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2)
然後我仔細思考了一下,又覺得沒什麼問題。
所以我回答他:「這怎麼能說是瞞著呢,明明光明正大的。」
「昨天他們開了新的討論貼,說我根本就不懂戀人之間的甜蜜,讓我還是不要再嘗試寫甜甜的戀愛......」
越說我越氣憤。
其實我本來都放棄了,反正甜甜的戀愛這種東西我寫不出來,總有人寫的出來,我要求也不高,有的看就行了。
至於我自己,因為各種原因其實現在完全封筆也沒問題,但是偶爾也會手癢,雖然沒有以前那麼高產,我還是會寫一些其他的小說,只是速度就沒那麼快了。
結果被那個帖子激得我一下子又燃起了鬥志,馬上又回憶起了自己上輩子征戰甜文沙場的那些日子。
就......就算僅有的幾個讀者都在「嗚嗚嗚」,也比現在強啊,現在根本就沒有人在意我的男女主之間的愛情了!
到了證道的時候了。
腦子一興奮,我就直奔港黑大樓。
不管怎麼說,這次做好各種準備,收集好資料,總不會翻車了吧。
「......結果森先生也什麼都不懂嘛,他就提議讓我找個人試試看能不能找到戀愛那種甜蜜的感覺,然後當時正好中也也在,他就自己站出來說可以幫我,森先生就直接給中也放假了,之後我們就到遊樂園裡來找感覺。」
雖然後來因為我的挑釁,兩個人開始較上了勁,就把這件事給忘了。不過根據之前的感受,中也對戀愛這件事估計還不如我呢。
唉,說來也是,畢竟是打算終身奉獻給港黑建設,維護橫濱和平事業的人。
所以後來我們兩個就變成單純的和友人的度假。
不過也沒什麼不好,反正兩個人都玩的挺開心的。
沒錯,雖然被折騰的快吐了,但我心裡還是很開心的。
省掉了中間丟人的掉淚的過程,我把事情跟太宰治詳細的講了一遍。
我自認為說的不能再誠懇了,不希望他覺得我因為另外的友人而忽略了他,或者故意隱瞞躲避他,朋友之間其實還挺忌諱搞小團體的。
但是......
望著太宰治燦爛到讓人發毛的笑容,我下意識吞了吞口水。
不是,他怎麼好像更不高興了??
「玲央。」
「嗯?」
他伸手用手背貼了一下我的額頭,然後摸著下巴露出思索的表情,「好像沒事啊。」
「怎麼了嗎?」
「所以說,玲央到底是哪來的自信,認為那個小矮子能教你學會[戀愛]這件事的?」
他像是饒有興緻的提問,但我覺得他一定是在諷刺我,也不對,他這不是把我和中也一起罵了么??
我挺直腰板腰不服氣的反駁:「這也不是這麼說的啊,中也人很好,有自己的原則,明明是個黑手黨,但是心裡還保留著一份自己的善良,武力值超高,心思細膩,對人的情緒很敏感,如果是作為戀人的話也能很好的照顧對方的心情,雖然矮......」
說著說著,在太宰治平靜無波的眼神下,我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好厲害啊——我還從來不知道中也是這麼優秀的人——」他拖長聲音,不高興的抱怨,然後垂眸靜靜微笑。
見他這個樣子,我先是愣了一下。
又來了。
我其實很多年沒有見過太宰治這個樣子了。
臉上做著相當豐富的表情,但是眼裡卻空無一物,彷彿所有的動作都只是出於非人類的機械式的模仿。
像是帶著假面,又像是已經毫無遮掩的把自己內心的一切與世俗相違背的思考展示在陽光之下,然後怡然自得的看著那些觸碰的人露出恐懼又嫌惡的神色。
[讓身處這個腐化的世界中的我從夢中蘇醒過來吧]
像是這樣的請求,他曾確確實實的說出口過。
我眼前好像又出現了那個很多年前,尚且還會用繃帶包裹住一隻眼睛的那個人。
那個雨夜的酒吧里,只有我們兩個人。
本來以為是像往常一樣隨意的放鬆時間,那個時候的我還在想著是不是要趁著威嚴的年長者都不在的時候偷偷點一杯酒。
就那麼突然的,太宰治像是在說一件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事。
他問我:「你真的以為,人活著是存在某種價值的嗎?」
不,這不是一個問題,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心中就已經有了一個幾乎不會改變的答案。
我沉默了。
「玲央根本就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他眼睫低垂,帶下一片陰影,臉上帶著篤定的笑容,像是早已知道我的答案。
我一時語塞。
他說的沒錯,我的確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因為這不只是太宰治的疑惑,無數個日夜,我也不停的問自己這個問題,直到現在也還沒有答案。但是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和他是不同的。
太宰治在絕望,而我只是單純的疑惑。然而那種時刻糾纏揮之不去的疑惑還是讓我的心裡有了一個傾向。
如果這麼無趣的話,如果一切都一成不變的話,我的存在就和路邊的石頭,石縫裡的小草,甚至是空氣毫無區別。這樣的存在,僅僅作為構成世界的一個元素符號,沒有任何意義。
我想到,儘管我和太宰治的困擾並不相同,可是如果真的某一天要做出選擇的時候,我們大概終究還是會殊途同歸。
最後,迷茫的我如此回答了迷茫的他。
「人類所有事情最不完美的地方在於:所渴求的對象往往首先只能通過它的對立面來獲得。」①
他撥弄著冰塊的動作停了下來。
我沒有理會他,也沒有去看他,只是繼續像閑聊一樣說:「如果你想知道『人活著是否真的存在某種價值』,你就得繼續活下去才行。」
「死亡不能給你任何答案。」
說到這裡,我心裡突然一陣輕鬆,於是笑著舉起手中的杯子,「一起尋找這個答案吧,阿治。」
自那之後,他其實就幾乎很在我面前表露出某種意向了。
等到回過神來的時侯,我已經擺出一副認真臉:「雖然中也哪裡都好,但是要說起來的話,果然還是阿治對我的幫助更大。」
鬼知道我在說什麼。
這麼說的時候我的良心受到了強烈的譴責。
「哦?是哪方面呢?」
「戀……戀愛的事,」有了這個開頭,我的心裡障礙被突破之後,後面的話竟然都順暢起來,「我這次一定要寫出驚天地泣鬼神的絕世愛情,阿治,你幫幫我吧!」
說到後來,我自己都開始認同這個想法了。
不過想想也有點道理?雖然太宰治不懂戀愛,但是他懂套路啊,嘴甜的不行,哄起人來一套一套的。
我之前竟然陷入了思維盲區么?
不一定非要自己切身的把每件事都體會,能了解太宰治的套路,那不是也很厲害了嗎?
「之前只想到中也,現在才想起我……」太宰治撇嘴。
我什麼時候只想到中也了,大冤枉!
但這會也不是辯解這個的時候,我小心的往前湊了湊,坐的靠他更近,小聲的撒嬌:「求求你了嘛,阿治。」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面前這人可憐巴巴的表情,好半天,才滿意了似的,笑眯眯的點點頭:「既然玲央都這麼求我了的話,幫幫你也是可以的哦。」
我驚喜的望著他,壓抑著自己即將可以打臉全網的興奮,剋制的拉了拉他的袖子:「阿治,唔,你真好!」
真的,我這一刻真的熱淚盈眶。
這是一本小說的事嗎,這是一個甜文作者的尊嚴!
太宰治真的是個靠譜的好男人。
此刻,已經撤下去多年的文豪濾鏡,又快速的被我撿了回來,太宰治在我眼裡都是閃閃發光的那種。
「呵,」太宰治笑的意味深長,拇指不著痕迹的蹭過面前人的唇角,然後搭在她肩膀上,聲音輕緩的說,「那麼我來輔導玲央吧。」
「我會好.好的教導你的。」
我快樂的點頭。
「那麼,就從第一件事開始吧……」他說,「中也一定沒有跟你說過吧。」
「從現在開始,最重要的事,要把我當成你的男朋友來看待。」
我怔怔的看著他緩緩靠近的臉龐,唇邊帶著遊刃有餘的笑意,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緊張起來。
他突然貼的很近,近到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柔軟微卷的黑髮擦過眼角,帶來一點癢意,然後這點癢意又順著流到心裡。
「阿治……」我無意識的呢喃。
然後他突然又拉開距離,坐直,清爽的笑著:「知道了嗎,成敗的關鍵就在這裡,中也是不可能明白的。」
「哦,哦。」我迷迷糊糊的點頭,其實腦子已經沒有在轉了。
「那麼——」太宰治眼中笑意漸深,他拖著音調繼續說。
「阿治!」我本能的打斷了他的話,「說起來,好半天了,中也說去買冰激凌還沒有回來,也沒有見到與謝野醫生他們,不知道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說出口之後竟然還真有點擔心。
因為某個從文學社逃跑的本年度最受歡迎的小說家(之一),就算最近還算安寧,根據過往過於豐富的應對經驗,我還是難免會下意識往一些不太好的方向上推測。
「說的也是,那我們過去看看吧。」這會又很好說話的樣子。
站起來轉身伸出手,「走吧,玲央。」
我呆了一下,才明白他什麼意思。
其實偶爾的時候因為很激動也會握住他的手,但是又和現在不一樣。
「現在開始要把我當成你的男朋友看待。」
太宰治的話迴響在我的耳邊,臉突然就熱了起來。
什麼啊……
我悄悄的捂住自己心臟的位置。
那裡是一種形容不出來的感覺,不太舒服,但也不難受。
太宰治不著痕迹的觀察著她臉上的表情,然後勾了勾唇角,也不催促,就這麼耐心的等待著。
沒有讓他等太久,手上多了一抹柔軟。
「走……走吧。」
他的眼角眉梢突然都染上笑意,握緊自己遞過來的某人的手,微微用力就把人拉起,讓人落在了自己懷裡。
……
我全程保持了一種大腦空白的狀態跟在太宰治的身後,目光落在了兩人十指緊握的手上,心裡那種古怪的情感又涌了上來。
走了一會,逐漸恢復了思考能力的我突然後知后覺的反應過來。
我們最開始討論的好像不是這件事來著?怎麼就從我和中也來遊樂園變成太宰治要輔導我這件事來了?
然後我又恍惚發現,這不是我一般用來調動別人情緒轉移注意力的方法嗎?
我的視線重新落在哼著歌的人的側臉上,陷入了沉思。
那麼問題來了,他到底是不是在套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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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自索倫.克爾凱郭爾《either-or》(中譯:非此既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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