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賞春節上的意外收穫
三月三,靈川畔,草長鶯飛,惠風和緩,早杏臨水初綻,新柳好似刀裁,碧波蕩漾間,便見春情滿滿。
托現在這位貪玩大王的福,鳳凰台這些年多了好多節日,譬如今日,不知何時,已經成了全民默認的賞春節——表面上為了賞春,事實上,今日過後,城中就會迎來一波又一波的喜事,待到明年,城裡就會多出一茬又一茬孩子。
不管貴族還是平民,對綿延子嗣的追求都是迫切的,所以每年賞春節,城外都是人山人海。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一溜兒綵綢扎的涼棚灑落在河畔荒灘上,細長的竹竿高高豎起,綉有各家圖騰的錦旗掛在上面,老遠就能看見。
少年人年輕氣盛,不可能像長者那樣,在彩棚里坐得住。
有世家子騎著高頭大馬,揮著馬鞭扯著公鴨嗓,煩躁的呵斥家將,讓他們莫要跟的太緊——大概每一個著急長大的半大孩子,都是這般模樣。
有寒門子弟穿著舊衣也不覺自卑,他們等候在路邊,伸著脖子四處張望,卻是在等待平日里難得一見的大人物,或是為了請教學問,或是為了求得心儀的差事——這樣的好日子裡,再是尖酸刻薄的人,也會大度許多。
有年華正好的女子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各自挽著個柳條籃子,穿著奢簡不一,卻都乾淨整潔,她們紅著臉低著頭,眼神四處尋摸,一副尋找野菜的樣子,眼神卻總偷偷落在那些同樣年青的男子身上——或許,她們的良人,就在這些人中間哩!
世家淑女到了適婚年齡的,今日大多跟在家中女性長輩身邊,從一家的彩棚,走到另一家的彩棚——關係總是越走越近,這種日子,帶著晚輩拜見姻親故舊家的長輩,是理所應當。
這個圈子裡的所有人都知道,這不過是塊遮羞布,遮羞布下藏著的,永遠都是利益與交換。
但少有人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
反正她們的婚姻也總是和愛情沒有關係,嫁給門當戶對的男人反而最保險。
長輩們想提前相看相看,她們又何嘗不想多了解了解呢?
多了解一下各家情況,以後出嫁了,日子總要輕鬆許多。
至於那些總角孩童,可不懂這片河灘上交織的複雜情感,在他們眼裡,那些不幸纏在一起的風箏線,就是最麻煩的東西了。
依舊是託了大王的福,楚國有了紙,於是就有了風箏。
窮人置辦不起,貴人們卻不會在乎這一星半點。
河灘上遍布著大大小小的鵝卵石,因為顏色鮮艷,孩子們總想去撿,大家都去撿,自然就會有同時瞧中某一塊的衝突時候。
今日人多,發生衝突后雙方很大概率又不認識,難免打起來,小孩子還好,最多沖對方扔個鵝卵石,護犢子的大人急眼了卻是會拔刀!
護衛隊真是一刻也沒法鬆懈啊!
人潮湧涌,好不熱鬧,忽聽一聲高呼:「大王來了!」
頓時,所有的爭執都不再算個事!
迎接大王才是最要緊的啊!
在宮裡宅了這麼久!大王終於願意出來玩了!
以前大王喜歡玩樂,雖不奢靡,到底玩物喪志,國人還是頗有微辭的,要不是考慮到大王的年紀,城中耋耄老者怕是會輪番進宮勸誡!
大王的車架緩緩行來,在他身後,還有太後娘娘的儀仗,眾人正遺憾不能見到公主珍,就見大王抱著個襁褓下了車。
原來,公主珍果真像傳聞中那樣,極得大王寵愛,竟是與大王同乘!
現在還不算特別暖,公主珍被裹在鵝黃色錦被當中,一張小臉兒露在外面,黑溜溜的眼睛四處看!
有跑得快的佔了前排,幸運的得了公主殿下一個帶著口水泡的無齒笑,頓時笑眯了眼,各種好聽的話張口就來:
「瞧公主多麼漂亮啊!以後定會像大王!」
「我說這眼睛一看就機靈!以後一定像太後娘娘那樣聰慧!不愧是大王的孩子啊!」
瞅瞅,這是什麼說話水平?
白景源笑了,緊跟著下車的太後娘娘也忍不住笑了。
太後娘娘終於病癒,大抵是惡了宮中憋悶,不僅自個兒出宮春遊,還非要帶著成天窩在朝陽殿,除了閨女什麼都不在意的白景源。
剛開始白景源並不想動彈,後來還是任袖那句「珍還是頭回遇見春天,雖還不能言語,想來也喜春光明媚」打動了他。
是啊,他再怎麼覺得生活無趣提不起精神,也不能虧了孩子啊!
春日短暫,錯過了,就要等明年,那就去吧!
這些年任袖的心理變化,白景源其實都看在眼裡。
剛開始他只是個幾歲的小孩,除了樣貌佔便宜,別的是一樣都拿不出手,別說生活這種小事了,就是性命都得倚仗任袖,任袖將他當成工具人,根本不在乎他的尊嚴和感受,很正常。
隨著他發揮作用,引導匠人做出了各種有用的東西,任袖開始重視他,慢慢將他當成了可以交流的人。
現在,隨著他日漸年長,且雙方合作愉快,她開始嘗試把他當成兒子,在乎他的感受,處處維護他的尊嚴——是不是說,她在畏懼呢?
畏懼他的成長,畏懼有可能發生的權力爭鬥?
白景源並不想思考這些事。
他和熱情的國人簡單打了招呼,就進了為他準備的帳子——因為公主珍尿了!
遠遠瞧見大王親自給公主珍換尿布,眾人更驚了!
哪有這般寵女兒的啊!大王的威儀還要不要啊!
國人憂心忡忡,暗暗計劃要找時間勸誡大王一番!
太後娘娘卻不知道他們在想啥,她現在忙著呢!
察覺自己太過重視政事,以至於疏忽了後宮的隱患,任袖痛定思痛,這會兒正把各家夫人太太叫在一起品茶賞花。
一來聯絡下稍顯生疏的情誼,二來,也是打算再給大王娶兩個夫人。
柳氏到底小門小戶,教養不夠見識也不夠,柳桑才會這般小家子氣,竟被個幾歲的娃娃給忽悠瘸了!
如今母子齊心,又有共叔魚與任沂在背後撐著,可不是他們剛回朝的時候了!
那時候娶不到合適的人,現在,隨著后氏倒下,大王想娶誰就娶誰!
陽光剔透,溫度適宜,任袖喝著花茶,艷紅的口脂卻沒有損了哪怕一點!
這季節花並不算多,最早的春杏都才綻蕾,太後娘娘顯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各家夫人也心領神會。
顯而易見,她們對所謂的花並不怎麼上心,大多從家裡抱來一兩盆寒蘭應付了事,倒是身邊花兒一樣的淑女們,更加養眼。
白景源坐在絳色薄紗帳子里,溫柔的看著懷裡的公主珍吐口水泡泡,有相熟的世家公子過來拜見,見他安靜的坐著,笑意淺淡、談興更淡,大多簡單說上幾句就告退。
有那出身高貴或者自詡年長的,便會帶著關切或者訓誡的口吻對他多講幾句「好男兒何患無妻」、「大王還需早日振作起來」之類的話,他也不跟人計較,只說「勞您關懷,叔父領兵在外,孤實難心安,憂心忡忡倒也不是為那等小事」,就無人再提娶妻之類的話,轉而說起遠在大紀的戰事來。
楚軍是打著替上國靖難的名義出去的,其中內情,大多不為世人所知。
如今紀帝緊閉宮門萬事不管,楚軍佔據地利,吃著大紀士紳提供的糧草,痛打諸國聯軍,別說楚人滿腔正義,覺得自己的國家棒棒噠,就連大紀人,也對楚軍讚譽有加。
現在不僅白景源放心不下,全國人民都在盯著這件事呢!
「沒想到金國會出兵!」
有人搖頭笑。
「說起來,去年這個時候,家父病重,某帶著家眷匆匆離京,就曾在宿城見到理叔丘身邊的謀臣黃老……」
黃?
白景源現在對這個字格外關注,一聽這話,立刻豎起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