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北邊出事了
這一天正月十五,元宵佳節,皇帝、百官齊聚宣德門前與百姓同樂。在山棚中賞完了花燈、表演后。趙光義拉著石保從一同回府,晚飯時趙芷兒盛裝前來,這對年輕男女同坐一側,終於在皇帝賜婚後第一次見了面。
趙光義看著這一對郎才女貌的年輕人是倍感欣慰。今兒個高興又與石保從小酌了幾杯,酒後睏倦異常回房休息,可還沒睡多久門外就傳來了咚咚的敲門聲。
剛睡下沒一會就有人打擾,任是誰也沒個好脾氣。趙光義迷迷糊糊間,心頭怒氣叢生,高聲道。
「誰啊?」
「大人是我,青雲!」
「是青雲啊,這麼晚了,什麼事?」
「大人,宮裡來人了,陛下招您進宮。」
趙光義一聽二哥這個時辰招自己入宮,就知非同小可,登時也不困了,酒更醒了大半。他點起蠟燈披上厚衣,開門沉聲道。
「出什麼事了?」
「青雲不知,來的公公也沒提,就是讓小的叫您儘快入宮!」
「幾更天了?」
「大人,剛過了四更天。天冷您多穿著點。」
趙光義點頭,雖說不準到底發生了什麼,可也知定是了不得的大事,不然不會在此時叫自己入宮。
他隨後命青雲去備馬,連忙來到水盆邊用涼水擊面,頓時覺得清醒了一些。趙夫人也被吵醒,披著衣裳點起幾盞蠟燈幫趙光義穿戴整齊。
隨後趙光義移步廳前,見宮中傳令之人正是內知高品秦翰,自己雖與此人不熟,卻也知這是皇兄身前的人,這兩年在宮中地位越來越高,隱約是內侍年青一代中的「王繼恩」。
趙光義也不問話,沖秦翰點頭,示意他隨自己出去,他大步出了府門跨上了早已準備好的駿馬之上。隨行的秦翰也一躍而起緊緊跟在一旁,兩馬直奔宣德門而去。
路上,趙光義還是沒忍住,問道:「你可知官家為何連夜召我入宮。」
「大人,小的也是奉命前來,至於其中緣由確實不知。」
趙光義一直有個疑問,可下不定決心開口。他神情糾結,心臟砰砰猛跳,想了許久,最終還是脫口而出。
「宮中……一切可好?」
「大人放心,宮中一切如常!」
趙光義深吸口氣又陷入了沉思,一路上再不說話,心中想著為何緣由連夜宣自己入宮。
兩匹馬到了宣德門前,此時正有不少漢子在拆除白天表演的山棚,秦翰向門前的侍衛晃了晃腰牌。
兩名侍衛認得其中一人乃是當今開封府尹趙光義,連忙躬身施禮,開門放行。趙光義剛要策馬而入,就聽遠處有人喊道:「別關城門,趙相公在此。」
趙光義聽是趙相公,就知定是趙普無疑,索性也勒馬而立,靜候趙普。遠處兩馬越來越近,來到近前,燈籠照下,一見果是趙普。
「趙書記也來了。」趙光義笑道。
趙普曾任趙匡胤的節度掌書記一職,這年頭敢稱呼趙普為趙書記的自太后賓天後已是屈指可數。
這一片黑暗之中,趙普畢竟年邁老眼昏花,夜間見不得東西,可聽著聲音也知是趙光義,心中一陣犯嘀咕,這大半夜的把自己二人叫來到底所為何事。可他也不想露怯,裝成一副瞭然在胸的模樣道。
「咦,三郎也來了,官家也跟你講了?」
趙光義聽得一皺眉,心說自己可什麼也不知道,二哥竟然告知了趙普?!他雖心中好奇,卻也拉不下臉來問,也裝作一清二楚的模樣,笑道。
「皇兄確實告知於我。趙書記咱們一起走。」
可他卻不知趙普同樣什麼也不知道,兩個人裝模作樣並騎進了宮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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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中燈火通明,兩人對這早已是駕輕就熟,也不需內侍傳稟直接進御書房中。
趙匡胤正在低頭看信,而此時房中不只趙匡胤一人,還有樞密使李崇矩和參知政事薛居正分坐兩旁。
樞密使與副相也來了!對此,趙光義心中更加確實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趙匡胤聽到聲響,放下書信,抬頭道:「嚯,你們兩倒是湊到一起了,好了人齊了,眾卿坐吧。」
趙光義,趙普分坐左右首座。
此時房中一片寂靜,都等著趙匡胤發話。
「朕招你們四人連夜進宮,是因北面發生了大事,」趙匡胤遞過書信,「這是剛發回來的八百里加急,你們自己看吧。」
趙光義連忙起身接過信件在燈下定睛一瞧,這信中寥寥幾字卻也是看的膽戰心驚,趕緊把信遞給了趙普,然後問道:「皇兄此事當真?劉鈞真的歸天了?」
「這是咱們在劉鈞身前埋下的釘子發回來的,真假不知,如今只有這一份密保,等五六個時辰后應該可以得到更多的消息。」趙匡胤背手起身,聲音洪亮道,「可兵貴神速,朕這才召你們四人前來。
「皇兄可是要發兵?」趙光義連忙問道。
「朕想問問你們的意思。」趙匡胤一一掃視眾人。
趙普看過了信件又遞給了一旁的李崇矩,沉吟片刻道:「官家,依臣愚見,不宜發兵,如今才剛正月,天寒地凍,去太原城又路途險阻,地形複雜,且如若此時發兵,眾將士在元宵佳節與親人分別,恐不利於戰事啊。」
趙匡胤點點頭,卻不置可否,轉頭問樞密使李崇矩,「卿怎麼看?」
李崇矩也是知兵的,先後追隨過郭威、柴榮,更與趙匡胤一同征討過李重進、李筠。
他起身道:「臣也認為此時發兵不甚妥當。且不提方才趙公所說。如今劉鈞雖死,可契丹人定不願見太原為我軍所破,等我方出兵之時定會在太原城的東南一線夾擊,甚至有可能圍魏救趙,領兵南下直奔汴梁。依臣之見,倉促用兵實為不智,我方應做好萬全的準備,等到了明年秋天,秋收之時,兵精糧足,再領兵北上,一舉攻破太原城。」
趙匡胤輕咳一聲,不動聲色的把目光轉向了薛居正。
薛居正心領神會,連忙起身道:「臣認為咱們不如靜觀其變再做反應。如今劉鈞已死,新帝登基。可劉鈞膝下無子,只有其養子外甥劉繼恩,雖是名正言順卻也難稱大統,且朝中宰相郭無為大權在握,這新帝與權臣之見或許會有一番龍爭虎鬥。不如耐心等上幾個月,局勢也就明朗了。如若此時貿然出兵,會讓對方放下成見,齊御外敵。這絕非我們所樂見的。」
一旁的趙光義聽的直搖頭,心說你們三人說的頭頭是道,一個說時候不對,兵將思鄉,一個說契丹人不會坐視不理,又一個說讓北漢內鬥。可難道二哥會不知嗎?這問你們不過是意思意思罷了,心中所想應是即刻出兵。
趙匡胤聽完三人所講,意興闌珊,嘴角耷拉下來,這時問道:「光義,你在想什麼呢?為何始終一言不發?」
聽到二哥叫自己,趙光義連忙說道:「皇兄,臣弟這是在想,此次出兵該用誰好!」
趙匡胤眼睛一亮,來了興緻,問道:「光義可有好的人選?」
「方才趙書記、李樞密所言不虛,妄然用兵,確為不妥,不如這般,責令潞州,昭義軍節度使李繼勛先行北上,一來給了我們禁軍出征爭取時間,二來又可觀察遼國的動向,防備對方出兵夾擊。」
趙光義口中的李繼勛乃是當初以趙匡胤為首的「義社十兄弟」中的一員,常年戍邊,駐守潞州、澤州。這些年中與遼國、北漢,大仗小仗少說也打了數百起,一直以來互有勝負,深得趙匡胤信任。
對於這種折中的方案,趙匡胤雖不甚滿意,可心中也清楚冬季用兵實為大忌,他點點頭道。
「好,就依光義說的,命李繼勛任行軍前營都部署出兵北伐。北漢常年犯我北邊,對遼國俯首稱臣,曾與后蜀暗自勾結要夾攻我大宋汴梁,后又勾結李筠反叛。於情於理都容他不得。」
趙普三人見這兄弟倆自說自話,也不再過問他們的意見,一時間也是面面相覷,卻也明白了趙匡胤心意已決,無可奈何只得同意。
幾日之後,李繼勛領兵三萬北上,在渦河大敗北漢軍,一路勢如破竹,終到了太原城下,可太原城高牆厚,是座了不起的堅城,只三萬士卒實難破城。劉繼恩一面守城不出,一面遣人送信與遼國。
遼國對宋一直都是只要你是不打北漢,皆可作壁上觀。
一來北漢認了遼穆宗為乾爹,每年給予大量的供奉,二來北漢的存在也保留了遼國在河東一帶對宋發動攻勢的能力。如此遼國就可在河東和燕雲十六州兩路南下鉗攻大宋。
當遼穆宗收到北漢的救援信后馬上遣大將耶律撻烈為行軍都統,出雁門關領兵馳援。
而此時李繼勛從探子口中也得知了遼軍南下的消息,連忙領兵退出太原城百里之外,選一險要之處安營紮寨,靜候汴梁的馳援,就等著兩軍合為一處,一舉大敗漢遼聯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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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這大宋與北漢打仗,石保從這幾天是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他雖不太記得具體的歷史,可也知北宋的國運才剛剛開始,一個小小的北漢不會給大宋造成什麼大麻煩。
可戰事為大,他與趙芷兒的婚事就變得遙遙無期,司天監那邊也不知敲沒敲定好大禮的日子。
而買地建蹴鞠場一事,經小胖子薛成的說和,他這幾天中與薛家大房二房的長者見了一面,也敲定好了買地的各種事宜。就等著開封府撲買的告示出來。
如今每日早朝的重大議題,討論最多的也正是前線的戰況,而至於由曹彬和党進所率的大軍開赴石嶺關則是軍機大事,斷不會在朝中議論。
下了早朝,他按照慣例奔赴禮賓院。
石保從閑的無事與張監院在房中喝茶,一吏人通稟道:「大人,外面有宮中的內侍來找您。」
「找我?」石保從一愣還以為是與趙芷兒的婚期定了下來,連忙起身出去相迎,張監院自不好留在房中,也連忙跟了出去。
石保從到了禮賓院門前,見一老內侍在寒風中凍得哆哆嗦嗦。連忙上前說道:「老人家為何不進來。」
這老內侍見來人,連忙問道:「可是石保從,石大人?」
「正是。」
「老奴這是遞告身來了。」
「告身?」石保從一驚,這才想起前些日趙匡胤說要給自己換個差事的事,可也沒想到來的這般快,連忙道:「老人家先進來暖暖身子吧。」
這老內侍擺手拒絕,「老奴這還有幾家要跑呢,大人快接了告身吧。」
石保從這才雙手接過,隨後又拿出十兩銀子送予老內侍,老內侍起初還不敢接,可見石保從眼神真摯,也就欣然接下了。
老內侍走後,張監院抱拳道:「恭喜大人高升。」
「先別急著說,等我看過了告身你再恭喜也不遲。」石保從展開告身這才得見其中內容。
敕:朝議郎、兵部庫部司員外郎、禮賓院監院石保從,特授隨軍轉運使,隨軍供贍,特賜緋五品服,銀魚袋。奉敕如右,符到奉行。
最後則是日期與一眾官員你的署名。
這賜緋五品服,乃是他當初在趙匡胤面前提的小要求,沒想到這才幾天就成了,終於可以脫掉綠油油的朝服,石保從也是心中歡喜。
「張監院,這隨軍轉運使你可聽過?」
「大人,這隨軍轉運使,說白了就是押糧官,只要您不剋扣糧草,順利運到前線軍中,到時候隨著大軍凱旋而歸,您就是大功一件。這隨軍轉運使可是肥差中的肥差,不知多少人眼紅呢,你想想不用動一刀一箭,白白得了軍功,也算是戰時最穩妥的差事了。」
石保從點頭,他此時也想明白了,這是要自己借著押運糧草立得軍功,到時候在名正言順的給自己調位置。
「張監院,想不到咱們就要在此告別了。」石保從頗有些傷感,這倒不是裝的,而是在這禮賓院的幾個月里也算是待出感情了。
「嗨,大人您說的,只要您還看得起小的,咱都在城中隨時相見,大人您當時甘願為小的試毒,我就暗自發過誓,只要大人說一聲,刀里來火里去,絕不皺眉頭。」
「我記住了,可也么那麼嚇人,」石保從笑道,「你這話說得的,還哪裡像個監院,倒像是綠林好漢。」
兩人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隨後石保從與張監院、眾通譯告辭,很快就領著糧草隊踏上了北上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