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130.三天①
學生們似乎終於和壞運氣說再見。
他們沒再遇上任何襲擊，舒舒服服安安穩穩地睡到了天亮，然後帶著滿滿的補給重新出發，劉浩千辛萬苦連上了衛星，終於得到了最近幾天貢嘎山的衛星雲圖，然後他開心地向大家宣布：「一直繞著貢嘎山不肯離開的冷空氣終於南下了，我們將迎來一波好天氣，運氣夠好，甚至能踩著好天氣的尾巴回到新柏林。」
這的確是件好事。好轉的天氣也意味著物資消耗的減少。之後的路途中沒有營地，更沒有補給，現在每一分物資必須小心計算使用，容不得一點浪費。
「太好了。」克奇鬆了口氣，他一直擔心天氣問題，如今聽到這個消息感覺壓在心臟上的大石頭少了一塊，「路上會安全些，被伏擊的可能也要小不少。」
「不過相對的，異獸們的活動範圍也將變大，而之前連續幾天的壞天氣它們很難找到食物，現在天氣變好，哪怕被獸潮影響的異獸，這時候也會先忙著捕獵。」劉浩提到的問題很現實，「我們必須提高警惕。」
類似老話重提，但小心的人才能活得長久。
中午過後，他們正式越過南坡——這也意味著成功翻越了貢嘎山，艱難的路途終於走過一半。不過這並不意味著他們能夠放鬆警惕，更有可能是他們必須更小心，更加防備。
一路過來的遭遇證實了年輕人的推測，他們遭遇了一小群不成氣候的岩狼，甚至不用其他人幫忙，作為前鋒的安傑魯就將岩狼殺得七零八落。
「這附近很適合岩狼生存，估計之前的種群可能隨獸潮離開，也有可能比其他異獸殺掉了，」劉浩仔細觀察了狼屍，「它們的毛色和附近的岩狼存在明顯的不同，很有可能是最近才到這裡來的。」
這僅僅是一個開始，隨後，高地岩豹，山地大角羊，甚至還有冰川豹——年輕人都認為也許是從冰川蜥龍爪下逃生的幸運兒，總之，他們有幸見識了許多該生活在這裡或者不該生活在這裡的異獸。
連趕路的進度都因此受到拖累，慢了下來。
「這樣不行。」中途休息的時候蘇兆提出意見，「照現在的速度，我們不可能在三天之內趕回新柏林。」他的頭痛好了不少，但目前還是不能投入戰鬥，僅僅作為一個機甲駕駛員發揮作用。
「我們已經盡量避免和異獸發生衝突了。」克奇皺著眉頭說，「甚至繞了好長一截路，就為了省點力氣。」
兩個力量系異能者之前出艙作戰，對這個問題感觸更深。歐新先開口：「但是沒用。我覺得這些畜生都把我們當做行走的……儲備糧一類的東西。」
陳添同意他的看法：「可能還有比獸潮影響的原因，一些原本性格穩重膽小的異獸也活躍不少，攻擊性也更強。」
「我覺得我們的方向可能有問題。」吳畏忽然說。
「什麼意思？」蘇兆問題。
「我們其實不應該示弱吧？」吳畏一邊思考一邊組織語言，「異獸都有慕強的本能，一旦我們示弱，它們就會立刻將我們視為食物。而貢嘎山這麼大，異獸的領地數不勝數，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為自己找來滅頂之災。」
「我們應該換一個思路。」吳畏一邊說，一邊覺得自己提的意見可能性很高，「也許我們應該試試別的方法——比如搞個武裝遊行試試。」
「風險和收益幾乎一模一樣大，很難選擇。」克奇說，然後用了『但是』，「但是，可以試試看。」
「誰提出意見誰解決問題。」蘇兆很快站到了克奇那邊，他其實對吳畏要怎麼做相當感興趣：「我非常期待。」
其他人沒有任何意見，甚至連一向不參與這種討論的謝忱都對此抱著樂觀的期待——畢竟，吳畏一路給他們帶來了不少驚喜，總的來說，驚喜略大過驚嚇。
吳畏操縱著機甲走到了所有人的最前面。
他緩緩閉上眼睛，眼前立刻出現了一副紅色的畫卷，和以往打開場的感受完全不同。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粘稠的，彷彿水流一般的紅色液體以吳畏為原點不斷向外流出，只這一會兒的功夫，吳畏的場就將隊友們包裹了起來，
「擴散出去，」蘇兆在通訊頻道里對他說，「能擴多遠擴多遠，」他儘可能保持平靜，即使這是一件讓他完全無法冷靜的事。
之前吳畏展現出這個格外與眾不同的場時蘇兆並不在場，之後吳畏戰鬥時他又陷入昏迷，儘管後來聽說了一年級生的場出現了物質化的徵兆，但僅憑其他人的描述，完全無法領略到其中奧妙。
而他如此關注吳畏的場，是因為領域出現之前有一個重要的特徵，那就是場的物質化。
一代又一代的異能者通過不斷的努力，終於將原本千奇百怪的異能基本整理髮展為三個大類，分別是基於人類軀殼的力量系，通過精神外放影響現實的精神系，還有操縱物資的物質系。
在進入領域之前，三個種類涇渭分明，但一旦異能者跨過那道門，踏入領域的世界，異能就會呈現出高度的趨同性，簡單來說可以理解成一旦成為領域者，不論之前是力量系，精神系還是物質系，在異能的表現方式上都相當一致，以至於甚至在異能者中間都產生了一個錯誤的留言，那就是精神系異能者更容易成為領域者。
能夠擁有自己的領域極度困難，並且非常稀少，不過徵兆倒是相當好懂，什麼時候能夠靈活運用三種異能，什麼時候就能領悟領域。
想到這一點，蘇兆忽然對吳畏開始異變的場就不感興趣了。
有一種沒經過驗證的說法，第二異能者成為領域者僅僅需要時間，因為能夠使用兩種異能的人——不論因為天賦還是什麼其他原因，天生具備了成為領域者的可能。對他們來說，使用多種領域就像吃飯喝水般自然——對於那些千辛萬苦才推開門的人來說，第二異能者的存在真是讓他們心情複雜。
蘇兆的心胸不至於如此狹窄，但是，要讓他毫無芥蒂地為吳畏感到開心——他也並沒有胸懷寬廣到這個地步。
暫時忽略掉三年級生複雜的心情，當吳畏的場打開之後，一直若有若無的窺視感立刻消失了不少，大多數異能者感覺靈敏，因此，當一直給大家造成負擔的窺視感消失不少之後，好幾個人都同時鬆了口氣。
一向老實的歐新第一個在通訊頻道里報道這種變化：「我覺得輕鬆不少。」力量系異能者如釋重負，「之前簡直連眼睛都不敢眨。」
「那是因為這一路上關注我們的異獸實在太多了。」克奇倒是能夠理解歐新的焦慮，「吳畏的場攻擊性很足，氣息也很強大，對於一般的異獸來說有相當強的威懾力。」
「那其他那些更強的異獸呢？」
「異獸再如何變異也是野獸，它們不會像人類那樣會選擇為了所謂尊嚴而戰鬥，它們考慮的永遠只有生存。強大的異獸也不會喜歡自己的獵物時刻有可能威脅到自己。」出聲解釋的人是蘇兆，「因此，如果還有選擇，一般的異獸不會貿然挑釁吳畏。」
「但是長時間維持場很難吧？」安傑魯插話進來。
「對吳畏來說，現在越長時間維持場的外放越有利，」蘇兆意味深長地說，「辛苦不是壞事。」
當吳畏維持著場的力量試圖就這樣離開貢嘎山時，遠在千里之外的余清似乎心有感應，她暫停了手中的工作，就像看到了什麼讓她感到愉悅的事物那樣翹起了一邊的嘴角。
「你好像遇到了什麼高興的事。」充當機甲駕駛員的拉蒙德用餘光瞥了一眼同事，「如果可以，說來聽聽看？」
「不是什麼大事，」余清恢復冷靜的表情，「但確實很讓人開心。」她沒有分享的意思。
拉蒙德聳聳肩，他基本猜到了這樣的發展——余清並不是一個愛好分享自己生活的人。他轉開話題，重新提起了弗拉德蒙，「你真的相信異獸旋渦的存在嗎？」
「我是否相信並不重要。」余清回答：「重要的是有許多資料證明它的存在，而我只是對它更感興趣而已。」
「雖然到目前為止，我們對獸潮的了解依舊很少，但我們對異獸的了解已經非常深入，我覺得這才是正確的辦法，不斷和異獸戰鬥，找到它們的弱點，戰勝它們，」拉蒙德為自己縮描繪的那個畫面所刺激，眼圈都紅了幾分，「總比去找一個虛無縹緲的存在來得強。」
余清保持沉默。然後她合上攜帶型光屏，慢慢開口。
「人類來到這顆星球上已經有幾千年的時光，但我們的進步卻越來越小，總有一天會停滯下來，就像舊地球時發生過的一樣。」
「在這件事發生之前，儘可能地為人類創造出更多的可能性，避免發生當年慘烈的戰爭，而其中的重點，就是從異獸這裡搶出更多的資源，徹底成為盤古星球的主人。」說到這裡余清冷笑了一下。
「很多人根本不明白，我們一直是異獸的手下敗將，現在立足的城市，原本就是當年強大異獸棄若敝履的區域，人類付出無數心血進行改造才有現在的一切。然後一代又一代人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過於強大的生靈，直到不久之前才有和它們一較高下的實力。」
「如果不研究獸潮，我們永遠會活在突如其來的恐懼之中，永遠無法真正成為盤古的主人，甚至有一天，會輸給異獸，乃至於被迫重新在宇宙間流浪——」她哼笑一聲，「也有可能連流浪的機會都失去了。」
拉蒙德在余清說到一半時就變了臉色，當女性研究員全部說完之後，他很明顯想要說點什麼，但最終選擇了閉嘴。
余清瞥了他一眼。
「很好。」女性研究員諷刺道，「我們終於取得了共識。」
「從這裡到弗拉德蒙有三條路可選。」拉蒙德假裝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徑自為余清介紹地圖，「如果是獸潮之前，三條路無論從距離還是安全性都不相上下，但現在則大不一樣。」
「衛星圖片表明靠東的這條路已經被異獸毀了大半，我們猜測獸潮經過了這裡，」拉蒙德重點標註了地圖上的某些區域，「這裡，這裡，和這裡，地形地貌發生了完全的改變，有可能更強大的異獸趕走了原住民接管了領地，也有可能從其他地方遷徙而來的異獸看上了這個地方，總之，非常不安全。哪怕獸潮結束之後重新清理都得花不小的功夫。」
「這條路則沒什麼好說的，原本有一座橋橫跨永定河連接東西兩岸，現在么。」拉蒙德在圖片上畫了個×，「還是不建議。」
「所以實際只有第三條路可選。」余清說，「那前兩條的意義何在？」
「好問題。」拉蒙德煞有介事裝模作樣地點點頭，「那是因為這條路比前兩條更糟糕。」
圖片中已經完全找不到道路的影子，瘋狂生長的綠色植物密布所有縫隙，它們生長得如此茂密，以至於天空都被擠得只剩一線。
「應該是異植的大規模入侵，可能是某種異獸的伴生植物，但目前為止還沒能查清楚到底是什麼種類。衛星照片極不理想，」拉蒙德嚴肅地開口，「這是最近幾年以來我見過生長規模最大的異植。」
「簡直可以被稱為妖怪了。」余清順便為拉蒙德解釋，「舊地球時代東亞地區傳統神話當中的一種生物，你可以理解為魔鬼或者精靈一類。」
「哪怕異植被徹底消除，這塊土地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也別想能用於耕種了。」余清看著光屏平靜地說，「它在短時間裡過度生長，這種大小的話，方圓十幾公里內的土地肥力估計都已經被抽得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