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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人記得從前在書上見過一個詞，叫「否極泰來」，就在剛才她想了半天把這個詞想起，並且感到無比激動，因為她找到工作了！還真是否極泰來！

要說她的新工作可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只要能認識招聘廣告上的那些字就成：不限男女，不限學歷，不限身高，不限年齡；工資下不保底上不封頂，多勞多得；這是一份讓你實現夢想的工作，還猶豫什麼，就等你來！敢闖敢拼才會贏！

她站在招聘廣告前，把招聘內容讀了又讀，越讀越激動，原本蒼白的小臉被紅色紙張印製的廣告映得通紅髮熱！這樣的好工作太適合她了，她太需要了！簡直是否極泰來啊！

她深吸一口氣，又連著幾次深呼吸，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卻根本無法不激動！抬頭看看面前十幾層高的樓房，整棟樓的玻璃牆體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貴氣逼人吶，一定是經濟實力雄厚的超級大公司吧！想著以後能在這裡上班的體面，她激動到血脈噴張腦漿沸騰！

再一次深呼吸，又整理了衣衫，鼓起勇氣走進大樓。既期待又緊張，既是相信自己能應聘上，又害怕應聘不上，萬一應聘不上可咋辦？她按照牆上的提示牌由樓梯上至三樓。在一間大會議室里，已經坐了十幾個人，有的在填表格，有的在交頭接耳，有的安靜坐著。工作人員遞給小雪人一張應聘表格，她笑著接過紙筆，找了個靠牆的角落，認真填寫表格。她用半生不熟的書法技巧，一筆一畫的把每個字都寫出她的最高水平的美感，從前讀書考試時都沒有這麼認真過。表格也就填一些基本資料，她在年齡一欄，寫了個「18」；在家庭成員一欄，捏造了一個男性的名字為父親；在工作經歷一欄，本想捏造個漂亮的經歷，但實在編不出而只能空著。

她笑著把填好的表格交給工作人員，聽到別人誇她「字寫得很好嘛！」就更是樂開了花。

工作人員飛快掃了一眼她的表格，笑問：「小雪人是第一出來找工作吧？」她有些害羞點頭，說：「是。」工作人員馬上熱情洋溢，道：「那你運氣好啊，來我們公司上班為起點，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啊！」聽了這話，小雪人感覺自己已經飄在了半空中，原來自己還是被人看好的啊！她也覺得只要吃苦耐勞勤奮努力，就一定可以掙錢養活自己，還能買上房子，買上自己喜歡的東西！

和工作人員簡單聊了幾句后，她被安排坐在第一排，因為過一會兒就要進行統一培訓，有專業的老師上專業的課。後來陸陸續續又來了十幾個人，幾乎把會議室快擠滿了，坐在小雪人左邊的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男孩，坐在她右邊的是一個十八歲的女孩兒，而站在講台上講課的老師是一個珠光寶氣的中年阿姨。

講課阿姨一頭披肩的紫色大波浪捲髮，穿著不知道什麼面料的顏色鮮艷的衣服，脖子上戴著一根粗粗的金項鏈，十根手指戴著十個大寶石戒指，手腕上戴著好幾種顏色的鐲子，她一抬手一放手，這些鐲子就碰在一起發出金錢才有的清脆聲響。坐在台下的人都聚焦在她身上，聽她講她的奮鬥史。她的演講很是振奮人心，告訴大家出身寒門沒有關係，關鍵在於自己有沒有一顆要賺大錢的心，只要有就一切皆有可能，就能改變命運！總之她就是告訴大家一個道理：只要能吃苦耐勞，不拋棄不放棄，就能賺大錢！

小雪人也完全沉醉在她的演講里，雖然培訓老師那一臉濃妝的樣子看起來很奇怪，可她說不出哪裡怪，可能是她第一次看見這麼有錢的人吧。尤其是演講最後培訓老師指著自己的項鏈，又舉起雙手上的戒指給大家看時，說的話，給她無比的震撼！培訓老師說：「奮鬥吧，同志們！今天的我就是明天的你！讓我們一起奮鬥，來改變我們的命運！讓我們的家人都過上有錢人的生活！」大家一直為她鼓掌，臉上都泛著沉醉在幸福和希望里的笑。小雪人也拍手到掌心發麻，老師的話給了她莫大的鼓舞，她下定決心在公司好好乾，一定要干出一番成績來才好。

待培訓老師演講完，由工作人員上台，要大家做自我介紹，並且定一個小目標。輪到小雪人時，她努力克服自己的害羞，盡量表現得大方得體，立下了自己願意為美好生活而努力奮鬥的誓言。其實她覺得自己在台上的時候表現得不好，好幾次停頓到不知道要說什麼，可沒想到在她說完之後，大家連連叫好，還給她持久的掌聲，她又感動又倍受鼓舞！

大家都發表完演講之後，工作人員說由於我們的工作是出去推銷產品，這是代表整個世界最尊貴身份的產品，所以需要大家象徵性地交納一百元的產品保證金。並解釋這是公司的統一規定，要大家放心交錢，說公司這麼大不差這點小錢，還說在大家離職時這一百元都會如數退還。於是在場的大多數人都馬上交了錢，並且拿到了需要推銷的產品，而小雪人因為沒帶錢自然只能羨慕別人。

正當她有些悶悶不樂時，工作人員說快午飯時間了，要大家自己去吃午飯，下午和明天都可以再交錢上來。小雪人想了又想，問工作人員：「我只有二十塊錢，可以嗎？」她急得快哭了，如果交不上錢，那麼她的工作也要泡湯了。工作人員問明情況后，說：「好吧，那你明天先交二十，剩下的八十等以後賣出產品再補上。」這下小雪人才吃了定心丸一般如釋重負。

站在她一旁的女孩，也就是上課時一直坐在她身邊的女孩，聽說她沒錢，便關心道：「那你中午去我家吃飯吧。」小雪人心裡喜出望外，礙於禮貌本想拒絕，可拗不過人家一句「反正大家以後都是同事」的話而又答應了。

在和女孩回家的路上，她得知女孩名叫鈴子，十八歲，和二十歲的姐姐從農村來城裡打工，她們租住在便宜的老房子里。女孩兒已經工作了兩年，和小雪人一樣也是十六歲出來打工，卻不停地說：「你好小啊，才十六啊，我都十八了，我老了。」小雪人不以為然，說：「我不小了，十六了還小嗎？」她的確覺得十六歲已經是正兒八經的大人了，她從來沒有把自己當小孩看。

在鈴子非常簡陋的家裡，鈴子煮了個西紅柿雞蛋湯，再配上米飯就是她們的午餐。鈴子不吃西紅柿，只吃了一小塊雞蛋，用清水般的雞蛋湯泡著米飯吃。西紅柿和大部分雞蛋和湯水都給小雪人吃了，這讓她很不好意思，可吃掉總比丟掉好，看到鈴子不吃西紅柿要丟掉時，她心疼得很。

「你不喜歡吃西紅柿啊？」小雪人問。

鈴子認真回答，就像在上課回答問題般認真：「不喜歡那股味道，所以每次用西紅柿煮湯后都會把它丟掉。在家裡還有豬吃，在城裡只能丟掉，實在難吃，吃不下。」

「那不是很浪費啊。」小雪人非常喜歡吃西紅柿。

「沒辦法啊，感覺吃起來就像毒藥，但是湯里的味道就沒事。」

「你可以留給你姐姐吃啊。」小雪人一向很節約。

「姐姐晚上才回來，肯定也不會吃剩菜了。我們在家時從來不吃剩菜，剩菜全都給豬吃。」

小雪人聽了很驚訝，因為她從小到大都是吃剩飯剩菜的，而且餿掉的飯菜她也沒有少吃。她討厭夏天，是因為夏天總要吃餿掉的稀飯和米飯。有時候那飯餿得厲害，可以看見飯粒上蛋黃色的黴菌，米粒嚼起來已經朽了，但為了飽肚子還得大口大口吃。

雖然她沒有去別人家吃過飯，但也知道別人家肯定不吃餿掉的飯菜的，果然，連鈴子家都不吃。大概只有她家吃吧。但她沒有告訴鈴子這些，只問鈴子下午有什麼計劃。

鈴子指了指今天在公司領的產品，說下午去推銷產品，又問小雪人是不是沒錢，要不要借錢。小雪人想都沒想，就直接拒絕了，在她的認知里，就算自己窮到去討飯，也堅決不要欠別人的錢，因為她很怕自己還不上……不，是怕自己還沒還上錢，人就沒了，那就罪大了！

從小到大，她最怕兩件事情：欠人情，欠人錢。可偏偏兩樣她都欠著，欠雕塑媽媽的。沒辦法，不想欠不承認也沒有辦法，這不是她可以控制的。

吃過飯，鈴子洗了碗，就跟小雪人說出門去工作吧，小雪人說好。鈴子一手牽著小雪人一手拿著產品，笑著說：「那你今天下午算是陪我上班咯。」

小雪人笑著說：「應該的，再說了，我要跟你學習學習。明天等我拿了產品，也就有經驗去推銷了。」

倆人來到城市中心最繁華的商業街，她們覺得這條街上的人肯定都很有錢，也很需要她們的產品，於是挨著路邊的鋪面，一家一家地去推銷。可是出師不利，大家對她們的產品沒有一點興趣，有的甚至直接不准她們進店鋪。

不過，柳暗花明又一村，一家高級男裝店的女店員對她們似乎有興趣，帶著禮貌又職業的笑容，問：「你們這是賣的什麼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