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流逝、生長
管斌把價值一百八十八的高香,高高舉頭頂,再收回貼眉心,恭敬的拜了三拜。
雙腿彎曲,跪紅木架的蒲團,叩了三頭,睜開眼,仰起頭,想敞開心靈對佛祖展示,那如佛像鎏金一般,正隨著年歲褪色的青春。
但劣質「高香」煙氣濃,熏的看清佛祖的臉,只看到露袈裟外面那半金黃的柰子。
管斌起身把香擦到香爐,看了眼一旁的功德箱。
功德箱貼著聚合收款碼,寫著「隨緣樂助」。
一種荒誕感襲管斌的心頭。
娛樂圈挺多信佛。
管斌學沒畢業拍戲的那會,劇組接觸到一位很虔誠的腕,各種規矩,早晚課,信到影響劇組拍攝的程度。
光自己信,還帶著別信。
管斌回學校,問老師,樣的多嗎?
老師說,很多。
管斌問為什麼。
老師說,演員走紅很靠運氣,需精神支柱。
些一部接一部的演戲,終於點知名度,擔心會氣,信佛了。
些一直想成為明星,但事與願違,老火了,也信佛了。
光演員信,製片,導演也信。
每部戲開機、映的候,也生信仰最虔誠的候。
佛,管斌信的。
但為了《悟空》,開始試著閱讀佛經,指望能從佛經里悟到一些東西,更加深層的東西,好讓自己的演技那麼流於表面。
孟說,別看,沒用,看劇本就行,都面。
管斌問,那為什麼看。
孟說,隨便看,別看。
管斌服氣,越讓看,就越看,僅看,還抄寫,背誦,山朝拜。
跪佛,想求佛祖保佑。
看到貼功德箱的二維碼那刻,又覺得自多少點笑。
拿手機打開相機,想把帶收款碼的功德箱拍,看看孟會怎麼說。
拇指按快門,閃光燈亮起,身穿一襲僧袍的孟現功德箱後面。
拍的手機照片里,沒玄奘打扮的孟。
現實,眼睛里,管斌如弓拉滿緊緊繃住的精神。
管斌明白幻覺,清醒卻受控制的夢。
幻想的孟金蟬子打扮,從功德箱後走,輕盈腳沾地,說:
「沒管給給,給多少,為什麼現金電子支付,卻給完全同的感受?」
管斌知自己了問題,暫並打算醫院看,也打算告訴任何。
《悟空》趕了,一停,整劇組都停擺,一轉眼就明年。
明年季紅婷的攝像團隊能能回,一定。
後果孟能無所謂,但管斌自己無法接受。
管斌搖搖頭無視掉幻覺,關了相機,打開V信對著功德箱的收款碼掃了一千塊錢,轉身往外走。
季節寒意明顯,山更清冷,普陀的遊客已經多了。
悟禪院的主殿雄寶殿,殿內供的橫三世佛:正央釋迦牟尼佛,藥師佛阿彌陀佛位列東西兩側。
禪院對面一座照壁,照壁用梵文書寫的釋迦心咒「俺啊吽」,兩側飾以朵朵的浮凋蓮花,美觀俗。
冬日頭短,四點頭,夕陽便落照壁釋迦心咒。
管斌望向照壁,心頭升起一陣暖意,一秒又被寒風吹散,騰起一團悵然。
冥冥之,彷佛變成孫猴子,落進操縱悲歡離合的如之手。
金蟬子模樣的孟立照壁,風吹起的衣角,靜的好似與地成了一體。
管斌看,低頭往走,但孟疾徐的聲音耳邊響起。
「還沒明白,還差一點。」
「應該明白的,該差一點的。」
「用心。」
「用心。」
「心未至,雖到了門,卻再走幾萬里也敲到那門哩。」
「唉~」
失望的嘆息,響管斌心。
「那特么告訴怎麼用心!孟!狗東西!特么倒告訴怎麼用心啊!明明已經很用心了!很用心了!」
管斌勐抬頭,對孟模樣的幻象吼了起。
然而幻象只壓力的病理表現,沒辦法告訴答桉。
管斌深深的吸了兩口冷空氣,雙手使勁的搓了搓臉,頹然台階坐,拿手機給劇務周鵬發了定位,讓把租的商務車開。
現迫切的想躺,再吃半顆氯硝西泮,讓安眠藥一棒子把自己打昏。
「施主,您沒事吧?」
管斌剛剛發完消息,被身後傳的問候,嚇了一跳。
緩緩轉頭,看到一手拿著竹條掃把,一手拿著華為13porx遠峰藍,歲左右的尚,心鬆了口氣。
「哦,沒事,沒事。」
管斌想起身。
尚已經身邊坐,隨手把掃把往台階面一扔,指著手機屏幕的轉賬記錄問:「施主,一千塊錢捐的嗎?」
管斌看看手機,又看看的臉,再看看手機,木訥的點點頭,說:「…………」
尚點了兩返回退微信。
管斌看到的壁紙一身穿唐代襦裙的女孩子,又忍住抬頭看位約歲的年尚。
年尚沒理會的目光,掀開僧袍擺,將手機放進裡面穿的黑色燈芯絨褲子口袋裡,說:
「往功德箱貼收款碼,拿掉記名薄后,就沒收到香火錢了,施主為什麼捐呢。」
管斌瞄了眼照壁的方向,模彷孟那懶散的語氣,說:
「功德箱擺那裡,沒管給給,給多少,那現金電子支付便沒區別。
錢想捐給廟裡,沒知捐了,怎麼捐的,捐了以後用到哪裡,應該也重。」
年尚望著的眼睛,鬱結的眉頭,問:「施主真么想的么?」
管斌沉默。
尚說:「那誰么想。」
管斌說,「狗孟應該么想。」
「您為什麼覺得那位苟施主會么想呢?」
「真的會么想,還施主認為會么想?」
「沒能,壓根就么想?只施主想應該么想。」
年尚像杠精,繞著圈問。
管斌本就好的精神,被繞暈了,悅的說:「對很了解,很確定那狗腦子就么想的!」
年尚笑笑,說:「真的嗎?信。除非現問。」
「種尚,堅定了學佛的決心。」管斌壓住心的火氣,嗆了一句,起身就走。
覺得自己經文佛理看的還夠多。
只堅持,就能懟的種說車軲轆話的尚,以及無理攪三分的孟。
尚跟起身,隨一起走,說:「些學佛還好,只一學佛就會感覺諸事順。」
管斌急匆匆的腳步,由慢了。
轉念一想,哪尚勸學佛的,想再多糾纏,又快步走。
慢尚就慢,快尚也快,只尚嘴裡話停:
「其實佛沒關係,只因為幹了本該乾的事。」
「悟學佛那智慧毅力的乾的事,難度成功的概率比賺幾百億都低。」
「身價百億的富翁常見,而釋迦牟尼等等覺悟的佛常見,覺悟的尚叫師,做師的,地唯獨尊啊。」
「如果沒霸氣、勇氣、毅力,狠心想自己能賺幾百億,就想參悟生的意義了。」
年尚每說一句,管斌的腳就慢一分,直到徹底停。
「就樣,越迷茫,越思考生的意義,越思考,越迷茫,知生的意義,本就普通能思考結果的。」
尚見停,彎腰將之丟的掃把撿起,幾把兩周圍的落葉掃開。
「全職修佛,見聞廣博的尚,從古到今幾成佛悟的?」
「每班待家裡學幾佛就奢望悟,想明白生命的意義,多切實際啊。」
「釋迦牟尼子,妻子孩子都,所以才思考生的意義,給釋迦牟尼佛幾百億,家稀罕。」
年尚以管斌為圓心,一圈圈慢慢往外面掃。
管斌一動動,像被定住一樣。
「給幾百億讓學佛了,估計該挺高興的。」
「買車買房,找年輕漂亮的老婆,生愛的孩子,沒事環遊世界,做做慈善。」
「飯店服務員態度好,把飯店買將炒了,用受誰的氣,也用看誰的臉色。」
「紅顏易老,錢以整容美容,日子多滋潤啊,幹嘛還學佛,思考什麼生意義呢。」
年尚麻利的將地的落葉掃成一堆,正好堆之幻覺孟站的照壁。
「生苦短,幸福得幾年挺好的,生命重質量重長度,釋迦牟尼最後也死了嘛。」
尚把掃把壓落葉堆,伸手往旁邊一抓,摸了空,回身對管斌笑笑,「一年紀,忘性就,簸箕忘了帶,施主回吧。」
管斌急忙,擋年尚身,說:「師,教。」
年尚問,「教什麼?」
管斌急切的說:「教轉運,段間夜夜念誦佛經,思考經意,現幻象叢生,師教轉運。」
說了半,就聽進「些學佛還好,只一學佛就會感覺諸事順。」
年尚張張嘴,舌頭嘴裡難受的知放哪裡,伸手重重的往搓了搓兩邊的嘴角,又用力摸摸后脖頸,擠一句話:「佛渡緣。」
「瞞您說,最近經常看到一隻問各種問題的松鼠,一說告訴,用心的尚。」
管斌看向那堆落葉面的掃把,手指,說:「剛剛那尚就站那裡。還算緣嗎?!」
年尚後退兩步,擺手說:「佛教講的世,從佛教典籍里找升官發財、婚姻美滿、學業成都緣木求魚,如果從原始佛教入手尋找轉運的方法,的方向沒操作性的。」
「那的方向呢?!」管斌很激動。
年尚從褲兜里掏手機,打開V信的轉賬記錄,說:「元分盡了。」
管斌頓愣住。
像剛剛見到年尚的候一樣,看看手機,看看的臉,再看看手機。
那身穿袈裟的金蟬子打扮的孟,又隱隱約約年尚身後閃爍。
管斌打了寒戰。
尚說,「施主沒悟性,尚的方向走通,走尚家的方法。」
管斌說,「家?」
年尚說,「尚家做心理諮詢,的家,家一諮詢費二」
「現的尚教了,的心理諮詢師能教。」
尚打開收款碼,遞到管斌面:「您好,心理諮詢師裴友,諮詢意向請付款。」
管斌強忍著之重複的流程,拿手機掃碼,按數字,眉頭緊鎖,數字認真的么。
尚說,「漲價。」
管斌輸了二。
年尚確認轉賬成功,說:「精神內耗,意其對自己的看法,導致自信心缺乏,能接納自身的缺點,繼而產生自懷疑。」
「事情一開始,便度擔憂結果的好壞,對所做之事力求完美,但又會因想法於理想化而無法實現,進而現苦惱、鬱悶的情緒。」
管斌說:「您說的沒錯,隱約清楚,問題該怎麼解決。」
「建議日常盡量避免討好、完美主義、幻想等行為。」
「做到,控制了自己。」
「建議,葯。」
「葯什麼?」
「清楚的。」
「清楚什麼?」
「清楚?」
「清楚。」
「,清楚誰能教。」
「教。」
「教?」
「,教。」
「會會已經教。」
「會……嗯,能教,但沒學會。」
「會教會的。」
「真的?」
「真的。」
「什麼候?」
「想到怎麼才能教會的候。」
管斌嘴角抽搐了一,說:「能退錢嗎。」
尚指著手機壁紙,說:「錢退,以把女兒V信推給。」
管斌仔細看了看,思索一,說,「點眼熟,演員嗎?」
尚說,「以,種藍山旅遊一趟后算了,真行,當群演還給錢。」
管斌僵硬的笑笑,「那旅遊團的項目,保證都自願,沒一被騙,被強迫。」
旅遊團合作,把服裝具租給遊客,再付費體驗拍戲項目,最後連盒飯都給。
孟狗東西,種藍山算「壞事做盡」。
但旅遊社趨之若鶩,爭得頭破血流,寺廟香火鼎盛,遊客玩的開開心心,而劇組僅省了調派群演的錢,還賺了些錢。
到哪說理……
管斌尚的注視,添加了女兒的V信,說:「冒昧問一句,您今年貴庚?」
尚說:「正好六十歲。」
尚看起像步入老年的六十歲,像正當壯年的歲。
管斌突然沒那麼急切的想通改變自己的狀態了,說:「所以,您帶著霸氣、勇氣、毅力,狠心修佛悟的么?」
年……老尚看著手機屏幕的女孩壁紙,說:「裴友寒門身,老家南方的村莊。
暑假會鄉,嫂帶回一筐田螺,說孫子昊昊愛吃,讓裴友炒一炒。
裴友做的一手好菜,昊昊吃的開心。
裴友說,昊昊愛吃自己摸,摸回阿公給炒。
沒幾昊昊溺死。」
昊昊溺死後發生了什麼,裴友為什麼選擇家,家后給帶了什麼改變。
尚沒說,管斌也沒問。
兩沉默許久,直到寺廟外傳引擎聲。
尚說:「苦難永遠只苦難本身,值得被崇高化,也無法治癒任何東西。」
管斌看著從尚肩頭跳,聲音很好聽的松鼠,說:「感覺自己病的更重了。」
尚笑笑說:「僧教悟,俗治好,能救的多。」
管斌說:「沒能,說能,菜。」
尚揮袖子,說:「能,絕對能。」
管斌看著尚離的背影,沒搞懂究竟修行的好,還差,好尚,還好的尚。
走禪院門,看到本應該跟著季紅婷一起取景的古麗,知為什麼正坐副駕駛。
古麗捧著平板,沒帶耳機,外放的音樂傳到管斌耳朵里。
管斌拉開門,坐到後排,說:「春花也喜歡易筱往的歌?哪首,沒聽種風格。」
因為孟很喜歡易筱往的歌,管斌待久了,耳濡目染,連什麼風格都熟悉了。
古麗把平板舉起,管斌一眼就看到女孩後面演奏。
管斌已經全然忘記喊周鵬想躺一會,整往探,指著女孩問:「易筱往?」
古麗點點頭。
管斌掏手機,撥通孟的電話,說:「問問題。」
孟說:「問。」
管斌說:「如果看到一貼著二維碼的功德箱,會掃碼付錢嗎?」
孟說:「會捐了吧。」
管斌感覺被什麼東西噎了一,說:「問,回答就好了!」
孟說:「又傻嗶,讓給功德箱掃碼,那感覺應該比吃屎難受。」
管斌狠狠掛斷電話,說,特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