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入城
【上午九點十分，漢娜市外】
「所幸我親自來了。」十焉說道。
他走在前方，身後是隨他緩緩行進的獸群，就像軍隊般按照編製整齊地排列著，在飛舞的塵土中發出令人膽寒的呼吸聲。
「亞別卜，我不是在和空氣或者自己說話。」十焉提醒道。
另一個聲音便從離他嘴巴不過幾厘米里裂縫中傳出：「我要說，所幸你親自來了嗎？人類？無意義的話無法回復。」
「所以，我說你雖然很聰明，但還是比不過人。如果給我找來一個哪怕只活了十多年的秘書來，她也能立馬回復出我想聽的話。哪怕她存在於世的時間相比你而言可以忽略不計。」
「哈哈哈，沒錯！我的確猜不透一個人類所想。那你告訴我，你到底想說什麼？」亞別卜問道。
「你應該能感受到，這份力量，很熟悉。」十焉望向遠處被沙籠罩的漢娜市，短暫地停了下腳步。
「我不能。我不記這些細枝末節，更何況還是微小無比的細枝末節。」亞別卜的嘴與十焉的面具碰撞著，讓聲音如同被壓碎般流進了十焉的耳朵。
「成語意思倒是懂了，但用起來還有問題。另外，你的理解也有問題，我是想說你應該能感受到這份力量，後面那句是對我自己說的。」十焉就像一個慢條斯理指點學生的老師般說道。
「夠了，再說廢話，我就不理你了！現在，走路，行進，把你要做的事做完，然後找其他人類和你說話。」亞別卜顯然被十焉的話給激怒了，它這樣喊道，由於嘴長得太大，十焉的臉就像被撕開了一般，只是他帶著面具，而且這裡也沒人會有異議。
「生氣了？別吧，這次我聽你的。」十焉又邁開了步伐。
「面前的城市裡有我那個時代的東西。這種沙，雖然有不同之處，但我還是能辨別出來，這是我那個時代的東西。而它們正在遏制異礦的力量，你感受不到嗎，我們感官應該是共用的。」
「如果漢娜市被這種東西籠罩，那來再多的異獸，它都能防住。那要這些異獸有什麼用？我收到的要求異獸規模是要超過政府處理能力，達到必須新奧格介入的標準。難不成，他只是給我舉個例子說明規模，卻並不使用么？亞別卜？」
「我不作生意，別來問我。」亞別卜沒好氣地回應道。「你的話太多了。」
「我才說幾句，就開始自閉了，我想問，把你拉進異空間里幾千年，是不是你受到的第一次打擊？那之前你是沒怎麼受過氣還是不怎麼和會說話的東西接觸？」十焉說道。
「你很想激怒我，但人類的淺陋想法我一眼就能看穿，你不會得逞。繼續走你的路，現在，我是真的不會回復你……」
一道紅色的長光從籠罩城市的沙暴中穿出，立刻將亞別卜的嘴打爛，順帶打穿了十焉的半張臉。
「哈啊……」憤怒的低吼從十焉的喉嚨里發出，在咬住尖牙的封閉口腔里回蕩。
十焉將手放到了自己的後頸，想取出弓，但另一道迅猛的紅光立刻將他的整條手臂從連接處給打斷。
十焉的手臂落到地上，手指還在胡亂地抓取著。原本整齊的異獸隊列也因十焉的意外情況而發生了混亂，大地上原本整齊的腳步聲也變為了雜亂的噪音，沙塵四處飛散，讓十焉越發看不清前方。
但他還是集中了注意力，全神貫注地盯向前方。他緩緩蹲了下來，想要撿起自己的手臂。而突如其來的紅光又貫穿了他的腰腹。
十焉沒有半點停頓，在地上翻騰的手臂被從十焉身後發出的絲線給牽住，向斷口接去，就像榫卯一樣平整地復了原。
十焉用左手接住從蜷縮著的自己的背脊中脫出的命運織弓。這一次，飛來的一束瞄準十焉心臟的紅光沒能傷害到他，而是被他利落的斬擊給劈成了碎片，像雨一樣落到了身後幾頭異獸身上，使其瞬間殞命。
十焉舉起了弓，已經破碎的面具徹底崩裂，露出了六隻怒目的眼睛。
他瞄準著，然後拉動了弓弦。
【上午九點十分，漢娜市】
「寡麟動手了，但他一直在射擊。」地星一邊開著車，一邊說道。「阿卡迪亞的無面者，需要這麼多發才能幹掉嗎？」
達莉婭坐在地星的後座，她明白這個問題是問自己的。因為這沒別人。
「雖然馬修思維特之戰的時候他有出現，但我沒有和他接觸過。不過，想幹掉他，必須要用上戰略級武器才行，甚至連馬修思維特的自毀，也有想要炸死他的原因。這些是我問長谷川的，他應該沒亂說。」
「原來如此。寡麟的火力系統搭建完畢后，極限火力可以輕易穿透兩到三個中型城市。我想是不可能出現無法擊穿對象的情況的，看來是他恢復力驚人了。」地星正說著，一個紅色的人影憑空出現在了前方的道路上。
「拿好武器，隨時準備跳下去。這傢伙也行動起來了。」地星命令道。
達莉婭把摺疊起來的戰斧握在手上，警惕著前方小小的人影。
幾聲清脆的滴聲從地星的通訊器中響起，然後是希婭的聲音。
「我已與薩羅斯接觸，你們還要多久到？」
「兩分鐘以內，我們也與疑似薩羅斯人物接觸，但目標無攻擊意圖……不，他過來了，你堅持會兒。」
地星把車身壓低，側著從撲上來的紅衣人身下滑過，同時掏出腿上的霰彈類武器，沖著紅衣人的身上來了一發。
紅衣人瞬間被打得稀爛，消失在了空氣中。
但下一瞬間，被撕碎的布條又重新纏繞結合，再次組成人形，朝著疾馳向前的兩人追來。
「過來就轟他。」
達莉婭接過地星遞來的槍，嘗試轉過身去瞄準衝來的紅衣人，她試著開了一槍，然後從紅衣人的受擊狀況來檢查這把槍的射程。
「抱歉，這把槍射程太短了，我不擅長。」達莉婭說道。
「但我會為您斷後，請允許我一會兒與你們會合。」達莉婭說著，抖了下手腕，摺疊起來的白斧發出幾聲輕巧的碰撞聲，然後完全地展開，達莉婭握住斧柄的前端，將長柄沿著自己的手臂向上。
她想，雖然在前面的調查階段自己沒能做什麼，但現在這番話說出來，再配上自己的行動，應該能給地星一個可靠的精英的感覺。
「服從命令。」地星簡單地駁回了達莉婭的請求，然後繼續向前開去。
達莉婭只好又收起了斧子，但正當她瞄準的時候，紅衣人卻突然停了下來，然後化作一攤爛泥倒在了地上。
達莉婭立刻環顧四周：「紅衣人不見了，我繼續警戒。」
「不，不用了，我大概知道它在哪了。」地星看向遠方衝天的火光與四處落下如流星般的岩石，然後加快了車速。
【上午九點十五分，漢娜市外】
寡麟不斷地扣動著扳機，直至他把準備的一組穿天彈全部打完。
他透過目鏡檢查著槍管的溫度，然後將其脫落，換上了下一個火力組件。
寡麟射出的攔截彈輕易地將十焉射出的箭矢擊碎，化作一片白花花的泡沫。
但那片白色的泡沫卻沒有停下，如同一個線球一般不斷縮小，又重新組合成為一隻箭。
白色的箭矢剛從城牆中穿出便爆裂開來，形成一張扭動的巨網，撕裂著周圍的一切。
「果然……」
由命運織弓所射出無可躲避與阻攔的箭矢將寡麟連帶他的火力系統切割成了碎片，然後又行進了不到五十米便消散而去。
【九點十五分，漢娜市外】
十焉支持著殘破的軀體靜靜聆聽著，隨著幾聲不和諧的雜音結束，一切又恢復了死寂。
「解決了。」十焉的舌頭在已經裂開的臉中繼續保持著運動，但由於嘴和牙齒相隔太遠，導致他並不能準確地發音。
面前的黃沙逐漸退至兩邊，似乎意識到了十焉的到來，便擺出了迎賓的長毯般，前方顯露了一條寬闊乾淨，卻直通漢娜市的路。
但一個人影也從退至兩旁的黃沙中緩緩穿出，站在了道路中央。
十焉簡單地縫合了一下傷口，又用絲線編織的面具遮住臉，便向前走，身後的異獸也停止了騷動，跟著十焉向前走去。
人影離十焉越來越近，但仍沒有什麼動作，直至十焉走到了他的跟前。
「你最好可以說話。」十焉說道。
「當然了，請進吧，這些異獸我在剛才已經驗過了。」紅色的人影謙恭地行了個禮。
「那你們還要我進去做什麼？」十焉從面具后發出了一聲笑。
「請您將它們引入城中，然後您若願意多待一會兒，我們也可奉陪。」紅衣人回答道。
「那行吧。」十焉說著，一甩手，面前的紅色身影便被他弓身上的利刃所斬斷。
十焉沒說話，靜靜地看著紅衣人在自己面前重組。
等到紅衣人的身體又重新由金黃的沙礫組合，漸漸變幻顏色時，十焉說道：「埃及的防衛系統，荷魯斯。終於想起來了。不過真沒想到，在這個時代居然有人能重新啟動它，而且，看上去還做了些改動。」
「您很有見識，但我想，這些事還是不要有太多人知道為好。作為一個想把你發展成長期合作對象的組織，我也不會在這裡做出失禮的舉動，您如果對安全不放心，大可現在離開，交易就此完成。」紅衣人慢條斯理地說道，看上去他並不介意十焉剛才的攻擊。
「我也是這麼想的。雖然我是想回憶下這東西的效能，我也就順便看看現代人的本事吧，雖然我拿到了核心也不太會弄程序，但是這種東西還是我拿著比較好。」
十焉說著，原本跟在它身後的異獸全部轟然倒下，然後迅速地腐爛著，發出刺鼻的惡臭，最後，化作一攤黑色的液體，鋪滿了整條長路。
黑液流動著，最終彙集到了十焉身上。如河般的黑液彙集到了十焉的身軀上，在地面上只留下些殘缺的骨頭，內臟，毛皮與肌肉。
人影消散在了十焉面前，而退至兩旁的黃沙則形成一道牆壁，緊靠著漢娜市的城牆，將其防護包裹。
十焉向前走去，然後慢慢拉開了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