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風言風語

眼看還有兩天就要過年了，如今的汴梁城中張燈結綵，紅紅火火，新年氣息越發濃厚。這氛圍，他已很久沒有感受過了。

這幾天里，只家中收到的拜帖就足有一拳高低，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

而石保從作為浚儀石家的三郎，也是石家在汴梁城中唯一的主事人，無論如何都要代表石守信到各家走上一趟，送上一份禮物，聊表心意，也算沒忘了往日的情分。

這年前拜會的第一家，石保從想來想去，最後還是決定先去趙光義的府上。門子早已備好了各種禮品，足足塞滿了一馬車，其中一大半是他從界身中給趙芷兒買的頭飾，布帛，領抹、鞋靴、胭脂水粉等。而那半匹天水碧，更是帶去了多半。

一路上，他本還想著與趙光義聊上幾句后再去湖心小築找趙芷兒說說心事，可馬車才剛進了府門前的這條大街，就驚的目瞪口呆。

這場景與平日來時簡直是千差萬別，街上車水馬龍，烏泱泱亂、哄哄一片，就自家的馬車連個落腳的地兒都沒得。而府門前更是排起了一道長龍，一個個往府中走去。

見此場景，他倒有些後悔來了。可如今卻也不好再掉頭回去，就讓門子把馬車靠在路邊，望了一眼隊伍的最前頭，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排到了隊尾，不一會身後更是陸陸續續的來了不少人。

隊伍行進緩慢，他時不時的往前面瞅上兩眼，估摸著一炷香的功夫也就進去了三五個人罷了，沒個把時辰怕是進不去門。

石保從身後的中年男子凍得哆里哆嗦，可能也是等的煩悶了，沒話找話，湊過來說道：「小兄弟，你這也是來找府尹大人啊？」

石保從回身一瞧，微微一笑，「正是，大官人高姓大名啊？」

「我乃甘堂，不知小兄弟聽過沒得！」甘堂見石保從無動於衷，連忙說道，「我乃是城南四十里東山縣的縣令，這趁著年節，想著回來走動走動。」

「原來是甘縣令，幸會幸會！」

「小兄弟既在此排隊，想必也是入仕的，敢問如今官居何職啊？」

「我啊，如今是禮賓院監院。」

這甘堂一比較，自己這八品上的縣令怎麼也要比禮賓院監院九品下高上不少，胸脯就挺起來了，「小兄弟難道也是為了磨堪轉遷而來？」

石保從笑了笑，不置可否。

甘堂還以為自己猜准了，接著說道：「唉，小兄弟還年輕，不像我哦，這在外做官，苦啊！朝中無人舉薦，是三年又三年，一晃九年過去了，還在原地踏步。說來慚愧，這回京之後上下打點銀子倒是花了不少，卻只匆匆見了兩位大人一面，話都沒說上一句。也不知今日有沒有個結果，好歹讓我有個盼頭啊。」

石保從一聽就知這甘堂是病急亂投醫，走到第三家才到趙光義的府上，這前兩位的來頭就不必說了，可事情不是這麼辦的，你一連找了幾家，就算人家有心幫你，怕也是事倍功半。可他也不能明說，只好勸慰道。

「甘縣令，這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是金子總會發光的，古今大器晚成之人不在少數，縣令又何必為此憂心。」

「小兄弟真知灼見，就承你吉言了，」甘堂一時心情大好，也沒了方才的憂愁，話匣子大開，「不知小兄弟是誰舉薦來的，又花了多少銀子才摸得府尹大人的門路？」

「我……甘縣令，這是何意？」

「小兄弟難道以為在這排隊，府尹大人就會相見不成？」

「難道不是？」

「自然不是，這要花銀子疏通門路，才會有人幫你把名字落在門房。」甘堂一臉惋惜道，「這沒打點過，小兄弟今日怕是要白來一趟啊。」

石保從笑而不語，也不想多做解釋。可他身前頭髮花白的老者一直在側耳傾聽兩人的對話，聽聞石保從沒花銀子，不由得冷笑一聲，插話道。

「少年郎，府尹大人日理萬機，你以為來個阿貓阿狗大人都會見的？」

石保從不想跟這老者一般見識，淡定地說道：「府尹大人定會見我。」

「哼，大言不慚，你個小小的九品下，府尹大人會有功夫見你？老夫花了五百兩銀子才買到這個位子，你以為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值五百兩？」

這時甘堂驚訝道：「老丈，只五百兩？晚生我可是花了兩千兩。」

「這錢不在多，萬一能得到府尹大人的青睞，銀子又算得了什麼，」老者突然悄聲道，「要知這天下將來都是府尹大人的。」

這又從何說起？石保從不解道：「老丈，這據我所知，陛下是有兩位皇子的？」

「哼，你個後生懂什麼，咱們宋承周制，居開封府尹者，就是儲君！周世宗柴榮當年就是開封尹，連這你都不知道，勸你還是早日棄了官吧。」

石保從來汴梁的這段時間，確實從未聽人講過立儲一事，他還以為是趙匡胤正值春秋壯年，沒人敢大張旗鼓的討論此事。畢竟皇帝不急，那百官就更急不得。

對於老者的話，他也是若有所思，難道趙匡胤至今未確立太子也是這個的原因嗎？心中不由得把這叔侄倆做了一番對比。

老者與甘堂臭味相投，一時間聊的興起，見石保從還傻傻的站在一旁，不悅道：「你怎麼還不走？一會門子也不讓你進！」

石保從的思路被這人打斷，心中也有點不痛快，嗆道：「這府門我想進就進。」

「哼，年紀輕輕，胡吹大氣。一會看你怎麼收場。」

他從最開始排隊到現在已過了足有半個時辰，前面也就剩下七、八個人，離正門也不過一丈多遠，正巧門子青雲在人群中發現了石保從，一臉惶恐的小跑過來。

「衙內，您怎麼也在這排著啊！」

石保從見是熟人，笑道：「我看這都排隊呢！」

「衙內，您跟他們哪裡一樣，您遣人來送個信約個時辰就好，這大冷天的，快隨我進去。要讓大人知道您在這排隊，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石保從有意無意地瞟了老者一眼，在那錯愕的目光中進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