了？」
賈烈發了個搖頭的表情。後面又頗為自信的加了一句：「遲早會同意的。」
孫燕有些隱隱擔心，她知道賈烈不撞南牆不回頭的脾氣，她真擔心這夫妻倆因為房子的事，到時候又鬧出什麼事來。
穀雨看了賈烈發的房子的鏈接，說：「你這套房子還挺上相，如果在這個時候能賣出你標的價格，也算不錯。畢竟你那套新房的位置，以後才是發展的中心，連我們小學現在也在那邊要計劃弄分校了，你提前移過去，其實也不錯。」
「對吧。哎呦，終於有個贊成我的了。」賈烈心情頓時好了不少。
孫燕想說我不是不贊成你，我是擔心這麼做的成本太大，但她的話還沒打出來，領導就在辦公室里叫她了。
「我現在有事，你們先聊，我一會爬樓。」孫燕放下手機，就進了領導辦公室。
「這裡有兩個客戶，以後他們的單子你來跟。」小領導推了一沓資料給她，手指甲上的水鑽閃閃發光。
這是她來這裡這麼久，一直沒怎麼給過她好臉的領導第一次分給她客戶。
看孫燕有些遲疑，領導輕咳兩聲：「這兩個客戶的確有些難纏，但每年下單的量不小。你要是能拿下來，以後的業績不會差。當然，你要不想接也可以。」
「謝謝領導。」孫燕毫不猶豫的拿起資料。現在對她來說，挑戰就是機遇，她不想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小領導對她能咬牙堅持下來，並最終拿下大單的毅力還是挺佩服的。說實話，像她這麼張揚的人，一開始就不看好這個外表柔弱可欺的家庭婦女。因為在她的意識里，甘願把世界讓給別人的，都是弱者。
她只是沒想到，這個弱者孫燕竟然能在這麼短時間內，在沒人給她客戶的情況下，能自己開發了新客戶，還是這麼大的客戶。
在這行待久了，她不相信運氣，因為所有的運氣，都是看不見的努力。不得不說，這個家庭婦女，讓她刮目相看。所以，一向以能力論資排輩的她，自然把手裡的兩條大魚丟給孫燕，只是能不能拿下來，就要看她的能力了。
從領導辦公室出來，孫燕還有些暈暈乎乎。她捏了捏手裡的材料，直到坐回自己的工位上，她依舊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整整一個月了，現在回頭看，這個月過得艱苦又充實。她用艱苦這個詞，一點都沒誇張。
而在這個月里，她的心理變化也很大。從一開始的想要嘗試融入現在的職場，到想法設法努力做的更好，再到現在有了更多的想法和慾望。
她覺得自己這幾年的狀態，從沒像現在這麼好過。雖然現在的自己每天都很趕，趕著上班，趕著開會，趕著去開發更多客戶。但她享受這種忙碌，她從一開始的手忙腳亂，到慢慢適應，再到遊刃有餘。
從她正式簽下這位中東大客戶的單子之後，她之前精心維護的客戶就像一整鍋玉米一顆顆都轉變成了爆米花一樣，紛紛開始下單。看到她的能力，領導也慢慢給她客戶，就這樣，她手裡的客戶變得越來越多。
她之前為沒有單子而擔憂，現在因為單子太多而頭疼。
很多時候，孫燕只恨分身無術，每天忙到飛起，還是處理不完這麼多的事情。她畢竟是剛來一個月，即便不停的學習，熟練程度還是沒法跟那些在這幹了七八年的老業務員相比。她知道自己效率上還是慢了很多，所以一直在努力的追趕，並且調整時間，只有更合理的安排，才能協調好工作和家庭。
即便是想盡辦法，她跟兩個孩子間相處的時間還是越來越少。
每天晚上凌晨到家都是家常便飯，匆匆看了眼睡著的兒子們，又打開電腦繼續工作。她工作上的成就感和對兒子們的內疚感成正比。
但看到工資單的那一刻，她又覺得一切都值了。她這個月的業績，僅次於幹了七八年的老業務員，工資到賬那一刻，看著上面的五位數，她終於感覺到了自己的價值。
今年對絕大部分的人來說，都是極其艱難的一年，但對孫燕來說，卻是一個十分重要的轉折點。她跳出了婚姻的框框，她重新證明了自己，更重要的，她終於相信，即便沒有柳全濤，她也能夠給兩個孩子好的生活。
等孫燕忙完手上的活，已經是中午下班時間。她這才想起群里賈烈和穀雨的聊天，趕緊打開手機點進去看，兩人一個多小時前就沒聲了，她看完了她們的聊天記錄，還是那些事。
孫燕放下手機，準備下班。今天是周末，只要上午幹完活，下午可以不用來。她沒幹完，但打完帶回家，晚上接著干。
這段時間她都沒好好陪過兒子，她已經跟倆孩子說了，下午帶他們去麥當勞吃東西，好好帶他們逛逛。
孫燕出了公司門口，正快速往地鐵口走，忽然聽到身後一陣「滴滴」聲。
她扭頭看去，是楊志的車。
「去哪，我送你吧。」
孫燕指了指地鐵：「不用了，我坐地鐵回家就行。」
「沒事，我正好順路，上車吧。」
孫燕猶豫了幾秒，答應了。
她想著他幫了自己這麼多忙，最近也發工資了，正好跟他說要請他吃頓飯的事。
一上車，她就說要請他吃飯的事，楊志也不推辭，笑著答應下來。
「今天下午不來了？」他看了眼她鼓鼓的包。
「嗯，不來了，陪兒子出去逛逛。」說到兒子，孫燕臉上浮出笑意。
「去哪逛？」
「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就帶他們去逛逛商場，吃點必勝客麥當勞，小孩子嘛，就喜歡吃那些。」
楊志笑：「我也喜歡。」
今天的天氣有些陰沉，此時還飄起了小雨，一點點粘在前車玻璃上。
「哎呀，怎麼下雨了。」孫燕眉頭微皺，她沒有車，一個人帶著倆孩子，下雨就沒法去了。這事孩子們都等了好久，她實在不想讓他們失望。
楊志看了她一眼，大概是猜到她心裡的擔憂，開口說：「我下午沒什麼事，一會我載你們去商場吧。」
「啊？不用了，這多不好意思。」孫燕有些意外，連忙拒絕。
楊志笑笑：「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不是還說想請我吃飯嗎，我也聽喜歡吃麥當勞和必勝客的，擇日不如今日，我就跟樂樂和天天一起吃吧。」
「這……」
「這什麼這，就這麼決定了。午飯有著落了。」
楊志邊說邊笑著打方向盤，看他像是撿了什麼便宜似的表情，孫燕忍不住笑了。
車子到了樓下，孫燕上來帶孩子走，推開門，發現柳全濤竟然做了午飯。
「回來得正好，吃飯吧。」柳全濤摘下圍裙，準備盛飯。
「……不了，我帶孩子出去吃。」孫燕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但楊志已經在下面等了，她不得不馬上下去。
兩個孩子本以為下雨去不了了，沒想到還能出去，樂得趕緊去穿衣服。
「外面下雨了，先吃完飯，雨停了再去吧。」柳全濤看著外面越下越大的雨，勸道。
「沒事，我們坐車去。」
柳全濤怔了一下，從窗外看出去，果然看到了那輛寶馬。
他不再說話，盛了自己的飯，黑著臉坐到飯桌邊。
兩個孩子急哄哄的跟著孫燕出門，孫燕知道柳全濤心裡不爽，有那麼一刻，她心裡是忐忑的，但下一秒，她便告訴自己，他們已經結束了，他只是孩子的父親，不是她的丈夫，現在的她無論做什麼，都是她的自由。
門關上的那一刻，柳全濤把手裡的筷子摔在了地上。
鐵門不太隔音，還在等電梯的孫燕聽得一清二楚。她知道，是時候分開住了，但現在的她全力衝刺事業，真的有時間和精力來照顧兩個兒子嗎？她要怎麼辦呢，才能解決這個困境？
一下午，這個問題都在孫燕腦子裡轉，兩個孩子跟楊志倒是玩得很盡興。
回來的路上，兩個孩子玩累了，倚在後座上睡了。
楊志看副駕上一臉心事的孫燕，問說：「最近工作是不是太累了？」
孫燕搖搖頭頭：「工作還好，只是沒法協調工作和家裡的事。」
「我……之前聽人事說你離婚了？」
孫燕前段時間正式入職的時候，問過人事部公司有沒有提前下班的政策。人事說哺乳期和孩子未成年的離婚期，公司可以適當讓員工提前下班或晚點上班。她當時就提交了這個提前下班和晚點下班的申請，沒想到這件事就傳遍了公司。
「是的。」她轉頭看了眼兒子，看他們都睡了才放心的說出來。
楊志看出她的擔憂，說：「其實你不要低估孩子們的接受能力，我父母就是在我七歲的時候離婚的。我不覺得他們不生活在一起我就缺失了任何一方的愛。只要父母雙方經常讓孩子感受到他們還是被關心的，即便不住在一起，孩子照樣能健康成長。相反，如果父母雙方為了孩子勉強在一起，卻又繼續吵鬧，孩子會感受到大人的痛苦，這樣的生活，他們更願意大人分開。」
這是楊志第一次跟孫燕提起他小時候，她也是第一次知道他是在離異的家庭里長大。
她一時不知道要怎麼安慰他。
他笑起來：「我的童年很幸福，不要以為在離異家庭中長大的孩子就一定痛苦，離婚只是大人的感情破裂，但雙方對孩子還是有責任的。所以孩子能不能幸福成長，關鍵是看父母對孩子有沒有責任感。樂樂和天天很懂事，他們會理解你的。」
孫燕看了眼後座的兩個孩子，嘆了口氣。
下車的時候，他問她：「要不要調到我手下去，我會給她最大的自由度。」
他的意思是她可以更好調節和兼顧家庭和事業。她不是傻子，她感受到了他對自己的好感，可現在的她，並沒有做好迎接新感情的準備。況且她也不希望將感情和工作混在一起。
所以她拒絕了。
楊志也不勉強，跟她說：「要是實在忙不過來，就跟領導反映，別自己扛著。不要著急，慢慢來，別給自己太多壓力，想要走得遠就要走得穩，只要儘力去做，該來的總會來的。」
「謝謝。」她笑笑，跟睡醒的兩個兒子說：「跟楊叔叔再見。」
「楊叔叔再見。」樂樂和天天跟楊志招手。
回到家，柳全濤不在。一直到孫燕伺候完兩個孩子上床睡覺，他還是沒回來。
她打開電腦開始工作，剛躺下的大兒子忽然對她說：「媽媽，你跟爸爸離婚是是嗎？」
孫燕心裡一驚：「你……」
「我在你的抽屜里看到了離婚證。」
孫燕腦子「嗡」了一下，想騙也沒辦法了。
樂樂接著說：「楊叔叔說得對，只要你和爸爸都開心，都愛我們，我們還是一家人。」
孫燕過去一把抱住兒子，眼淚慢慢滴下來，原來他在車裡一直就沒睡，他們說的話，他全都聽見了。
孫燕哽咽道：「對不起，媽媽爸爸對不起你們。」
「媽媽，你別哭了，我和天天以後會乖乖聽話的。」
孫燕淚如雨下，為孩子的懂事，為自己的拼盡全力，最後卻一地雞毛的失敗婚姻。
「媽媽會努力讓你和弟弟過上好日子的。」她擦掉眼淚：「睡吧，媽媽再干會活。」
「媽媽，爸爸為什麼這麼晚還沒回來？」
「……媽媽不知道。爸爸媽媽離婚了，爸爸有他的自由，媽媽也不想過問。你是擔心爸爸嗎？爸爸是成年人，能保護自己，你不用擔心，好好睡吧。」
看兒子沉沉睡去，孫燕去洗了把臉，振作精神，重新坐在了工作台上。
兒子的懂事讓她有了更多的動力，她爭分奪秒的工作，不能也不願辜負這些能讓他們以後能活得更好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