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葬禮(一)
孟一眾長輩的注視,慢慢的走到了阿爺床。
安木質老舊雕花窗的日光燈,把孟的影子打阿爺身。
紅木床掛著白色的蚊帳。
蚊帳被挽起用紅色的塑料繩系兩邊,看著就像戲台的被拉開的兩塊幕布。
阿爺睜開眼,眼神已經濁了。
「得。」阿爺輕聲念了孟的名字。
孟原名孟得。
父母離婚,跟了老媽之後,雖然沒改姓,但遷戶口的候,老媽把的名字改成了孟。
雖然戶口本的名字改了,但族譜寫著孟得。
孟良施的孫子,孟愈遠的兒子。
孟蹲,半跪著,想說點什麼,但張嘴只發了一沒意義的音節。
阿爺叫了一聲孟的名字后,對身邊的姑說:「哥呢。」
隨著的話,一家除了阿嫲,都聚到了床。
離床最近的伯二伯,姑三姑站到了後面,姑依舊跪阿爺身邊輕撫著的胸口。
孟年哥孫輩,站到了後面。
而嬸二審則需站最後面。
阿爺躺床,開口,「沒錢分,屋,誰…把母…接住給誰。」
伯二伯都沒開口接話。
孟看阿爺眼裡的光又暗了幾分。
「說什呢!阿嫲那還能沒養,……」
年哥話沒說完。
孟餘光看到嬸身後狠狠的拽了一。
年哥回頭,瞪著眼看嬸,嬸用力的抿嘴,用眼神哀求讓年哥多話。
阿爺似乎沒聽到年哥的話,也沒再安排阿嫲,說:「柜子、琴椅、床還桌子紅木,當年沒被砸,現給賣了也好。」
一直跪阿爺身邊的姑幾歲的,哇的一聲哭了,嘴裡含糊的說著,「說些做什,說什,會好的,會好的……」
父母隔死亡的一帘子。
長輩年紀最的姑,此刻正看著帘子一點點的掀開。
哭了聲。
而其,姑的兒子比姑還一歲,孫子孫女更幾比孟年紀。
伯的孫女暑假后初,三姑二伯也都做了爺爺、奶奶。
除了姑,對於死亡都已經了自己的感受,看的比較開了。
聽到姑哭,阿爺的手動了一,沒能抬起。
「老二。」
低聲喊了一句。
「嗯。」
身形瘦弱的二伯低頭應了一聲。
「得回了,把老三的房子騰,再商量一區的三分田,還區那一畝的租。」
孟站後面腦子裡亂七八糟的,聽到自己的名字,回了神。
孟看到二伯蹲,平視阿爺,說:「從就喜歡老三,東西老先拿,再留一些給老三,生就……」
「愈平!」伯手拍二伯的肩膀,讓說了。
二伯似乎離的憤怒,把伯的手打掉,站起掃了一眼場的,眼神孟身停留了兩秒。
眼睛通紅。
回頭俯視躺床面無表情的阿爺,呼吸些粗重,深吸了一口氣之後,說:
「老三的田些年種,田租會算,但……」
伯伸手拉住了二伯的胳膊,把拉到自己身邊,低聲咬牙說:「現什麼候?!就能讓爹安心的閉眼!」
,二嬸最後面,用孟剛好能聽到的聲音,含糊的念叨:「都離了,也跟媽了,現趕回……」
話說一半留一半,年紀的婦女雖然沒讀書,但說話的語氣言語之間留白的深意,鋒利的像針。
看著伯二伯,阿爺眼裡徹底暗了。
想說的話都說完了,至於死後會怎麼樣,哪裡又管的著呢。
日子該,還得。
阿爺嘴裡輕聲的念著什麼,然後緩緩的閉眼睛。
「爹,說什麼?再說一遍!」
姑胡亂的抹了把眼淚,把耳朵湊向了嘴邊,然後整僵住了。
慌亂的把頭往移,俯身貼到阿爺的胸口,然後抬頭訥訥的說,「爹,走了。」
說完眼淚流了,但嘴裡沒聲音傳。
姑平靜的坐到床,伸手握住阿爺的手,輕聲的念到:
「一走,身健、耳聰、目明,世間苦事再無礙,無牽、無掛、無念,世間瑣事再無關,子安、女順、孫達,世間家事再無憂。」
姑念完一段阿爺教的悼詞,轉頭對伯說:「找放磬的吧。」
伯楞了幾秒似乎還沒從「爹走了」,三字里緩。
姑又說了一遍,才轉身走了。
孟進門之後一句話沒說。
本以為自己會很淡然,畢竟心理遠比一般成熟,也準備輩子的沒心沒肺,但事實現心裡堵的很難受。
當孟看到阿嫲獃獃的坐那裡,想到阿爺阿嫲一起生活了快八十年,而從今以後屋子裡就只剩一了。
刷的一,兩行眼淚流了。
孟甚至弄清自己為什麼會哭。
,年哥拉了一。
「跪。」
孟才發現除了,其都跪了。
跟著面的姑姑伯伯磕了頭,然後又被年哥拉起。
門外傳三聲如雷聲磬響,然後回聲。
報喪。
姑兩隻手牽起孟兩隻手腕。
仰頭看著孟紅紅的眼眶,說:「沒事的,阿爺走的很輕鬆,福氣。」
然後鬆開手,又對孟得年說:「休息吧,現沒的事,明九點送阿爺。」
「明?」
年哥皺眉問。
「明火化,回之後法事一,再停兩,白念經,晚兄弟守夜,第四早殯。」
「么急幹什麼?」
「阿爺早自己挑的辰,聽的吧。」
阿爺雖然「師公」,但平村裡婚喪嫁娶會找翻一翻間,孩夜哭也會讓「抓驚」,所以也算半懂行的。
現基本也沒什麼信了。
年哥領著孟沿著老宅邊的路,往家裡走。
到家之後,又把車開回。
孟從手裡把電腦吉接,年哥提著裝衣服的手提袋,帶著孟往樓。
年哥家就伯家,還沒結婚,所以現還沒分家。
伯家就典型的兄弟房,一排三間房連一起,左邊孟家,右邊二伯家。
孟那房子因為爹常年家,所以離婚之後就一直空著,孟以暑假玩都住年哥家。
剛剛阿爺二伯提到了房子,裡面似乎什麼孟知的隱情。
再聯繫二嬸那半句話,孟感覺些無奈。
希望能好吧。
「真的知自己的死期嗎?」
阿爺的離世好像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一屋子的除了姑,似乎都沒多少悲傷的情緒。
「叫壽終正寢。」孟用普通話說了一遍,然後又用方言說了一遍,「壽元盡了。」
「剛才聽到阿爺最後說什麼嗎?」
年哥打開三樓後面房間的門,把行李放到椅子。
阿爺合眼的候,嘴裡好像念叨著什麼。
孟把吉電腦放床邊,打開窗戶,探身子看向老宅。
「阿爺說竹枝掃到了屋頂該修一修,瓦也該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