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30章 王的隕落!
龍太子遙遙觀望,見得這一幕,整個人都變得振奮了起來。
他原本以為,自己的父親,早已沒了當年的魄力,也沒了強勢手段,去對付這個年輕的北天王。
現在看來,自己對父親的了解,還是過於膚淺了。
想來也是,畢竟是陸地蛟龍,曾經號稱地表最能打的男人,又豈會是什麼浪得虛名之輩?
區區一個沈卓,在別人,甚至在自己看來,是個難纏的對手,但之於沈雕寺,也許並不能成為隱患。
一旦讓沈雕寺起了傷心,天王老子來了,今天也得跪。
「我父算是這三十年來,帝京城最能打的存在,你沈卓才多大?真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嗎?」龍太子先前憋屈壞了,現在稍微有了優勢,便忍不住,站出來對沈卓一陣冷嘲熱諷。
隋陽也是點點頭,感慨道,「女婿是念他,好歹是自己的骨肉,所以,多少有點顧忌和憐惜。」
「無奈,這個混賬東西過於狂妄自大,不識好歹,既然,自己鐵了心尋死,那就別跟他廢話。」
不論真假,但確實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在場的烏合之眾,也似乎在這一刻,再次找到了主心骨。
只要沈雕寺不敗,只要沈雕寺面對沈卓,不落下風,於他們而言,就是一種保障。
屆時,沈雕寺振臂一呼,他們這群烏合之眾,百分之百要群起而攻之。
所以,沈卓現階段的處境,並不好,他將再一次直面舉世無敵的局勢。
「你能走到如今這一步,已經很不容易了,稱之為萬中無一都不為過。」
「何必,鐵了心與沈某硬碰硬?但凡你今天點點頭,從今往後,面對你的註定是太平路,甚至,你我還能冰釋前嫌。」
沈雕寺在提及冰釋前嫌的剎那,語氣稍作停頓,不過,還是表達出了自己此時此刻的,真實想法。
畢竟,沈卓現階段所取得的成就,讓沈雕寺都備感震驚。
若是他們父子二人能夠冰釋前嫌,尤其是沈卓,徹底放下內心的仇恨以及執念,假以時日他們父子聯手,別說這帝京城,這片天下,都是他們沈家的。
沈雕寺抬起頭,彷彿,已經看見那令人振奮的一幕,普天之下,以沈姓為尊,而他們,可以毫無顧忌的俯瞰人間,震懾人間,生生世世享受著榮華富貴!!!
沈卓漫不經心的擦去嘴角溢出的鮮紅血跡,他是一個有潔癖的人,身上哪怕多了一丁點塵埃,都會讓他倍感不舒服,又何況,這掛在嘴角的鮮血?
似乎還不滿意?
漫不經心抽出一塊隨身攜帶的濕巾,他就這麼緩慢的,旁若無人般,擦拭著自己的嘴角,動作纖柔,丰神如玉。
無論是在場的人,還是那些數之不盡的旁觀者,都心知肚明,若非幼時的痛苦經歷,從而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也許,這帝京城,就會多出一位世家子。
「母親由來便是一個愛乾淨的女人,所以,小時候,每次吃飯都要洗手,否則,上不了桌。」
「久而久之,我也留了這麼個習慣,無論日常還是出門,都要保證自己乾乾淨淨,不然,我會渾身不自在。」
他攤開五指,將肩膀上的又一縷塵埃,撣去,隨之慢悠悠感慨道,「你看這條蛟龍,它又威武,又……」
一抹鮮血,毫無徵兆的從沈卓的口腔里噴涌而出,此刻,他連站立都搖搖欲墜。
沈卓起先一愣,隨之,露出一縷無奈的笑容,笑自己,終於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收拾自己的儀容了。
鮮血染紅了月白衣袍。
也讓他的肌膚,呈現一種病態的蒼白。
這一刻的沈卓,不再風姿綽約,也再也沒有當年的意氣風發,曾經的沈三郎,終歸是敵不過歲月的侵蝕。
「你說,我這樣的狀態,還去幻想什麼假以時日?還去幻想什麼,十年,乃至二十年之後,我在何方?」
「我的歸宿,很早很早,早到幼年時,就已經註定好了。」
沈卓自言自語,是不是人之將死,都習慣於回顧,曾經的過去的,註定已經回不來的歲月?
他想去了幼年時,躺在母親懷裡聽著搖籃曲的日子,也想起,和素容初次認識時的畫面。
同樣想起了,曾經在杭城念書階段的短暫時光。
那些歲月里,他其實,真的忘記了埋藏在內心深處的,仇恨的種子,幻想著有朝一日,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過完餘生。
平平淡淡,普普通通。
可是……
轟!
一道突如其來的大雷,在雲端炸裂。
漫天雲彩在這一刻,被徹底的攪爛,宛若一層層油墨,從天際,傾瀉下來。
沈卓頂著沈雕寺磅礴的殺意,又一次邁出了自己的步伐,虛空在這一秒,共振,嗡鳴,肉眼可見的撕裂痕迹,就這麼清晰的,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之內。
沈雕寺目光憤怒,眼底早已噙滿血絲,他聲嘶力竭的咆哮道,「混賬,你鐵了心要找死?」
長安道盡頭,一處無人察覺的隱蔽角落,青龍,孤,以及師姐,沉默的,緊張的,觀察局勢。
相較於青龍,孤的淡定,師姐整個人開始焦躁不安起來。
一方面她擔憂於沈卓的身體,一方面,又在期盼著,先前沈卓交代的,可能出現的不世之敵,能夠早點出現。
「既然明確表示,不讓我等插手,那就靜觀其變。」
「如果沈雕寺背後真的有高人,遲早會出現。」
青龍喃喃自語,其實他也不清楚,沈卓這麼防備,是不是過於謹慎了,也許,沈雕寺的背後,並無不世出的存在撐腰。
「我等不了了。」師姐銀牙緊咬,眼神逐漸模糊。
另一邊的沈卓,頂著難以想象的壓力,一步一步靠近沈雕寺,後者從開始的自信,不屑一顧,乃至輕蔑,到茫然,不敢置信,再然後是憤怒……
來自於兩股超然力量碰撞,以致於,兩人周邊早已產生無數裂縫,而這之中,沈卓越來越靠近沈雕寺,身影模糊,但那種一往無前的執念還在。
下一秒。
沈卓靠近了沈雕寺,食指拱起,竟然就這麼匪夷所思的,抵住了沈雕寺的額頭,最終,他彈了一下。
啵。
這道聲音清晰又純粹,明明遠在帝京城,可似乎,所有人都聽見了。
沈雕寺憤怒又無奈,這於他而言,是一種褻瀆,是一種對自己尊嚴的踐踏和侮辱,他高高在上,俯瞰帝京城,以陸地蛟龍自居,什麼時候,被這麼對待過?
然而……
這一指之後,沈雕寺徹底破防,非但心態失守,整個氣力在這一刻,像是崩壞的攔江大壩,毫無徵兆的倒飛出去了數十米。
這……
無數人都驚呆了。
他們瞪大眼睛,望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嘴上似乎要說著什麼,可身影瞬間消逝的沈卓,竟然出現在了沈梟的跟前,半米距離都沒有。
「你看,他還是護不住你。」沈卓低頭,望著比自己矮半個頭的龍太子,緩緩露出一抹笑容。
沈梟剎那間,毛孔悚然,一股威脅感,讓他全身都跟著劇烈抖動起來。
「你,你,你要做什麼?」龍太子結結巴巴,連和沈卓對視的勇氣,都消失的一乾二淨,靈光一閃,他轉身就跑。
可這一刻的他,算是落入了沈卓的手掌心,豈會輕易跑掉?
轟!
沈卓一巴掌下去,對準龍太子的天靈蓋。
「在我眼裡,你真的宛若螻蟻,從來都是。」沈卓淺笑,然後目光收斂,呈現跑動姿勢的龍太子,突然定格住了腳步。
他張張嘴,忽然感覺,一股股涼氣在喉嚨中竄動。
冷。
撕心裂肺般的冷。
可能是基於好奇,可能是下意識動作,等這位在帝京城也算享譽不小的二世祖,低著腦袋,看了身體一眼。
他的四肢,他的軀幹,竟然泛起一道道鮮紅色的線,很細,卻真實存在。
「父,父親……」龍太子抬起頭,向十米之外的沈雕寺呼喚,他的眼裡,飽含淚水,他的聲音,凄厲到讓人心底抓毛。
轟!
轉瞬間,這位僅僅比沈卓矮半個肩膀的所謂太子爺,徹底煙消雲散,留在半空的,僅僅是一片血霧。
一片透著刺鼻腥味的血霧。
「這……」
「一巴掌給龍太子打碎了?肉身毀滅?」
任誰也想不到,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沈卓並不是趁勝追擊,嘗試給予沈雕寺兇猛打擊,而是來到了沈梟近前。
然後,殺之而後快!!!
「你……,豎子,你不得好死。」隋陽意識到這一幕之後,已經晚了,他咆哮一聲,似乎要組織更多的話詛咒沈卓。
「你以為,你跑得掉?」沈卓將食指放在嘴前,意思讓隋陽小聲點,以便聆聽身體破裂的美妙聲音。
隋陽察覺到不妙,轉身欲跑。
下一秒,這位隋姓老人,難逃一樣的結局,成為一灘灰燼。
另一邊的沈雕寺,起身而立,目光凝視著這短瞬間發生的一幕,目光除了逐漸黑化,再無其他動作。
其實,從沈卓決定現身的那一刻起,很多慘烈的狀況,早已在預料之中。
只是,來的太快罷了。
僅僅是數個眨眼的功夫,隋陽,沈梟,便是當場殞命,這等速度,已經超出了在場所有人的預料。
哪怕是沈雕寺,也猝不及防。
若是隋珠的死,姑且還能讓沈雕寺保證心境祥和,但龍太子的死,徹底讓這位陸地蛟龍暴走了。
他目光含血,渾身都是不受控制的戾氣,雙手攥緊的過程中,發出一陣陣爆裂的脆響。
「禍不及家人,你……,太殘忍了。」沈雕寺怒吼,語氣急促,面對咄咄逼人,下手狠辣的沈卓,他已經沒有任何需要保留分寸的理由了。
沈卓冷笑,反問了一句,「家人?原來你沈雕寺眼裡,也會有家人?」
漫天血霧,還在天空逸散,刺鼻的腥味借著風,吹向更遠的地方。
若不是親眼目睹,誰也預料不到,這片區域先後有三人,以慘無人道的方式,徹底煙消雲散了。
屍骨無存。
真正的屍骨無存。
「今天,你不死,我沈雕寺就不姓沈了。」沈雕寺一步邁出,髮絲凌亂,五官再無先前的利落。
先後痛失了自己的孩子和妻子,豈能不暴怒?
沈卓笑,「我就沒想過,活著回去。」
轟!
沈卓一個健步,如獵殺食物的老鷹,沖向沈雕寺。
速度飛快,捲起一陣狂沙。
沈雕寺無所畏懼,迎著沈卓沙包大的拳頭,果斷的轟擊了過去,剎那間,虛空靜止,隨之,如天地崩塌般的聲音,貫穿全場。
兩個當世最強者,拼盡渾身解數殊死一搏,打到最後,漫天的光環在天空不斷迸現,破滅,輪迴。
這是兩人的殘影,在高速飛轉之後,肉眼已經捕捉不到他們的蹤跡,只能憑藉兩團巨大的光焰,去判斷,到底誰強誰弱。
這一戰在很多人的心目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迹,可能會伴隨終生,也可能,等到落葉歸根之時,方能忘懷。
哧!
沈卓一拳打穿了沈雕寺的胸膛,虛空染血,與此同時,沈雕寺也不是吃醋的,一爪之力,將這位年輕的北天王,當場重傷。
月白長袍,早已血跡斑斑。
曾經丰神如玉,風姿綽約的沈三郎,終歸成為過去式。
而,曾經貴為陸地最強者的沈雕寺,面對沈卓的攻勢,逐漸搖搖欲墜,他嘴角掛著慘笑,有那麼點無奈,有那麼點不甘,更多的是悔恨。
悔恨當初沒有趕盡殺絕,從而給自己留下了這麼個後患?
悔恨自己,為什麼已經踏出了那一步,到關鍵階段,卻疏忽了這麼個孩子,以為他真的死了。
「我這一生,從不認錯,也不認輸。」沈雕寺還在呢喃自語,這是他唯一的信仰,也是支撐著他走到如今地位的,最大助力。
帝京城內,光焰如第二輪,第三輪大日,在眾生眼前,冉冉升起。
帝京城外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開始空降,來的猝不及防,來的反季節,也來的讓人百感交集。
此時,早已是早春,萬物復甦,天地一片繁榮燦爛。
可這場大雪,就這麼扼殺了搖籃里的春日,雪花茫茫,無聲無息,從帝京城城外,席捲天地萬物。
最終,落在了沈卓的肩頭。
一片。
兩片。
更多片。
有那麼恍惚間,沈卓似乎重新回到了,他在大雪域渡過的崢嶸時光,初時畏懼,逐漸成長,然後獨擋一面。
轟!
他幾乎用盡畢生力量,虛空一探,抓住了沈雕寺的喉骨,就這麼輕輕一下,他似乎,抓住了命運困他數十年的唯一枷鎖。
沈雕寺瞳孔瞪大,呼吸越來越急促,彷彿看見了大危機,以致於,整個人的狀態都變得癲狂起來,「你……,為什麼就要和我過不去?」
「母親當初也是這麼想的,我和她,壓根威脅不到你的皇圖霸業,可是,你為什麼……,要和我們娘倆過不去,為什麼?」
他閉著眼,腦海里,都是幼年階段,和母親相處的短暫時光,暮暮朝朝,朝朝暮暮,短暫,卻值得回味眾生。
還有少年時,和素容認識的那一刻,她眼神里的光,是沈卓這輩子,都無法忘卻的。
他依舊閉著眼,只不過,五指的力度越來越大,彷彿要硬生生捏斷一根鋼筋鐵骨!!!
……
一場茫茫大雪,覆蓋了帝京城,很多人,之於這場舉世罕見的動蕩,只能用刻骨銘心來形容。
聽聞,那個年輕的北天王,一手攥緊著沈雕寺的喉骨,一手負后,下意識的,出於本能性的,緩慢的,挺直了自己的腰桿。
就像是當年,人生首次走上戰場,怯弱的握著兵器不敢邁出一步,然後有個姓虞的同僚,輕輕的提醒了句,挺直咯,大不了一死,怕什麼怕。
落雪攢在了他的頭頂,遮住了他的眼帘,卻遮不住,他這一生風流,絕世。
他任由風雪,落在眉間,落在心頭,微微笑著。
這一生,他走了很多路,也結識了不少同袍,戰友,生死兄弟,也送走了不少人,生生死死,他見得太多,太多了。
所以,並不怕,也不應該怕了。
還聽聞,這一天,帝京城的那面象徵著國與家的鮮艷旗幟,在風雪中,落了下來,有哀鳴之聲,於天地間遊走。
更聽聞……
有一柄絕世神劍,從寧家起勢,於帝京城外,截住了一位和沈雕寺相交密集亦師亦友的白髮老人。
老人遭遇一劍劈斬,洞穿額骨,無盡的歲月之力,緩緩消散,死的無聲無息,甚至都未曾被外界得知,他來過,現身過,志在助沈雕寺一臂之力。
後來的後來,這座曾經誕生絕世名將的泱泱山河,有過無數滾燙的,熱血的傳奇過往的他,終歸成為故事裡的一縷流光,終要消逝。
山與河川與歲月,水與天地與草木,共論長生。
唯獨……,容不下一尊時代的王。
也許二十年,三十年之後,這個世道還會再誕生一位風雲人物,受眾生仰望高高在上威風八面,只不過,註定很難跨過他了,他姓沈,單名一個卓,卓爾不凡的卓!!!
……
PS:新的熱血,在路上,回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