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生命鎖（1）

凡人皆有一死。

無風，夜。

尹西踩著單車，他加快速度，迫不及待地想要把今天的成果告訴阿姐——鎖死人類壽命的生命鎖，被打開了！

呼~

單車飛馳，世界！未來！皆在指掌。

他幸福著，幸福著要將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去跟一個人分享。

「葉子卿！我回來了！」

葉子卿，即是他的阿姐。尹西隨父姓尹，而他的阿姐，則隨母姓葉。自父母逝世后，尹西從14歲起，就和姐姐想依為命了。

尹西從心底認同，自己能上雙一流的海門大學，其中一半功勞是阿姐的。

「啊？這麼快就到了！魚還沒燒好呢。」阿姐一邊操弄著電磁爐上的鐵鍋，一邊回頭看了看剛進門的尹西。

「我看看，都做什麼好吃的了。」尹西走進廚房，這所謂的廚房，不過是一個80厘米寬的小陽台。

「啊，還不錯！」尹西捏著一塊紅燒肉扔進嘴裡。

「還沒洗手呢！」

「啊？洗什麼手。我今天回來，有一個好消息告訴你！」

「什麼好消息？」

「我們的研究有突破了！」尹西吃得太著急，有些口齒不清，「你知道嗎！鎖死人類壽命的生命鎖被打開了，以後，長生不死，青春永駐，這一切的一切，都將成為現實。我選導師的時候就沒看錯，這馮彬是真有一手。以前的研究大多數都在研究如何解決端粒體在DNA複製時消耗的問題，但馮彬不一樣，從一開始就不一樣，他早在十年前就開始從另一個方向琢磨。」

「阿姐你知道他往哪個方向琢磨嗎？對了！我好像跟你說過的。」尹西拿起筷子，又夾了一塊肉，「癌細胞！他竟然琢磨癌細胞！癌細胞具有無限增殖的特性，完全不受端粒體控制。但往往人類對癌細胞是懼怕的，因為這類不受控制的細胞，往往會導致生命終結。大多數人對癌細胞的研究，都以殺死癌細胞為主，市面流行的治療癌症的靶向葯，就是精準殺死癌細胞的子彈。」

「那馮彬呢？」阿姐將已經煮好的魚端進房間。這是離大學城不遠的城中村租的10餘平米的一室，房間有一張桌子，一張床，小小的房間兼顧了吃飯和睡覺和娛樂的功能。而房間外的小過道，則肩負起了廚房和衛生間的責任。

「他當然不一樣，他常說『師夷長技以制夷』，如果正常細胞擁有癌細胞無限增殖的功能，那永生，就成為可能。事實也證明如此，葉子卿，不，阿姐，我今天就是來告訴你這個好消息的。」

「噗嗤。」葉子卿聽到尹西叫阿姐，笑了出來，「幾十年沒叫過姐，今天怎麼肯叫姐了！」

「哎呀！你先聽我說。實驗室出了最新的成果，原來，事情遠遠比我們想象的簡單。癌細胞中有一種可以讓端粒體無限存在的酶——端粒酶，所以癌細胞分裂不會使端粒體縮短，我們的研究，就是如果讓普通細胞也能存在這種酶，同時不被癌化。實驗室已經成功用這種技術培育出了一種新型的小白鼠，這批小白鼠會像龍蝦一樣，它們體內細胞的複製不受端粒體的影響，但不一樣的是，它們是跟人類有著85%基因相似度的哺乳動物。」

「所以？我們人類就要實現永生了？」

「那當然……」尹西終於講出了憋了半天的話，腦袋空了，肚子也跟著空了，他拿起筷子大口吃起肉來。

葉子卿的眼神黯淡了片刻，又忽然如燭火般明亮：「那……那就是……以後的人類永遠年輕，不會衰老的活下去？」

「理論上是這樣，但目前還不能確定，這種技術會不會讓人類跟龍蝦一樣，體型不受限制，越長越大。」

「啊~那到時候，化妝品就沒有什麼市場了。」

尹西看著阿姐吃飯，總感覺哪裡不對，但又說不出來。如今有這樣的成果，論文發表后，實驗室立馬就會成為全國，不，是全球的焦點。那時候，就憑已經遞交出的十餘項專利申請，和實驗室的技術，就能讓整個實驗的同學成為國內頂級的富豪。

吃過飯，碗筷一收，桌子靠牆，阿姐在騰挪出來的地方給尹西搭了個地鋪。

小床，小電腦桌，小衣櫃，小冰箱，小點凳子，小椅子，拼接在這個小小的房間中，活像是在玩名叫俄羅斯方塊的遊戲。

尹西躺在床上，他開始想像。

帶著阿姐離開城中村，住進海門市富人區的別墅……

在那裡看山、看海……

聽風、聽浪……

論文一出，也不知道世界會沸騰成什麼樣子……

巨大的龍蝦出現在他夢裡，巨大龍蝦霸佔了沙灘，霸佔了草原，霸佔了沼澤，霸佔了戈壁……

它們揮舞著巨大的鉗子，厚實的外殼讓它們看起來像裝甲車，像坦克。

人類在巨大的龍蝦面前變成了渺小的生物，他們從小就學習龍蝦語，靠著照顧小龍蝦寶寶和清理龍蝦的外殼為生。

嗯？

嗚~嗚嗚~

尹西正在幫助一隻手掌大的小龍蝦退殼，小龍蝦卻突然啜泣起來。

「請問，你在哭什麼呢？」尹西用龍蝦語問小龍蝦道。

小龍蝦沒有回答，啜泣的聲音也沒有停止。

……

嗯？

迷糊中，尹西才發現，自己不過是做了個夢。他拿起手機看了看：凌晨三點。

借著手機的暗光，他半抬著腰看了看阿姐。阿姐背對著對鋪，似乎睡得很熟。尹西再難抑制心中的歡喜，功成名就，指日可待，再也不用看著阿姐過苦日子了。

他回想想過去的種種，自他14歲那年，阿姐就從才讀了一年半的高中輟學，來到沿海城市打工，靠著流水線微薄的工資，養活姐弟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