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8章 起劍!

第0828章 起劍!

沈梟氣得咬牙切齒,雙臂瑟瑟發抖,可最終,還是理智戰勝了自己,他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只不過,心裡還是很不好受啊。

一方面源於自己的生母,眼睜睜的死在了自己的跟前,自己卻無能為力,一方面,是內心深處,泛起的深深的挫敗感。

他曾不止一次,自詡自己是這個時代,唯一能超越沈卓的同輩翹楚。

那時候,每每提及這樣的夢想,身邊總是有一堆人,誇讚自己年少有為,有大氣魄,大氣場,更有野心和衝勁。

現在……

面對沈卓的咄咄逼人,他只能站在這兒,紋絲不敢動。

他連靠近沈卓的勇氣都沒有。

這樣的事實,讓沈梟倍感挫折的同時,也明白,自己的尊嚴和人格,早已粉碎的一塌糊塗。

大家都說他年輕有為,未來可期,其實,不過是基於自己的父親,給自己面子罷了。

等潮水褪去,龍太子才發現,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跳樑小丑,即便心裡一百個不服氣,不甘心,不認同,可……,事實就擺在眼前。

沈卓給他機會,給他機會公平一戰。

然而,他只能像個少不經事的孩子般,繼續尋求父親的庇護和撐腰,除此之外,他什麼都做不了。

尊嚴掃地?

不。

這一刻的沈梟明白,自己已經沒有什麼尊嚴可言。

但,他又只能選擇無動於衷,因為他清楚,這一步,真要邁出去,自己很快就會步母親的後塵。

咔哧。

沈卓五指緩慢攤開,隋珠軟綿綿的屍體,轉瞬間,宛若斷了線的風箏,就這麼直直的落在了腳前。

他一步邁落,將自己的腳尖,輕描淡寫的,墊在了隋珠的身體之上。

沈菀望著這大快人心的一幕,嘴角不自覺的緩緩勾起,而在場的一眾人,依舊是紋絲不敢動,靜觀其變。

今日這場風波,歸根結底,已經成為了沈家家事。

大家雖然很想一鼓作氣滅了沈卓,可相較於前期收到的線報,以及此時此刻沈卓的狀態,大部分人都失了鬥志。

這個年輕的北天王,這個曾經在大雪域一戰封神的無敵存在,果真不是什麼浪得虛名之輩。

只怕,沈雕寺現在也頗為忌憚吧?

否則,不至於親眼目睹自己的髮妻,死在了眼前?

另一邊的隋陽咬牙切齒,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更對沈卓,揣滿了滔天殺氣!!!

「你不得好死。」隋陽怒天咆哮,渾身氣血爆炸,像一頭髮癲發狂的野牛。

沈卓挑眉,「我就站在你跟前,不服,儘管上。」

隋陽怒髮衝冠,然而選擇的方式,和龍太子如出一轍,只能站在相對安全的地方,肆意犬吠。

從頭至尾,不敢靠近沈卓一步。

這種只會亂吼亂叫的廢物,沈卓會看在眼裡?

轟!

半片虛空烏雲幻變,似有風雨雷電聯袂而至,沈卓下意識捏了捏自己的拳頭,瞳孔深處金光閃動。

從什麼時候開始?

他就沒怎麼,痛痛快快的打一場架了?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逐漸收斂脾氣,不再年少鋒芒了?

他總覺得,自己由來只是個溫柔的男人,可今年今日,方才發現,他骨子裡的戾氣,殘暴,早已天註定,這是與生俱來的。

所謂的溫柔,所謂的儒雅,並非真實的自己!!!

「本王先前有言,再不走,你們誰也走不了。」沈卓冷漠的聲音,在虛空震蕩著,如大潮,如海浪。

滾滾殺氣,渲染的這片區域都快暗沉下去。

這股壓迫感太強了,絕大部分人,連呼吸都要窒息了,而,那個名為沈卓的傳奇男子,依舊一人為陣,站在這塊場地最顯眼,最矚目的位置。

長風起。

一身蟒袍恍若真龍現世,他俊美的側臉,漠然的眼神,不掛一絲笑容的肌膚,真的全身上下都充斥著一股,惶惶神威!!!

「我們被困住了,這個北天王,今天怕是打算,將我們屠戮殆盡。」

「退不得,走不了,只能打了。」

「諸位,請吧。」

沈卓一句話,幾乎將在場所有人的退步,都截斷了。

眾人交頭接耳些許,意識到已經是困局,唯一的選擇,只能是殺了沈卓,否則,註定死路一條。

故而,原本沉默的現場,開始竄起多股殺氣,從不同位置不同角度而來,氣勢有長有短,基本清一色,沖著沈卓而來。

咔哧。

一柄雪亮戰刀,橫空出來,它太璀璨太奪目了,也可能是當頭第一擊,因此吸引了過度的關注。

這一刀,對著沈卓的天靈蓋劈斬,與此同時,周邊盪出的陣陣刀光,讓虛空都產生了割裂感。

宛若一塊白色幕布,轉瞬間,以肉眼可見的飛快速度,裂開一道又一道錯綜複雜的痕迹。

「這是?陸家刀?」

「嶺北陸家的人提前出手了。」

眾人言語中帶著詫異,也帶著興奮,陸家陸朝風,竟然成為了先驅者,義無反顧第一個出手了。

陸家雖然不是帝京城本土名門,可知名度一點不小,甚至在嶺北自成一派,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勢力之一。

盤踞嶺北本土多年,基本上,嶺北是他們的後花園。

而陸家老家主陸朝風,更是當世第二刀客,曾經一把刀,硬生生為陸家殺出了一條稱王稱霸的血路。

「賊子沈卓,正當我等是土雞瓦狗嗎?不殺你,不足以平民憤,我陸朝風願意一馬當先。」

「我這一刀,你擋得住嗎?又敢擋嗎?」

一位滿頭白髮的老人,隨之站了出來,單手負后,仙風道骨,頗有高人風範,給人一股深不可測的感觸。

他趁著沈卓短暫失神,沒有防備的前提之下,率先出刀了。

明明基於偷襲,三言兩語卻將自己塑造成了正義之士?

「偷襲都偷出成就感了?我不在這些年,你陸朝風越活越像一條老狗了?是不是欠收拾了?」

「哧!」

一道形似電弧的光紋,猝不及防殺入場中,速度飛快,就像是一道驚雷,瞬間打飛了陸朝風的戰刀。

等眾人定睛一看,全部神色古怪起來。

這竟然是一柄柴刀?

一柄真正用於砍柴的,陳舊的柴刀?

「誰?」陸朝風齜牙,回頭望去,空無一人的長安道,不知何時,出現一位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粗布麻衣,肌膚黝黑,長相更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可眼神,燁燁生輝,讓人印象深刻。

「你是什麼人?」

「這沈卓犯了眾怒,已是公敵,我等代表天下人剷除他……,你識相的,就老老實實待著,別自誤。」

陸朝風故作瀟洒,依舊單手負后,擺出一副高人的風範。

「眾怒?你,代表天下人?」楊盡忠嗤笑,他揉揉自己並無鬍鬚的上嘴唇,「你這種老狗,也配代表天下人?」

「天下人需要你這種道貌岸然,只會玩偷襲的廢物東西代表?你拍拍自己的臉,問問良心,配嗎?」

陸朝風,「……」

三言兩語,譏諷的陸朝風原本雪白的臉頰,轉瞬間,青筋暴跳,漲紅一片,張口閉口他是一條老狗,簡直欺人太甚!

血脈噴張。

恨欲狂。

陸朝風一大把年紀了,什麼時候,被這般嘲諷過?何況,還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公開呵斥?

一時間,這位老輩江湖齜牙咧嘴,恨不能當即生吞活剝了楊盡忠。

如此關鍵階段,大家難得一鼓作氣眾志成城,尤其是他好不容易邁出去第一步,為大家樹立了好榜樣,豈料,來了一個攪混水的?

妨礙了自己的好事也就算了,還張嘴閉嘴呵斥自己是老狗?真當他陸朝風是土雞瓦狗,隨意欺負的?

「陸老,您是什麼身份?何須,與這等無名之輩計較?讓我來。」

「我親自結果了這個混賬東西,給您賠罪。」

一位年輕男子雙手拱起朝著陸朝風作揖,隨之踏步而出,望著楊盡忠來時的路,目光逐漸兇狠起來。

楊盡忠緩慢獨步,動作輕盈,宛若漂浮在大江中的一葉輕舟。

從年少時成名,到短時間成為天下第一刀客,再然後割斷過往,徹底隱姓埋名,楊盡忠離開這座江湖,太久太久了。

若不是前不久,陪著蘇儀登門造訪沈家,他這位刀客,可能在很多人眼裡,早已經死了。

畢竟,音訊全無數十歲,和死了有什麼區別?

「相國生前交代於楊某,若是有朝一日,你北天王有什麼難過去的檻,務必讓我出一趟山。」

「所以,不請自來了。」

楊盡忠這句話,是沖著沈卓說的。

沈卓沒吱聲,其實早也料到,畢竟老相國和自己私交還不錯,唯一可惜的是,老相國臨閉眼的時候,自己沒能在身邊,親自送他一程。

只不過,這簡短兩句,於在場的人而言,猶如天雷灌頂,尤其是陸朝風,以及要代陸朝風教訓楊盡忠的年輕人。

本名為魯傑的年輕人,已經非常明顯的退了一步,臉色更是青白幻變,十分後悔自己當出頭鳥。

這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子,口中提及了相國。

相國何許人也?

其實,在國都,在大眾心裡,由來只有一個人,哪怕他前不久過世了,因為在他之後,國都方面便取消了相國這個職位。

蘇儀!

這個傢伙竟然是蘇儀身邊的人,貴為相國,身邊豈會有凡夫俗子?

再聯想,蘇儀在生前,曾經造訪過沈雕寺,那時候,陸蛟龍準備南下圍殺沈卓,於是,蘇儀果斷帶了一個隨從,拜訪了沈家這位家主。

自此,沈雕寺便徹底斷了南下的念頭。

傳聞,蘇儀帶的那位,極有可能是,有資本與沈雕寺五五開的存在,具體身份,卻從來只有沈雕寺心知肚明。

所以?

這是同一個人?

那位,曾經陪同老相國,前往沈家的神秘男人?

「你究竟是誰?」陸朝風警惕過來,目光如火炬般,在楊盡忠的身上一陣掃視,他心裡,隱隱有了股不好的預感。

莫非……

「你陸朝風這麼多年,之所以自詡為第二刀客,不就是因為我?」楊盡忠收回自己的柴刀,背在身後,淡淡反問道。

「是你,楊……」陸朝風瞳孔炸裂,臉上布滿了震驚,「你果然沒死。」

眾人也從陸朝風的反應中,知曉了楊盡忠的來歷,一方面震撼之情溢於言表,一方面,也察覺到事情開始複雜起來。

這可不是什麼善茬。

「你來趟什麼渾水?」陸朝風反問。

楊盡忠咧嘴,「我趟什麼渾水,難不成,還需要給你交代?信不信,老子一刀砍了你的腦袋?就你屁事多。」

陸朝風,「……」

一句話,懟的陸朝風火冒三丈,無奈,敢怒不敢言,畢竟,楊盡忠是什麼級別的人物,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只不過,他都一把年紀了,怎麼著,也是德高望重之輩,如此羞辱,是不是過分了?

「我奉勸你們這群宵小,想借刀殺人就大大方方,別扯什麼道德大義,說的你們跟正義之師似的。」

「尤其是你陸朝風,小人一個,張嘴閉嘴就要替天下人除害,除的什麼害?你要除什麼害?」

陸朝風算是認清了,這楊盡忠是鉚足了勁和自己過不去,先是老狗,再是小人,完全不給自己顏面。

「相國曾經評價道沈卓,乃當世第一名將,智勇無雙,為國為民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他什麼時候,成為公敵了?既然是大害,當初相國評價的時候,你們怎麼不跳出來質疑,反對?」

楊盡忠一步踏出,先前主動站出來,要替陸朝風出一口氣的年輕人,陡然間,身軀四分五裂,然後頭骨都在凹陷。

「你,你……」轉眼間,這位名為魯傑的年輕人,被楊盡忠活活震死在當場。

陸朝風,「……」

眾人,「……」

一句話,讓在場的人,鴉雀無聲。

尤其是先前裝著一身正氣,大義凜然的陸朝風,更是老臉通紅,倍感無地自容。

沈卓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以及當下,乃至後世,怎麼評價這位戰功赫赫的北天王,由來都需要大眾的公正評斷,而不是某一位的論調。

楊盡忠的言外之意,無外乎譏諷他陸朝風算個什麼東西?

一個勉強稱得上出名的所謂權貴,就妄想代替悠悠之口,這是不是,太將自己當一回事了?

「做人別太陸朝風,臉不經丟的。」楊盡忠雙手環抱,語氣輕飄飄的調侃道。

陸朝風齜牙咧嘴,可也無奈,畢竟來者是楊盡忠,昔年第一刀客,是壓在陸家頭上的一尊真神。

多年過去,楊盡忠究竟比當年更可怕,還是早已不復曾經之勇,陸朝風不敢託大,只能靜觀其變。

而另一頭的沈卓和沈雕寺,兩兩對視,並不急著出手。

尤其沈雕寺,單手揉捏手指,似笑非笑,他性格一貫如此,榮辱不驚,哪怕大敵當前,該鎮定的時候絕不自亂陣腳。

當然,這個節骨眼,寧家也發生了一些插曲。

按照寧翠山一開始的計劃,是打算靜觀其變,走一步是一步,但家族一些高層,是當之無愧,也從頭至尾立場堅定的主戰派。

寧洋作為寧家一份子,已經在沈家家宴的現場了。

餘下的部分寧家高手,其中有不少級別很高的存在,一度蠢蠢欲動,準備進場,但一時半會,拿不到旗令。

旗令是寧家族長的手牌,只要拿到了手牌,才能代表一整個寧家的意志和立場。

一陣手忙腳亂,不少高層齊齊來到了後院祖祠。

老管事雙手塞進袖子,正站在門口等候,從寧翠山進去,已經過去了很久,依舊不見老家主出來的跡象。

「怎麼回事?翠山在做什麼?」一位比寧翠山輩分還高一層的老者,輕聲詢問老管事,他是寧洋一脈的直系祖上,在引導寧洋成為家主的方案上,出了百分之九十的力。

老管事搖頭,「我也不知。」

「什麼時候出來?」老者蹙眉,中途捕捉到一絲絲特殊的波動,似乎來自於祖祠之內?

二話不說,一步邁出。

豈料,老管事悄無聲息的擋在了前面,「家主有令,沒他的吩咐,誰也不許進去。」

「混賬,我也你敢攔?」老者勃然大怒,他在寧家的輩分,註定了他橫著走,寧家還有他不許進的地方?

連寧翠山都不敢攔著自己,又何況區區一個老管事?

若不是自己脾氣好,從老管事邁出第一步嘗試阻攔的時候,他一巴掌就劈死了這個老東西。

然而,老管事脾氣更硬朗,擋在前方,完全沒有退讓的跡象。

這是什麼意思?

給臉不要臉?

還是嫌自己活膩味了?

「滾開。」老者怒聲呵斥,白髮飛揚,他越來越感覺不對勁,尤其是這股波動,讓他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此時,寧翠山長跪於祖祠令牌之下,神情肅穆,他雙手按著地面,雙目緊閉,似在懺悔。

而,一道道白金色的波紋,正在祖祠之內緩緩遊盪,宛如懸在半空的一條江流,神聖而又神秘,充滿了一股令人忌憚的超級威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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