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對弈

案情已經梳理得差不多了。

那個人，造成這一慘劇的人，他孤傲、心思緊密。

對於生命的態度極度漠視，甚至包括他自己的性命。

活著對他來說，或許也不過是一場遊戲。

作案手法是使用地脈來控制陣法內殺人的手段，通過天地本身的力量，將白玉京內那個修道者「李丹梅」死亡瞬間的狀態截取下來，以天地靈氣傳達至鳳霞谷中，就如同感染了疾病一般……將死亡通過陣法傳遞給每一個在內的修道者。

這種法術的具體操作方法雖然不知，但卻是可能的。

若是在白玉京內這種所有天地靈氣全都被監控的地方，自然是不可能發生這種事情的。

但真正發生案情的地方卻是在白玉京外。

有關於從道淵走出來的第二位道子……那個之前從未有過一面之緣的，想要殺死陳元的人。

原本從一開始就不可能知道他的相貌。

因為對方的布局做得很巧妙，從潛入白玉京的那一天開始，便沒有留下任何真正可以被稱作是線索的痕迹。

無法追蹤，也就意味著這件案子本身極有可能成為一樁懸案。

——但那是不應該發生的。

因為這件案子所牽扯到的人實在是太多，一下子死了那麼多人，短時間內監天司在白玉京內的信譽自然會出現極大的損失。

但蘇莫雲卻是萬萬沒有想到，就在案情陷入短暫停滯狀態后，陳元卻是拿出了一幅畫像。

「這是什麼？」

收到畫像后的蘇莫雲皺著眉。

將畫像攤開細細端詳，便見其上是一個年輕男子的面孔。

柳眉斜眼，一頭短髮。

在他的臉上可見細密的點點黑色麻子。

儘管畫像儘可能的畫的正規，就像以往的通緝令上那樣，但不論如何看，都覺得這畫像中面無表情的年輕男子在笑。

笑得邪異、古怪。

看久了便覺得膽寒。

「那個人的畫像。」陳元指著畫中人物輕笑道，「雖然畫出來有些困難，但只要對著真人偷偷地臨摹一陣，還是能夠將他的畫像給畫出來的。」

「你見過真人？在那裡，快說！」

蘇莫雲聞言，猛地揪著陳元的肩膀。

情緒分外激動。

她能有如此反應也不難理解，畢竟是她當初一口應下了這個案子，雖說現在這件案子被五個捕頭同時審理，但主要負責的人還是她，如果到時候一籌莫展真的成了懸案，對她的影響也是極大，會影響到她的地位自不必說，關於她本人的能力也會成為問題。

「我現在就讓人看著他，既然他敢拋頭露面，遲早都能揪住他的狐狸尾巴。」

「蘇捕頭不要著急，首先我還沒有見過他，這畫像是我託人給我送來的，至於尋找證據這件事情……只需要我一個人就夠了。」陳元揮手，將蘇莫雲的那隻手給推開，笑容不改，「我把這畫像交給你，是為了讓你幫我一個小忙。」

話說到這裡。

戛然而止。

兩人只是靜默地對視著，過了許久后1，蘇莫雲才再次將視線落在手裡的畫像上，微微頷首。

……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沒有任何疏漏。

那個連自己身份都搞不清楚，為了離開道淵不惜觸犯禁忌的毛頭小子根本就不值一提。

捕快？

呵……

只能解決尋常小事的捕快，如何能夠找的上自己。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註定的沒有一點結果——就和現在所見到的一樣。

「這件衣裳不錯，多少錢？」

一雙纖細的眼眸中帶著笑意。

青蔥手指指著擺在架子上的一件綉著飛鳥的道袍。

「這位道友好眼力，此道袍乃是採用僅僅一根的千年冰蠶絲所制，其上有調理四周靈氣的禁制，總七百六十二道，上邊鑲嵌的靈石是碧凝閣煉製的極品靈石，穿上它冬暖夏涼，實在是居家修鍊閉關的上品，設計靈感來自於……」

「行了行了，別扯這些沒用的，有什麼功效自然是穿了我就明白，你這裡說得再多又如何。」

眼看著一個看上去極為幹練的胖道士溜到他的身邊。

激動地給他介紹這件道袍如何如何地好。

但他卻冷哼一聲，打斷對方的話語。

皺了皺眉。

「快些報價，我可沒閑工夫聽你在這裡瞎扯。」

「好嘞，這件道袍總七千五百……咳咳，看公子出手闊綽，又是我們這裡的老主顧了，就給您便宜一些，七千錢如何？」

「把它包起來，帶我去結賬。」

「好嘞！」

這胖道士並沒有因為對方的輕慢話語而生氣。

在這白玉京開店了百年多，他什麼人沒見過。

心底里的度量和城府自然不是一般人能看得出來。

更何況胖道士對於此人其實並不討厭。

這世上又有誰會對錢說不呢。

白玉京的錢是九黎通用的一種計量價值的單位。

為了統一管理，不論仙凡都是用的一種貨幣。

而這種管理方式，在九黎治下也不曾出現什麼疏漏。

此事暫且不論，這人可是胖道士店裡新的常客，出手闊綽不說，關鍵是買東西豪爽。

「公子常來啊——」

聽著身後那胖道士的吆喝聲。

他的臉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這些日子他總算是察覺到了，這白玉京里花樣挺多。

怪不得那個毛頭小子會偷偷地跑出來嗎？

不過……

這些也不過是凡俗煙火，沒有證道長生，享受這些也不過是浪費生命而已。

——儘管如此浪費生命很享受。

——但殺了那個小子以後，還是得回道淵吧。

——畢竟……那才是自己的追求。

心裡正有一瞬間的失神。

忽地前方被一人猛地一撞。

「呀，抱歉撞到你了……」一道柔弱的聲音傳來，他抬頭才見一個高挑的紅裙女子，一臉歉意地弓著身子，「剛才只顧著與人說話，卻是完全沒有注意到……」

「無妨的。」

他淡笑。

雖然被撞了一下，打斷了思緒有些惱怒，但見到如此可人的女子，心裡的那些惱怒便瞬間消散。

「其實我也有些走神了。」

「實在是抱歉……」

女子再次道歉說了幾句。

才回身離去。

……

看來，不能在走路的時候走神了。

他心裡暗暗這般想著。

兩隻手下意識的插進口袋裡。

卻是忽地眉頭一皺。

在他原本空無一物的口袋裡，不知何時卻多了一團東西。

從觸感來感覺，應該是紙張。

從口袋裡取出那東西，將其攤開。

原本看上去不過巴掌大的紙已經展開極大。

他的臉上原本淡然的表情，卻在見到那張紙的瞬間猛地一變。

有些慌亂地四下張望，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那個剛才撞了他的女人……已經不知道走到哪裡去了。

先前或許不曾注意到，現在卻發現……那個女人根本無法追蹤。

沒有一點痕迹。

就像是，原本就不曾出現過。

「但是……這怎麼可能！」

「我的計劃是完美的，自始至終都不曾出現疏漏，不論是布置的終極陣法還是底牌，到現在對方都還沒有發現才是，就算是在他家裡的……不，不對！」他面色越發難看起來，終於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樣，咬著牙，「原來如此……原來你早就發現了啊……」

但是……

那又如何！

你發現了我的存在又能如何！

終究不過是徒勞，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下一步要如何針對你！

……

他小心地把這張畫著他畫像的紙摺疊好，生怕被其他人看見。

在那張紙上……

除了他的畫像以外，自然還留下了其他的信息。

雖然只有短短的四個字。

——找到你了。

但是找到了又如何？

他冷笑一聲。

身形再次消失在人流中。

他並沒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後，一道有些胖的身影正小心地記錄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