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這樣就好（8）

他一時心中甜蜜，拿起筆就在書桌上，龍飛鳳舞地寫起自己的心意來，所有歉意、情思，都付諸手寫文字中。

心裡終於平靜下來，他倒頭大睡。

明天，他一定要向她誠懇道歉。他要對她發誓，以後再也不欺負她、讓她難受。

隔天早上，不用上學。他起床洗漱后，準備到她家去找她。不知何故，他的手機顯示，昨晚他有很多通的未接來電，電話號碼是她家裡的號碼。

他走到客廳，聽見媽媽在哭，爸爸在一旁安慰她。

電視新聞正報導到：「一名證實為巍峨中學的16歲少女，昨天晚上九點十二分在XXX區馬路上步行，不慎被汽車撞倒，送院搶救數小時之後，宣告不治。該輛汽車內當時只有司機一人，沒有受傷。開車的司機受訪時說，那名少女突然從路邊晃到馬路中間，他剎車不及，才會釀成這場悲劇……「

「那孩子還這麼年輕……以前常來我們家玩……怎麼會，怎麼會發生這種事……？「胡諾的媽媽坐在電視前的沙發哭道。

爸爸沒有說話，靜靜地用手掃掃她的背。但他自己亦是滿臉悲愴。胡諾看得見他的表情。

胡諾愣住了，一個沒留神，手上的手機花落地上，發出「啪嗒「一聲。

父母轉頭看見他，淚水潸然而下。

「發生……什麼了嗎？「他聽見自己的的聲音在發抖。

媽媽哭著說：「昨天晚上，你已經睡了，小安家裡打電話過來問，她有沒有在我們家。我跟小安的媽說，小安沒來，你晚餐前就回來吃飯，洗過澡睡覺了。小安家人焦急地說那孩子還沒回家，大家都在找她。後來，他們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說小安那孩子出事了，被車撞了……「她說到這裡，已是泣不成聲。

「她家人就趕到醫院去。經過搶救后，醫生說救不回了……「爸爸接下去說完，他搖頭歎息。

「好好地為什麼會被汽車撞呢？那個司機是不是說謊，小安怎麼可能會自己跑到馬路中間……小安的媽媽以後怎麼辦啊……？「媽媽還在痛哭。相處這麼多年，小安宛然是她半個女兒了。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胡諾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大受打擊。

都是他的錯，如果不是他跟她吵架的話……

他腦中「轟隆「一聲，就昏過去了。

此後醒來，他還是原來那個他，唯獨，她已經從他生命中、記憶中退出。

他遺忘了所有與她有關的記憶。

二十歲的胡諾，慢慢想起整件事情的細節。他任由眼淚洶湧發洩，好似這樣能夠舒緩他胸口那若千斤大鼎般重的鬱悶。他知道，那壓得他無法喘氣，連呼吸都無力的重量，是他對她的愧疚。

照片裡的她，二八年華，笑靨如花。

如今，他長大了，她卻永恆地停留在十六歲。

他明明與她同齡，但他一日復一日地長大，變成她的「哥哥「。她怎麼那般狡猾，獨自沉睡在最最美妙的韶華之中？她怎能這麼狠心，留下他一人，面對一切？

就算是他錯了，這樣懲罰他，未免太重了吧？

悔恨、自責、痛楚紛紛涌在心頭。他抬手揮去滿臉的淚，它們更如決堤的洪水，源源不絕地落下。如他對自己的恨。

白玉似的圓月，掛在墨染的空中，一副孤傲清冷的姿態，彷彿它才是地上看戲的人。戲班的胡琴咿咿呀呀，凄涼奏著，今夜這群人鬼，是台上戲子，獨為它演齣劇。銀色光輝傾瀉人間荒土，那是月亮看戲的打賞。

萌萌納悶地回到自己的租屋。

自與胡諾分別後，小安一路上都不說話。萌萌知道，小安的心肯定要傷得很徹底。作為旁觀者，連她都不忍心要同情小安。但是，她實在太嘴拙了，在那種感性的場面，她腦子也不好使，完全想不到有哪些可以說出口、一定產生藥到病除效果的安慰話語。

萌萌懊惱不已，如果這世上有一種膏藥布，專門治心病的，當遇到不開心的事，或者心中不爽快的時候，可以貼一帖在心房外，那該有多好？

當她一回頭，憂心忡忡地望嚮導致她腦袋燒得欲炸裂的禍首，她大吃一驚——小安早就不在她身邊，不知到哪裡去了。

「搞什麼鬼？這一隻鬼……要走時跟來的時候一樣，不打一聲招呼。「萌萌不禁囁嚅道。

她的身體畢竟不如少年，被小安這樣一鬧，全身累得不得了，一回家倒床就呼呼大睡，找周公去了。

第二天，萌萌起床后，發現小安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坐在書桌前那張椅子。

小安呢？她惺忪地用手揉眼睛，頭腦混混沌沌的。

不知怎地，沒有了小安的早晨，她覺得有些不習慣，好像一個人迎接新的一天，是件孤獨的事一樣。雖然小安在的時候，確實還是一個人沒有錯。

她猛地湧起不好的預感，小安是不是出事了？她昨晚明明還那樣傷心。昨晚……昨晚之後，她便再也沒有出現過。會不會就是因為這樣……

她制止自己想下去。她一貫雷厲風行，拉起外套快速穿好，奔向校園去找胡諾。

該死的！她完全忘記她還得上課這件事了。算了吧！

在7-11便利商店裡，胡諾坐在她對面。

「有什麼事嗎？找我找得這麼急？「雙眼紅腫的胡諾問她：「我等下下午還有兩堂課要上。「

這件事要怎麼講啦……萌萌從剛剛就一直在心裡千百萬次吶喊，如果說出來，她會不會被大家當成妖言惑眾的瘋子？大家也許會感歎，唉……世風日下，這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個人口口聲聲說著「鬼啊、鬼啊！「的，於是，大家乏著同情的目光，把她抓去浸豬籠？不對……應該是像中世紀的女巫那樣，在大街綁在木樁上，活生生燒死……

然而，她外表上是風平浪靜的。至少，她是這樣以為。

胡諾看了眼手錶，對眼前坐下很久又不開口說話，臉部肌肉僵硬地維持官方式禮貌性微笑的萌萌說：「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我可能要先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