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六、前狼后虎
銀髮的女子和紫發的青年向兩邊走開,然後,龐大的、半透明的羽翼,幾乎同時在他們的身後展開,輕輕的扇動間,將他們的身軀托起,飛向天空。
顧惜看著這一切,露出了複雜之極的表情。
雲微身後的羽翼,是冰雪的銀白。從骨架到每一根翎羽都顯得修長鋒銳,凌厲如劍。閃著金屬的光澤,偏偏又如同火焰在燃燒。
那個叫做凌逍的傢伙身後的羽翼卻完全不同。翎羽圓潤,光澤如玉,卻又有一種不同的莊重感。只是,還有不少是附著在看著不甚靠譜的蝠翼上的!
——當初我怎麼會以為這是法器的?因為她在那之前救人的舉動,還是純粹因為禮貌?
初見面的時候,顧惜也懷疑過雲微的來歷,懷疑過她的目的,有過試探的舉動。但現在看來,這種試探太不徹底了。當時他只要用神識多關注一下雲微的翅膀,就會注意到,那雙翅膀和「靈力的特殊構成」毫無關係,並非法器——法器的力量只是靈力的特殊表現而已——而是特殊的神識擬化的偽實體。
當然,那個時候的顧惜怎麼也沒有想到那麼「荒謬」的地方去。沒打算和雲微為敵的情況下,當然不會貿貿然的去探查對方的「法器」了。
所以這樣的結果也是必然的。
顧惜只是難免慨嘆而已——他曾經早早的有了知道雲微身份奇異的機會,卻輕輕放過了。
但這樣的感慨也沒有佔據太多的時間,聽說樺楊鎮和東大陸的軍隊開戰,作為東大陸原住民的他不由得眉頭深鎖。
其實,自從之前在那座魔山上動手開始,他是真的不對「活下去」抱有什麼期望了。激發潛能來戰鬥,他後悔過,焦躁過,憤怒過。可這種種的情緒最終都趨於平靜。現在,他只是希望自己死亡的話能有意義一些。
不知為何,他現在卻是隱約覺得,要是和東大陸的軍隊相爭而死,那真是挺沒意義的……
這時,奧斯勒和東方慕那兩個人也趕了過來。雖說站在他們這個位置也看不見樺楊鎮的戰況,否則雲微兩人也不用飛起來觀戰了。
顧惜現在也明白了,飛行最方便的是那個叫做「伊爾迪克」的名字古怪的傢伙,然後就是雲微和凌逍。而剩下的東方慕與姬常也有短暫的飛行能力,奧斯勒則幾乎沒有。
奧斯勒和伊爾迪克這兩個人分屬一個種族,和雲微等人又有相當的不同。
可不管是他們的哪一種,都並不習慣使用法器。他們都是靠自己的身體和單一的武器戰鬥的。這一點很像劍修。
——雲微等人不知道的是,看似平和的顧惜,似乎沒有柳絲絲那麼敏銳的顧惜,也在同行之中注意到了很多事情。他甚至都沒把伊爾迪克的種族和雲微等人混淆!說到底,他們到底是不夠了解修者。顧惜雖然沒有柳絲絲敏銳,但他達到了修者的分神期,哪怕不能動用靈力,對力量的敏感和眼力卻不是柳絲絲能比的。
「伊爾迪克,你不去看看?」
顧惜冷眼旁觀,奧斯勒除了對雲微恭敬又喜愛之外,果然和同為異族的伊爾迪克最為親近。一來就問他。
「沒興趣。」伊爾迪克搖搖頭。
——為什麼沒興趣?這個紅頭髮的年輕人,不是很喜歡戰鬥的嗎?他可是這隻小隊伍里最喜好戰鬥的人了。
顧惜默默的分辨這話語中的意味。他最近無事可做,就把心神大量的花費在了上面——這比不停的注意雲微要好。
東方慕朝天上看了看,便招手召喚凌逍,「凌逍,怎麼回事?突圍?進攻?」
倒不是東方慕不想問雲微或者說不信任她。在半空中,雲微的模樣看來十分認真,正一眨不眨的盯著的戰場看。而凌逍卻是東張西望,顯得有些無所事事。東方慕自然先找他了。坦白說,雖說及時跑到這邊來會和,觀察情況,卻不是特別著急的事情。否則他們也不會讓項羽那個小傢伙留在遠處繼續處理獵物了。
沒看他問的也是簡單至極的問題。
可就是這麼個簡單到極點的問題,凌逍卻是搖了搖頭,「不知道。」
顧惜在一邊,分明注意到其他人的五官都抽搐了一下,除了奧斯勒之外。似乎他們都覺得凌逍這表現相當丟臉。
為什麼?雖然攻城還是突圍應該是很容易看出來的沒錯。可凌逍……原本一直做得工作,就是廚子……
這時雲微卻也飛低了一點兒。她照例沒有什麼表情,但眼中還是露出了幾分困惑之色,「賭鬥……或許。」她說。
「賭鬥?」其他人紛紛露出莫名的神情。倒是凌逍恍然大悟的錘了錘掌心,「賭鬥啊,那就合理了。」
……合理個頭!
其他人又紛紛鄙視他——一群侵略者和一個被孤立的城鎮,賭鬥什麼啊!?賭鬥算是合理的事情嗎?
伊爾迪克到底還是現出了翅膀也飛了起來。和雲微等人不同,他能夠長期飛行的話就要使用天使變身,這也是他的戰鬥形態,會消耗力量的。他自認自己不是被當做將領培養而是被當做戰士培養的,對觀察戰場不感興趣,所以之前沒有行動。可有了好奇心那就是另一碼事了。
這麼一飛起來他才注意到,遠方的樺楊鎮發生的戰鬥確實不像是「戰爭」。之前他們有這種感覺是因為能量環境的攪動很大。可是,不管是突圍還是攻城,都不可能出現局部戰鬥和類似於角斗場的環境!
不管再怎麼合理,雲微的判斷……還真是合理的!
「這真的像是賭鬥!」伊爾迪克比雲微的話可多多了,當下就驚詫的把自己看到的東西噼里啪啦的全說了出來。
顧惜的眉漸漸皺起——怎麼會這樣?
東大陸的軍隊明明佔據了絕對優勢,為何同意賭鬥?樺楊鎮的人這樣做又有什麼好處?
別人想的又更多些。奧斯勒對伊爾迪克的話也皺眉,「賭鬥也好單純的角斗也罷,這可就是說至少有一定的默契了啊。」
有一定的默契,他們之前的打算就很難奏效了。因為要防止對方聯手。他們的實力雖然相當不錯,但還不至於能在大軍中殺個來回。不說別的,如果目標人物江欣確實在那兒,那就說明至少有好幾個元嬰級的修者啊!在彼此對峙或者忌憚的情況下,他們的力量倒是很有用處……
但具體情況……要是能靠近去看具體情況就好了。只是想要不被發現的話,這個目標很難達成呢。
不過,還不等奧斯勒把這番分析說出來——在雲微開口詢問之前他也不會輕易發表意見——項羽就從他們的身後慌慌張張的跑過來,一邊還在大叫,「糟糕了糟糕了,幻影蛛被抓住了!」
幻影蛛被抓住了?
項羽的臉上滿是塵與泥,但這掩蓋不了他慌張的眼神。而且這也不是一個會說謊的孩子。可聽聞這個消息的其他人卻不免面面相覷。
幻影蛛好歹有一定的獨立思維了,不會輕易讓人抓捕的。它身軀龐大力量也龐大,怎麼會輕易被人抓住?更重要的是……他們這邊怎麼會毫無所覺?
「是什麼人?」凌逍連忙問。
項羽想了想,「和東方慕一樣的頭髮,雲微那樣的眼睛。」
這是一個奇囧的比喻,被提到的兩個當事人都無語了一下。
「去看看。」雲微皺眉說,「我聯繫不到。」
雲微就連和微藍都時常斷開聯繫呢,別說幻影蛛了。一般來說都是讓它自由行動的。它幾乎需要時時捕獵。但如果必要的話,也可以遠距離聯繫一下。結果幻影蛛出事雲微完全不知道,現在卻是完全聯繫不到了。
這下前面樺楊鎮的情況看不明白,後面卻又出了問題,倒真是麻煩至極。
但說是要去看一下,雲微卻沒有飛著去看,而是解除了翅膀落到地面,輕盈的向項羽指的方向掠了過去。凌逍和伊爾迪克對望一眼,伊爾迪克沒做聲的也收回了羽翼降落地面。而凌逍卻明顯有些不解的咕噥了一聲,這才照辦。
幻影蛛捕獵的地方離他們的落腳之處隔了一座山,在一片小小的雪原上。雖然距離挺遠,但在雲微等人腳力下還是很快就趕到了。但是當他們站在距離最近的山峰上看到幻影蛛的時候,卻是全部同時愣住!
龐大的幻影蛛在項羽的幫助下本來已經再次隱藏起來,被「刷」成了白色。但現在,卻再次大量露出了紅色的甲殼,在雪地上異常顯眼。這還不要緊,要緊的是,它僅僅是一隻刀足被人按住了,就看來渾身動彈不得的模樣。
沒有掙扎,沒有顫抖。就好像亘古未動的岩石,絲毫不動的佇立在那兒。
而剋制它的那個人,看來是一個青年,有著一頭燦爛的金髮,重要的是,他僅僅只是用一隻手,就按住了幻影蛛!
項羽說他有東方慕的頭髮和雲微的眼睛,這有點兒不對。
東方慕的頭髮雖然是金色的,但是就好像春日的暖陽。這個人的一頭金髮卻是筆直,如夏日最炙熱的陽光那般刺目,比黃金更燦爛!似乎注意到他們的到來,這個人抬起了眼睛。他的眼睛也確實是金色的,倒是和雲微情緒激動或者調動了大量的內息時那樣的金色一般。可這雙眼睛沒有瞳孔沒有瞳仁,整雙眼睛就好像是兩塊金色的金屬!
這金屬一般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感情,只有冰冷的反光。
這種古怪的外表特徵,毫無疑問是雲微等人從來都不曾見過的。而且看來也實在是不像懷有好意的樣子。
雲微沒有猶豫,微微一個錯步間,她已經擋在了顧惜的身前。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