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醫院的後面有一排高大的梧桐,此時因是午飯時間,這裡不見幾個人影。
沈清淼走到這裡,便停下了腳步:「這裡足夠僻靜了,就在這裡說吧。」
她神色並不好看。
岑令小心看了一眼,聲音有些低:「要,要不,再往後走走。」
秦安南嗤笑著打斷她:『原來你也知道自己所為見不得人啊!「
「用不著你插口!」岑令暗恨,瞪了秦安南一眼。
沈清淼極不願意他們多交流幾句,腰身一扭就要走:「不願意說嗎?那我走!我們以後都互不相干。」
這話一出急得岑令直冒冷汗,餘光瞧見秦安南張嘴要說話,深知早死晚死都是個死,從他嘴裡說出來反而會更糟,索性便破罐子破摔,搶先於秦安南說了出來。
「和他取消婚約的就是我!」岑令咬牙說道,「我知道秦安南腳踏兩隻船后故意接近你的!」
秦安南聽到這話,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張嘴便要添些火,卻又被岑令截了胡。
「但我從無一點點要傷害你欺騙你的念頭,我和秦安南之間就是明明白白的被欺騙,而我和你之間的事,我可以和你單獨說嗎?」她忐忑地看著沈清淼,在沈清淼目光移過來的時候,瞪大了眼回視她,眼仁都憋紅了些,「相信我,給我單獨解釋的機會,至於他,他不配參與我們之間的事。
秦安南被這話氣的站不穩,怒色爬上他英俊的面容:「岑令你什麼意思!是你不配參與我們之間的事!我本來就打算要和你分手的,我們之間從一開始就沒什麼感情,要不是我爸堅持,我根本不願意……」
「啪!」白皙的素手毫不客氣地扇到了秦安南臉上。
岑令和秦安南都呆住了,誰也沒料到出手的會是沈清淼。
「要是岑令她沒有和你退婚,這些話你便會改成,打算和我分手對吧?」沈清淼放下手,白皙的掌心微紅,可見使了大力道,「你的朝三暮四,薄情寡義是事實,若大方承認倒也不算虛偽,可這樣中傷別人,為自己遮掩未免太不要臉了。秦安南,我說過我再也不想見你,我已經知道岑令的身份了,你可以離開了。」
岑令怔怔地看著她,沈清淼迎著光,白皙通透的面龐好像會發光一般,讓岑令移不開目光。
「淼淼?!」秦安南不可置信,他從未見過沈清淼這般發脾氣的樣子,她在他心裡一直溫柔似水,脾氣再好不過,好像能包容他一切的錯誤,所以他沒有擔心過她真的離開自己,他以為自己只要堅持,她就會原諒自己。
他以為只要他承諾,從此和岑令斷個乾淨,一心一意對她,她就會重新回到自己身邊。
秦安南這個時候還不知道,女人的包容,其實只是不在意。
「至於你。」沈清淼將目光轉回岑令的身上,「我現在不想聽你解釋,你太可怕了,我真的難以想象當初我們認識時你想的是什麼,為什麼要假裝和我要好……你於我而言太陌生了。」
「清淼……」岑令訥訥開口,「對不起。」
「你不用道歉,本來我就是插足的第三者,我認!你怎樣算計我哄騙我我都認!」沈清淼的眼裡湧出淚水,她看著岑令,淚花在陽光下閃爍,好似能直直**岑令的心底,讓岑令難受的厲害,「我們以後不是朋友了,我待會就請假去搬我的行李,謝謝你這幾日的收留,我也不再計較你的欺騙,我們兩不相欠。」
話音剛落,她便轉身要走。
岑令難受極了,她伸出手想去抓沈清淼皓白的手腕,嘴裡苦的發不出一句話。
秦安南還在為那一巴掌愣神,看到岑令的動作才反應過來,也伸手要去拉她,卻被岑令狠狠推了一下。
「滾開!你真是惹人生厭!」岑令這一推用足了力氣,把毫無防備的秦安南推的踉蹌退了好幾步,差點摔倒在地上。
岑令已經很久沒這般失態了,她畢竟也算有身份的人,平時便是氣極了也不會幹出這動手的事來,還是對著她打心眼裡瞧不起的秦安南動手。
但這一刻她真的沒忍住,她恨不得從秦安南身上咬下一塊肉來。如果不是他,也不會造成這個局面!如果不是他冒出來說那些話,清淼又怎麼會……
其實岑令心裡清楚,就算今日沒有秦安南,這件事遲早也會被沈清淼知道。
而就是因為清楚,岑令才鴕鳥一般把今日的局面一股腦怪到秦安南身上。
好像沒有秦安南今日這一出,她便能把欺騙的事實瞞地天衣無縫,沈清淼便不會生她的氣,一切都能粉飾太平……
原來她也是這樣卑劣。
沈清淼甩開了岑令抓來的手,快速地朝前走,甚至跑了起來。
岑令看著她的背影,突然湧出一股絕望的情緒。
如果,如果就這樣,她們之間再沒有以後,朋友都做不成;如果就這樣,她再也不能看到她剛起床未施粉黛的迷糊樣子,再也聽不到她軟軟糯糯的聲音,再也吃不到她做的紅燒肉……
如果就這樣,她再也無法接近她的生活……
強烈的不甘心在岑令胸口縈繞,帶著小刀刮肉般的密痛。
此時此刻,岑令才清楚明白地看到,沈清淼對她而言,意味著什麼。
她真的,喜歡她啊。
比她以為地還要喜歡。
沈清淼當真去請了假,午飯也不吃,就要去岑令家裡搬行李。
秦安南整個人都懵了,追問著岑令:「你們住在一起?」
「這與你無關!」岑令看也不看她,跟著沈清淼走到了樓下,猶豫著停了腳步,周圍有沈清淼的同事在好奇地打量,她不想讓沈清淼尷尬。
她想阻攔沈清淼,卻無計可施,連拉住她的勇氣都沒有。
「你們怎麼會住到一起?岑令,你到底打的什麼主意。」秦安南還在追問,他覺得實在不可思議,按理說岑令應該視淼淼為情敵的,怎麼看起來比自己還心虛兩分。
「滾開!」岑令終是忍不住爆了粗口,她不想被看熱鬧,「閉嘴行不。」
「岑令,對不起你的是我!淼淼她以前不知情,你對付我就行了,何必為難她。」秦安南覺得自己突然明白了,岑令一直是個強勢霸道的女子,她讓淼淼住在她家裡打的絕不是好主意,怕是為了方便報復淼淼。
岑令要是知道秦安南的想法,怕是會氣笑。
她此時懶得搭理他,秦安南問了幾句總得不到回應也消停下來,只是警惕著精神,考慮著待會如何勸沈清淼和自己離開。他還是不甘心就這樣放棄,和岑令是絕對不可能了,他總要讓沈清淼回到自己身邊的!
沈清淼根本沒去請假,她就靠在窗邊抱著胳膊看著樓下,岑令盯著大樓的玻璃旋轉門等著沈清淼出來,倘若她此時抬起頭,便能看到沈清淼晦暗不明的神色。
沈清淼是在十分鐘后出來的,她昂著頭目不斜視地朝醫院門口走。
岑令急忙去攔:「……你如果非要搬走的話,我開車帶你回去,幫你收拾。」
秦安南在這裡實在煩,她得先把沈清淼帶回去,兩人能獨處才是正經。
「淼淼!坐我的車,我幫你搬!我真的有話必須要對你說,我這些天無時無刻不在想你。」秦安南打著一樣的主意,說出來的話卻是比岑令漂亮多了,「我能為自己做錯的事付出任何代價,唯獨不能失去你!」
岑令嗓子一噎,若是目光能殺人,她勢必要把這個滿嘴花言巧語的東西戳十幾個窟窿。
沈清淼充耳不聞,走到馬路邊招手便攔了一輛出租,打開車門上車前,才把目光轉向岑令:「我希望岑小姐能及時趕到。」
卻是理也沒理秦安南便上了車。
岑令緊抿著唇,轉身去停車場開車,秦安南不甘示弱也要去。
「姓秦的,我是業主,你不是,我完全可以要求保安不放你進去。」岑令冷冷看著他,「不要拿你那些齷齪心思來考量我,我不會傷害她,比起你,我好多了。」
岑令其實不是個自戀的人,但在感情上她清楚明白,敢愛敢恨,她知道作為情人,自己比秦安南好上數倍不止,她會一心一意對待自己喜歡的人,努力地讓她開心。
只要她願意接受自己。
「你。」秦安南一時啞口無言。
岑令已經發動了汽車,前幾天都是她開車接沈清淼下班,清淼她沒有家裡的鑰匙,她要快些回去,免得沈清淼多等幾分鐘便多胡思亂想幾分。
兩人是前後腳到家門口的。
岑令開了門,在沈清淼沉默著走向卧房前攔住了她。
「對不起。」她再一次道歉,「我承認我一開始是別有用心的,我想要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想要對付你。」
沈清淼低著頭,岑令看不到她的神色,卻看到了她微蹙的眉頭。
「可我後來真的和你相處很愉快,我真的把你當做朋友知己了。」岑令抬手抓住沈清淼的手腕,「我勸過你和秦安南分手,是因為他配不上你,他不值得你浪費時間,他也不值得我浪費時間。」
「我取消了婚約,和秦家商量好宣稱和秦安南早已分手,也是不想你心有惦念難過。」岑令不動聲色給自己加著分,她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合適,她確實為沈清淼做過這些事,以後也會為她做更多,可是若不爭取沈清淼的原諒,怕是付出心意的機會都沒有了,「清淼,我是真的把你當做最親密的夥伴了,秦安南不過芸芸渣男中不起眼的一枚,我們算得上因他結識,不要因為他這顆老鼠屎壞了我們的關係!」
岑令其實很想說,我把你當做喜歡的人。
看那也許會讓沈清淼連行禮都不拿直接走人。
她雖是急性子,但在認定的事情上有的是耐心。
沈清淼這才抬起頭,神色半信半疑:「這是你真心的想法?」
岑令忙點頭,心裡一併暗喜——她就知道沈清淼性格單純善良,也容易心軟,這番話一定能入她的耳,更何況清淼其實是個很有原則的人,秦安南無疑是觸碰到了她底線的,而自己嚴格來論其實同為受害者!
果然,岑令看到沈清淼的神色鬆動了很多,只是目光卻飄忽著不願意看自己。
岑令心裡一緊,難道清淼比自己想象的還要生氣?
「……對不起。」沈清淼這一聲輕的像嘆息。
岑令差點都以為自己幻聽了。
「我……這一切也有我的原因不是嗎……我插足了你們的感情。」沈清淼臉頰上淚珠滾落,「岑總,我無法想象你初時是抱著怎樣的難過和我相處的,我還曾在你面前數次提他,你一定是受傷極了的。秦安南欺騙了我們兩個人,我也確實傷害了你不是嗎?」
岑令手忙腳亂地想要擦掉沈清淼的眼淚:「不是,沒有,你沒有傷害我,你一直被蒙在鼓裡,你是最無辜的。」
她心裡覺得酸澀,同時又軟的厲害。原來她的清淼,心裡居然還對自己懷有愧疚。
傻姑娘啊,怎麼就這樣招人疼呢。
「我沒有立場去怪你欺騙我,換做我是你,我肯定對破壞我感情的小三咒罵討厭極了,可你對我很好,你知道我被蒙在鼓裡便把一切既往不咎,把我帶給你的傷害全部原諒了,岑令,我其實沒有立場去怪你啊……」沈清淼捂住倆,淚水順著指縫滑落,打濕了手背。
岑令不願她哭的這樣傷心,她捧起沈清淼的臉頰,撥開她的手掌,替她擦去斑駁的淚花,輕聲開口:「所以過去的便都過去,我們還是朋友好嗎?我們不應該為了秦安南而產生嫌隙,他不配,我真心喜歡你……做我的朋友。」
她不著痕迹地說著「朋友」這兩個字,剋制著吻上沈清淼額頭的衝動。
她想要親吻她的額頭,想要輕聲告訴她,自己完全可以取代秦安南,做她生命中重要的那個人,她會比秦安南好百倍。
可她不能說,起碼現在不能。
「我無法面對你……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沈清淼淚眼朦朧,輕輕抽了下鼻子,鼻尖因為哭泣泛著些紅,整個人可憐兮兮的,她清楚自己擺出怎樣的模樣會讓岑令感到疼惜,「我想要冷靜幾天,好好想一想,我現在沒有辦法面對你。岑令,對不起。」
岑令只覺得,自己的心為這個一心只為別人卻不為自己著想的姑娘軟成了水。
她當然不願意放沈清淼離開,可這姑娘倔強起來絲毫不輸給自己。
岑令只能靠在門邊,苦悶地看著沈清淼收拾自己不多的行李。
她矛盾極了,既想要幫她讓她歇著,又想把她收拾好的行李一股腦弄亂讓她走不了。
可沈清淼的行李最終還是收拾好了。
岑令沉默著幫她提起一個箱子,腳步沉重地陪她走進了電梯。
「我送你。」
「不用了。」沈清淼輕聲拒絕。
岑令看著她高跟鞋細細的鞋跟,堅持道:「我送你!你說你要冷靜,但你沒說不把我當朋友了!我作為朋友送你回家有什麼不可以?」
沈清淼沉默了下,沒有再推辭。
出了電梯,單元門口有一段台階,岑令剛提起箱子往下走了兩步,就瞧見沈清淼重心一個不穩,朝一邊栽去!
沈清淼在找准了位置讓自己的腳踝扭傷的時候,眼裡閃過一絲得逞的。
分開?
她第一個不同意!
可人設總要立得住,瞧瞧阿令臉上遮不住的心疼,沈清淼覺得暢快的很,連腳踝鑽心的通似乎都成了勝利前夕的歡奏曲。
那麼,阿令,這樣好的借口,你會如何利用呢?
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