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岑令鬼使神差地去了A院，而且是帶著秦安南一起去的。
「這家醫院？」秦安南坐在車裡，臉色微變。
「對啊，預約的就是這家。」岑令解開安全帶，「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秦安南側眸看了她一眼，岑令的面龐上帶著淡淡的疑惑，除此之外並無其他的情緒。
「這家醫院的眼科沒有B院好。」他打開手機，「我認識一個B院的朋友，要不我們去B院檢查？」
岑令歪頭考慮了下，搖了搖頭：「來都來了，算了，A院也是出名的三甲醫院，沒什麼大的區別。」
她已經開了駕駛座的門，今天是她開車載著兩人來的。
「走吧。」她腳步輕快地下了車，繞過車身發現秦安南還沒下車，疑惑地停下腳步，「安南？」
秦安南看到她朝自己招了招手。
他微微垂了眼帘，推開了車門。
內科眼科不在同一個樓層，醫院人多，遇到的幾率微乎其微。
如果有萬一，只能隨機應變了，大不了向岑令攤牌，他想要娶的女人，另有其人。
手機在兜里發出了提示音。
沈清淼一愣，很快又從容地動作起來，她放下擺著醫療器械的托盤，摘掉手套，徑直去了休息室。
這個特殊的提示音，只屬於一個人，
聖誕節那日聽完音樂會，她和岑令互留了微信，她很快就發現那是岑令的工作號，而不是私人號，朋友圈的內容乏陳可善，古板地不像她。
但她很高興，儘管岑令從未在微信上搭理過她。
不過……其中原因想必和她朋友圈中打了半碼的男朋友脫不開干係。
岑令那晚加上沈清淼微信的第一時間就去逛了她的朋友圈。
第一條就中了頭獎。
&今天和男票去吃了超級好吃的海鮮，附上豬豬照片一枚！&
附圖是秦安南切龍蝦肉的圖片，秦安南的臉打了半碼，遮住了深邃的眼眸和鼻樑，只露出一張輪廓鋒利的薄唇來，若不熟識，必然是認不出身份的。
沈清淼的朋友圈裡秀恩愛的圖片不多，只有五張，但男方除了兩個看不到正臉的背影照，其他三個都無一例外打了半碼。
這放在不少情侶上沒什麼稀奇的，網路時代總要避免隱私的泄露。
可岑令的情緒卻因此更加複雜了。
細細論起來，秦安南確實有一副好皮囊，高大俊朗，成熟儒雅，事業有成還多金，作為他的女朋友，沒道理不曬一曬這樣優秀的男朋友的，便是她也在戀愛初期興緻沖沖地在朋友圈發過幾張兩人的合照。
以沈清淼發朋友圈的語氣來看，她也是樂意的，可秦安南的照片都打了半碼，這是沈清淼的本意，還是秦安南的意思？
難道，沈清淼真的是被蒙在鼓裡的？
岑令想不出個所以然，也下意識地不願多想。
可今日，她仍是遭了鬼打牆一般誆了秦安南來A院。
似乎冥冥之中，她期盼著什麼。
岑令在醫院門口掏出手機，在工作號的微信里找到那個她已經十分熟悉的頭像，在秦安南取號的時候，編輯了微信發了過去。
「我眼睛有些不舒服，今天來你們醫院看眼科，說不定能偶遇。」
岑令發完微信，收起了手機，眯眼看著秦安南的背影，他正在詢問導醫，一舉一動風度翩翩。
如果……如果沈清淼真的是被他蒙在了骨子裡，她犯不著和一個小姑娘過不去。
沈清淼在下樓梯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二樓診區里等候的兩人。
岑令坐在椅子上，側眸和秦安南說著什麼，秦安南微微低了頭，認真地聽著，乍眼看去真是一對璧人。
她的眼睛像是被什麼狠狠刺了一下，捏緊了手提起一口氣又上了樓，衝進了休息室里。
鏡子中的人臉色十分難看，嘴唇蒼白沒有一絲血色，可那雙星辰一般的雙眸里卻漸漸爬上了與往日不符的紅血絲，透著暗沉沉的紅。
休息室的門開了，另一個護士走了進來。
「清淼？」護士皺著眉，「你怎麼在這裡，找你好一會了！303病房忙的要死，工作時間你亂晃什麼！」
沈清淼這人本來就是莫名其妙空降進了A院，平時沒見著幹什麼事，護士長和主任卻都對她和藹可親，不知道背後靠著哪層關係。只是這人平日里性格溫軟和善，大家也漸漸不再芥蒂。
可此時沈清淼卻死死盯著鏡子沒有回頭。
那個護士有些生氣了，提高了聲音：「沈清淼！」
沈清淼倏地回了頭，猩紅的雙眼狠狠地盯著她。
護士一個顫慄，下意識地朝後退了兩步。
只一個恍惚間，對面的年輕女孩便慢慢彎了腰，右手捂著腹部：「劉姐，對不起，我姨媽剛剛來了，疼的難受。」
再細細看她神色，只剩下疼痛難忍的慘白樣，哪還有方才瞬間的狠厲。
劉護士便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了，她忙把沈清淼扶到座位上：「那我給護士長說一聲，你休息會。」
沈清淼慢慢地點了點頭，臉色慘白看起來實在可憐兮兮。劉護士便也沒再多說，轉身出去了。
椅子上的人坐了一會，神色漸漸恢復了正常，她站起身走到鏡子前，對著鏡子整理了下頭髮，又拍了點水在臉頰上，情緒這才漸漸平穩下來。
知道和親眼看到，始終不一樣。
她還是無法平靜接受那兩人坐在一起的和諧模樣！
她的阿令，對著那個愚蠢的男人笑，低著頭垂著眸低語，遷就著他壓抑著她自己。
她受不了她的阿令那個樣子。
如果阿令真的幸福，她大可放手，但阿令並不幸福。
她的阿令，該是神采飛揚，囂張跋扈，隨心所欲，想罵人就罵人，想打架就打架，雙手斜插著兜朝那些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不屑的啐一口。
那才是她的阿令。
她的阿令，她一個人的阿令。
阿令若不是那般模樣，便是不幸福的！
她的阿令不幸福，都因為秦安南那個蠢貨。
沈清淼的雙眸又爬上些紅血絲來，她閉上眼睛深吸了幾口氣，急促起伏的胸膛才恢復了正常的速度。
她拿出手機，盯著岑令工作號那呆板嚴肅的頭像旁邊的話。
「我眼睛有些不舒服，今天來你們醫院看眼科，說不定能偶遇。」
她和秦安南一起來的，卻給她發了這樣的信息，為什麼？
沈清淼盯著那條消息看了幾分鐘，突然勾起了唇，笑的清純又魅惑。
她想她明白了。
她的阿令，還是這麼有趣。
秦安南坐了一會就站了起來，他走到叫診電子屏前，看著上面的叫號信息，看了會拿出手機隨意地滑著，給沈清淼發了一條消息。
「淼淼，你現在在幹嘛啊？」
他得做好準備，避免兩個女人撞見。
岑令用餘光打量著他的動作，嘴角勾起嘲諷的笑意，很快又收斂了，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周圍，三樓的樓梯並未看到沈清淼的身影，微信也沒有她的回信。
在忙？
秦安南卻很快收到了回信。
「沒有，肚子不太舒服，在休息室休息。」
秦安南有些著急：「怎麼會肚子疼？吃壞了？吃藥沒？多多喝點熱水。」
微信那邊發來一個嘟嘴的表情：「我可是護士，我知道的啦，就是姨媽來啦。」
秦安南更擔心了，他上次帶沈清淼去外面短途旅行，剛巧趕上她姨媽來，疼的一點力氣都沒有，小臉煞白煞白的。
他猶豫了下，朝岑令走了過去：「阿令，我去下洗手間。」
岑令點點頭，捏了捏手。
秦安南剛走遠，岑令的手機震了一下。
「我姨媽來了，在休息室休息，剛剛看到，需不需要我幫忙啊？」後面是一個笑臉。
岑令挑了眉，看了眼秦安南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地放下手機。
秦安南在洗手間給沈清淼打了電話，那頭的人答話有氣無力，讓他的心七上八下的。
「淼淼，我來接你，你先休息會啊。」
「你去忙你的吧，我真的沒事啦。」
「聲音這樣虛弱，哪裡像沒事，你上次就嚇到我了。」他上次做了萬全的準備想要和她在海島共渡幾日浪漫之旅，卻偏偏趕上她來了姨媽，他既遺憾的同時，確實被她可憐兮兮的樣子嚇到了，整顆心像被攢了一把一樣酸痛。
說來可憐，他與淼淼在一起三個多月了，只吻過她寥寥數次。
但沒有關係，沈清淼總是和旁的女人不一樣的。
「乖，我剛好經過A院，好好歇著，等我。」
秦安南掛了電話，到診區的時候，正巧號叫到了岑令，秦安南便突覺鬆了一大口氣般。
「阿令。」他面上露出些愧色，「突然有些急事，我……」
他原以為岑令會生氣，她的脾氣向來火爆。
但這次她卻十分通情達理：「沒事，你能陪我來我就很高興了，剛好叫到我了。」
「那你有什麼情況給我打電話啊。」秦安南口不對心地叮囑。
岑令點點頭，朝診室走去。
當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時，秦安南便徑直上了三樓。
岑令從診室走了出來，沉著臉看著樓梯，慢慢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