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沒證據恕不奉陪
是個婦人,脖子粗,腦袋大,一臉凶神惡煞。
「好你個小畜生,」婦人壓根不把江岑瑤放在眼裡,指著江皓卿就罵開了,「你偷了我家的銀子是不是?」
江皓卿忙道:「我沒偷銀子!」
「不是你偷的是誰偷的?你個小兔崽子,我親眼瞧見你空著手下了山,拿著好幾個饅頭回去了,你買饅頭的錢哪來的?」婦人唾沫橫飛。
「饅頭是徐大娘給的,不是買的!」江皓卿著急辯解。
娘教過他小時偷針大時偷金,他一直牢記在心裡,又怎麼會去偷人家的銀子?
「還不承認,不是你是誰,難不成銀子是憑空飛了!」婦人二話不說抄起地上的一根粗柴棍,劈頭蓋臉就要往江皓卿身上招呼。
棍子正要落下,卻被一隻看似纖瘦無力的手給截住了。
江岑瑤把江皓卿護在身後,一把奪過了婦人手裡的木棍。
當著她的面,打她兒子?
呸,真當自己是面泥捏的!
「你是哪根蔥,說我兒子偷了你銀子,有什麼證據?」江岑瑤把木棍狠狠摜在了地上,身材雖瘦卻氣勢十足。
那冷冰冰的眼神把婦人嚇了一跳,她怎麼覺得,這軟綿綿的江氏一下子變彪悍了?
婦人不是別人,正是那打算給江岑瑤說親的王大嬸。
王大嬸記得,自己先前撮合江氏和自家外甥錢屠夫的時候,江氏可不是這種性子。
不過說起證據,王大嬸一下子變得底氣十足:「要什麼證據?整個村子就你一戶破落戶,我那銀子不是你家偷的是誰家偷的!」
江岑瑤險些被氣笑。
人窮就得受冤枉、背黑鍋?
她怎麼不知道,天底下還有這樣的狗屁道理?
「娘,我真沒偷銀子……」江皓卿到底只是個孩子,受了這麼大的冤枉,又急又氣,憋得小臉通紅。
「娘知道你沒有。」江岑瑤輕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少給我裝可憐,趕緊把銀子交出來!」王大嬸狠狠啐道。
「聾了是吧,還是聽不懂人話?」江岑瑤反唇相譏,「聽不懂人話我教你,想上門潑髒水先拿證據,沒證據恕不奉陪。」
「你!」王大嬸氣得臉都綠了。
她可是村長家的親戚,這半個村子都跟她一個姓,江岑瑤一個外來的寡婦憑什麼敢這麼橫地跟她說話?
見自己說不過江岑瑤的一張利嘴,王大嬸氣得惡狠狠挽起了衣袖:「不把銀子交出來是吧?看我今天不打死這個小雜種!」
要是江岑瑤敢護著,她就連大人帶小孩一塊兒打,反正這個瘦胳膊瘦腿的小寡婦再怎麼橫,也橫不過她身上的二兩肉!
王大嬸氣勢洶洶地說完,就要伸手去扯江岑瑤身旁的江皓卿。
江岑瑤哪會怕她?
不等這人撲過來,她便一把扣住了這人的手腕。
她用的是巧勁,手指稍一發力,王大嬸立馬疼得哭爹喊娘:「哎喲喲,潑皮破落戶唆使兒子偷銀子還打人啊,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這動靜立刻驚動了住得不遠的徐大娘,徐大娘匆匆趕來,被眼前的情形嚇了一跳:「怎麼回事?喲,王銀花,你這是……」
徐大娘原以為定是江岑瑤吃了虧,哪曉得吃虧的竟是王銀花!
王銀花是村裡的媒婆,沒腦子又兇悍,仗著和村長沾親帶故,媒沒做成幾樁,村裡那些蠻不講理的腌臢事倒總有她的份。
「皓卿他娘啊,你先鬆手,有什麼委屈徐大娘給你做主……」徐大娘連忙勸江岑瑤。
她倒不是要護著這王銀花,而是擔心江岑瑤把王銀花徹底得罪了,今後在村裡日子恐怕沒法兒過!
這就是徐大娘?
江岑瑤仔細打量了一下這位五十來歲的大娘,從面相上就能看出這人是個熱心腸的。
要是不熱心腸,也不會三番兩次地接濟自己孤兒寡母了。
別人的面子江岑瑤不給,徐大娘的面子她卻是要給的。
她鬆開了王銀花的手腕,將方才發生的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徐大娘聽完看向王銀花:「我說王嬸子,這就是你的不是了,無憑無據的怎麼冤枉人偷了你銀子?」
「怎麼無憑無據了?」王銀花揉著自己被捏疼的手腕,那叫一個氣急敗壞,「我親眼看見這個小雜種下了山……」
「你是只看見我兒子下山,還是抓住我兒子偷偷摸摸進你家門了?」江岑瑤冷笑反問。
「你……」王銀花氣得結舌。
「你要是真想知道銀子去哪了,就去問你家大柱,方才我還在醉香樓瞧見他了。」徐大娘心裡門清。
定又是王大柱死性不改又拿著銀子換酒去了,這王銀花也真是糊塗,竟二話不說就賴到了一個孩子頭上。
王銀花聽了這話訕訕回過神,臉紅一陣白一陣,咬牙切齒地啐了一句「這挨千刀的王八犢子」,急匆匆下山去醉香樓揪自己男人去了。
江岑瑤看向徐大娘,心裡不可謂不感激:「徐大娘,今天這事多虧了你。」
否則即便自己把王銀花趕走跑,憑王銀花那張破嘴,也定會到處說皓卿是賊。
「這有啥。」徐大娘擺擺手,表示沒什麼打緊的。
這麼好的一個孩子,可不能叫人平白無故腌臢了去。
說著,愛憐地摸了摸江皓卿的腦袋,又看向江岑瑤:「皓卿他娘,你的背疼可好些了?今日怎麼下床了?」
說到這徐大娘就有些詫異,她還從沒見麵人兒似的江岑瑤和誰動過手。
在徐大娘眼裡,江岑瑤是個膽小怯懦性子軟的,平日里被王銀花指桑罵槐連半個字都不敢爭辯,也不知今日這是怎麼了,竟跟變了個人似的。
而且那一身橫肉的王銀花,江岑瑤手裡居然半點便宜都沒討到,這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江岑瑤笑了笑:「已經沒事了。躺了大半個月,鬼門關里轉了一圈,很多事想明白了,人活在這世上性子不能太軟,否則吃虧的只會是自己。」
都是頭一回做人,憑什麼就得讓著別人?
不,不對,自己已經不是頭一回做人了。
可也絕沒有任人拿捏的道理啊!
見江岑瑤「想明白」了,徐大娘連連點頭,覺得這是件好事。
這人啊,總是撿軟柿子捏的,想不被人捏,那就只有自個兒硬氣點。
若江岑瑤的性子一直這麼軟下去,徐大娘還真不知自己能幫得了她幾回。
先前徐大娘聽皓卿這孩子說過,江岑瑤一家三口是在趕往京城的途中遭了劫,沒了錢財,才不得不在此地落腳。
至於老家在何處,為何要去京城,皓卿這孩子也記不太清了。
所以徐大娘對江岑瑤的身世,也並不怎麼清楚。
這時,一旁生好的火堆已經快滅了,叫花雞熟透的香味從土層底下傳來,格外誘人。
「這是什麼味兒啊?」徐大娘忍不住嗅了嗅。
「這是叫花雞,已經熟了,本打算給您送一半去,正巧您來了。」江岑瑤說著,拿鏟子掀開土層,取出了那隻被泥殼包裹著的叫花雞。
敲開泥殼,一隻油光水滑的雞露了出來,霎時間香味四溢,叫人食指大動。
那皮色金黃透亮,一看就是火候剛剛好。
兩個孩子在旁不停咽口水,顯然是饞了。
「這怎麼好意思?」徐大娘連連擺手。
江岑瑤孤兒寡母的,平日里連飯都吃不飽,如今好不容易見了點兒腥葷,徐大娘自然不好意思收。
江岑瑤讓兩個小蘿蔔頭取來洗凈的槲樹葉,愣是將叫花雞分了一半給徐大娘。
接過那半隻用槲樹葉裹好的叫花雞,徐大娘那叫一個不好意思,好說歹說非把兩隻雞腿全給江岑瑤留下了,說留給兩個小蘿蔔頭吃,還招呼兩個小蘿蔔頭吃過飯再去她家拿些乾柴來,稻草也得多抱些過來。
明日指不定又得下大雨,江岑瑤這屋子的屋頂破漏成那樣,怎麼著也得蓋些稻草修補修補,才好繼續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