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132.兩天①
翼龍沒有太難為這群倒霉的闖入者，甚至當機甲從它的眼皮子底下溜過去時，強大的異獸也僅僅是發出類似嘲諷的鳴叫——類似人類語言中的「這是哪裡來的喪家犬」。
這和年輕人的計劃差得實在太遠了，所有人都僵住了，沒人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辦。但明顯翼龍不可能給他們太多時間，第一個反應過來的蘇兆立刻命令所有人以最快速度通過寶劍斷口。
「誒？我們不打那頭翼龍了？」還沒怎麼反應過來的安傑魯傻乎乎地問。
克奇恨不得把弟弟的腦袋擰下來——反正看起來也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最後的理智勒住了他，避免破口大罵，「如果你有興趣，」一年級的隊長陰著臉說，儘管安傑魯看不到他的臉色，「大可以去自己試試，我們會記得不讓你變成翼龍的食物。」
安傑魯趕在克奇將威脅變為行動之間明智地選擇了閉嘴。他們以最快速度通過寶劍斷口，全程處在翼龍的監視之下，五感過於發達的異能者甚至能感受到翼龍冰冷而傲慢的視線。
年輕人們一路狂奔，不惜耗費機甲能量，以最快的速度遠離寶劍斷口，直到飛出很遠，連寶劍斷口都變成視野中不起眼的小缺口才停下來。
「所以，沒人知道什麼原因，而我們居然莫名其妙地從一頭努格斯翼龍手上逃走了！」安傑魯在通話頻道里大呼小叫，他異常激動：「有人做到過嗎？！從一頭翼龍手上毫髮無損地逃跑！」
「別枉顧事實，」克奇冷冷地說，「我想翼龍應該對你還是有那麼興趣——如果你作為食物的話。」
「所以一定有一個別的，暫時我們都不知道的原因。」吳畏忽然開口，「如果我們知道了這個原因，也許還能有什麼別的收穫。」
「比如？」
「我也不知道。」吳畏把後半句咽了回去，也許比從翼龍手上逃生還要來得刺激。
這個談話暫時告一段落，當他們徹底意識到安全時，不知是誰開頭，又重新挑起了同樣的話題，這次吳畏覺得自己有話要說。
「如果我們假設異獸旋渦真的存在，」他提出一個觀點，「其次，假設高等異獸的智商並不遜於人類。」
沒人在通話頻道里說話，所有人都在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我總覺得獸潮有問題。」吳畏提起了獸潮，「一旦發生，異獸極易受到影響而失去理智，大批裹挾在一起衝擊人類聚居地，而人類卻無法找到克制獸潮的辦法，因為獸潮沒有規律可言，更沒有任何徵兆。」
「我剛才隱隱約約有個想法，對於我們來說獸潮固然是一場巨大的災難，但是對於異獸——尤其是智商不遜人類的高等異獸來說，難道不算是災難嗎？」
這次反駁的是歐新：「對於它們來說，人類就類似獵物吧？既然是獵物，那時不時了來一次集體捕獵，難道不合理嗎？」
「對一般的異獸來說有可能！」吳畏越說越覺得如此，不免放大聲音，「但對於那些位於食物鏈頂端的異獸來說，這種大概率會影響到族群的行為，真的有我們想象的那麼重要嗎？」
克奇想要反駁，卻隱隱覺得吳畏說得有道理。
越是食物鏈頂端，繁衍越是困難。舉例來說，作為頂尖異獸的努格斯翼龍遵循一夫一妻制，每次產蛋最多只有三枚，還經常出現三枚全部無法孵出的情況；而哪怕小翼龍平安出世，壽命漫長的他們有著相當漫長的成長期，如果翼龍夫婦運氣不好，三年下來一隻小翼龍沒養活也算常態。因此，翼龍格外重視幼體，絕不放過任何有可能威脅幼龍的行為。
「所以，會導致幼龍失控的獸潮……翼龍難道不會有別的看法嗎？」吳畏得出結論，「不可能，只怕翼龍恨得咬牙切齒！」
壽命悠長的翼龍不乏多次出現在獸潮之中然後被記錄下來。它們殺人，當然也會被殺。
吳畏的理論乍聽之下很難接受，但並不是完全沒有道理——比這個想法更誇張理論多得是，甚至有人提出過異獸有類似人類王國時期嚴密的等級制度，有自己的文字和語言，但事實證明，這真的是一出屬於人類自己的妄想而已。
「你的意思是，因為翼龍討厭獸潮，所以它特意放過我們？類似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蘇兆總結道。
「不不不，我覺得翼龍放過我們只是因為它意識到與我們為敵沒有任何好處，倒有數不清的壞處。這頭翼龍估計特彆強大，才能抵禦獸潮對它的影響。」吳畏頭一次覺得異獸也挺不容易的——不過這不妨礙他在機會合適的情況下殺了那頭翼龍。
隊內通訊頻道安靜了一會兒，然後比任何時間都熱鬧了起來。
「我覺得這個推測還是很有道理的。」克奇首先開口，「總比翼龍善心大發放過我們來得合理。」
其他人對這一點基本沒有異議，但是因此而引發出了另一個問題，獸潮究竟是如何影響異獸？或者說，獸潮到底是什麼。
「解決這個問題顯然超出了我們的能力範圍。」吳畏首先放棄，他坦然表示：「我對一切可能導致學術研究的行為都不感興趣。」完全不猶豫地選擇了投降。
「這個問題很重要，回去以後一定記得要把這段時間的經歷上報給學校。」蘇兆要細心些，囑咐年輕的學弟們：「最好以書面的形式做成報告，」他聽著通訊頻道里的哀嚎挑了挑眉梢，「不喜歡書面作業的習慣原來是通病啊。」
不管是曾經的預備學院，還是現在的新京高等軍事學院，學生們對書面作業無感，更加熱愛實際操作和比賽的傳統真是和獵警學院一脈相承。
「我認為不可能只有我們注意到了這個問題。」吳畏說，他的確是這樣認為的，「也許是在我們不知道的什麼時候已經開始調查，不過這和我們已經沒關係了。」
通話頻道里陷入微妙的沉默，似乎話題結束之後年輕人們暫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每個人都別有所思，這場世界性的災難終究還是給他們的人生留下了永不磨滅的印記。並將在更加久遠的時間裡不斷影響每一個人。
「我們現在到哪兒了？」克奇終於打破安靜，他問劉浩，「還有多久才能離開貢嘎山？」
「被獸潮影響的異獸弄斷了出山的必經之路。」劉浩盯著剛收到的衛星圖片——他們總算有了微弱的信號——臉色難看得無法形容，「這一片是風口，飛行的危險很大。」
「得繞路嗎？」蘇兆敏銳地指出問題。
「向西繞行五十公里的直線距離。」數據劉看也不看地圖，張口就來：「但考慮到地形，我想我們還需要走上差不多一百公里。」
「電池和食物能支撐到那時候嗎？」克奇關心另一個關鍵問題。
「很難講。」這次回答的是吳畏——他同時也是這機甲的臨時維護機師，對這個問題更有發言權，「如果能維持現在的天氣，那電池勉強夠用，如果不能，」一年級生終於沒忍住還是嘆口氣，「可能剛出山我們就得被迫將機甲扔在原地，靠自己回去。」
這個可能性讓所有人聽得臉色發白，現在可不是往日的太平時節，滿世界到處都是的異獸讓哪裡都開始變得不安全，更不用說這一路上遍布森林，湖泊和沼澤，簡直就是異獸活動的理想區域。
但他們的確別無選擇。
「從現在開始，我們最好就要祈禱之後一切都能太平無事，」吳畏嘆氣，「指望幸運女神能夠給我們庇佑吧！」
不過與吳畏流著相同鮮血的另外一位顯然不認為幸運女神到底能為她帶來什麼。余清盯著光屏上的地圖，試圖在密密麻麻標記的地圖上發現更多的，更有用的東西——但很快她就放棄了，哪怕是余清，現在也沒法在這團更類似烏漆墨黑的，像某些先鋒藝術品的東西大過地圖的東西上看出什麼。
在徹底消滅魔鬼藤之後，這支奇特的隊伍沒有遇上更大的麻煩，他們發現了很多異獸遺棄的巢穴，並且還發現了零星的人類殘骸。
「估計是被異獸拖回巢穴給幼崽吃的。」加爾冷靜地說，同時若無其事地操縱著機甲撥動了一下屍塊，「上面還能找到撕咬的痕迹。」
「真可憐。」不知道是哪個獵警小聲說了一句。
「別同情人家了，我們如果不小心，這就是我們的下場。」加爾冷靜地說，「這是件好事，證明我們的方向沒錯。」
獵警們打量著滿地屍骸的恐怖畫面，哪怕呆在這裡的都是身經百戰的戰士，但這一幕無疑還是讓他們感覺很不舒服——他們的族人，同類，就這樣悲慘地死在了一群野獸的爪牙下。
現場唯一沒什麼反應的大約是余清。她只是冷淡地瞥了屍體一眼，就將注意力轉到周圍的環境上，哪怕地面上一具幼童的屍骸也沒能讓她有所動搖。
「不知道你究竟是鐵石心腸，還是已經完全不在乎了。」拉蒙德半是佩服半是感嘆地說。
「我的同情和悲嘆都不可能讓他們復活，既然如此，這些多餘的軟弱有什麼用呢？」余清平靜地說，「歸根到底，只有不斷變強，才能讓這一切不會再發生。」
拉蒙德靜靜地注視了她一會兒，笑笑轉過頭去。
正如余清所說，她的確對這一切沒什麼太大興趣，既有剛才說出口的原因，也有說不出口的原因。從加爾那兒知道了弗拉德蒙的故事之後余清就有疑問：關於異獸螺旋的傳說遍及整個盤古星球，但大部分人都將它視為神話或者恐怖故事，沒人當真。
而除了加爾之外，關於異獸螺旋竟然沒有第二個人看到過，這簡直沒有一點兒合理性，而且更可怕的是居然沒人質疑整個問題。
每個人都理所當然地忽視了弗拉德蒙，曾經的傳說涅滅在了時光當中，沒人想過，如果那個傳說並不僅僅是傳說，而是事實的真相時又該怎麼辦。
她望著光屏，彷彿就這樣看向了傳說當中青色不斷旋轉的螺旋。
在兩支隊伍為了不同的命運奮鬥時，獸潮所引起的災難不斷發酵，變異的異獸數量越來越多，人類被迫放棄了長久以來建設的定居點，收縮至中心城市防守，局面就此僵持，許多還曾對上一次獸潮留有印象的人嗅到了不詳的氣息，這次獸潮遠比歷史上任何一次記載規模更大，也更慘烈。曾有一度異獸逼近新迦南外圍城鎮，獵警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擊退異獸，沒讓新迦南落得第一個淪陷在獸潮中的惡名。
獸潮出現到現在，不過短短几個月，但無數的人已經有了被痛苦煎熬大半輩子的錯覺。
外界的變亂和不斷深入森林的余清一行人沒有任何關係。越是深入森林，場和電磁信號所受到的壓力越強，獵警們的場被壓縮到機甲周圍，機甲編隊被迫縮小距離。
「目視距離。」加爾在通話頻道里向每個人強調，「超過這個距離，通訊效果就會急速下降，我們現在求穩，寧慢勿快。」他換了更深沉的語氣，「我們已經和後方失去了聯繫，現在一切只能靠自己，大家都不是新手，知道現在局面有多糟，想活著回家，就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不過這些話明顯對余清和拉蒙德無效。他們時長會毫無預兆地停下，然後獵警眼睜睜地看見隊伍中唯一的女性拉著降落桿利落地落到地面，然後不時在光屏上記錄下什麼。
女士的同事在這種時候通常會選擇旁觀，偶爾也會低聲回答余清幾個問題，一般來說他們會儘快返回機甲，但某些時候，余清也會幹脆留在地面上。
比如現在。
「余清女士，」加爾簡直在懇求，「我希望你能馬上返回機甲！」他盯著光屏中現在僅憑北影就能認出來的人，感覺自己的頭髮正在無可挽回地離開自己：「看在盤古的份兒上，我實在不想突然看到你變成了誘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