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大雨下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清晨，仍是ying雨霏霏。

靜月山莊寂無人聲，永凡前後院找遍了，不說蜀風鏢局的那些鏢師，連許柯兄妹也不見人影。永凡不知代琦怎樣了，在那個危急時刻，永凡擲出一把短劍，那短劍插入老道的後背，永凡正要跳過去，卻見一陣風吹過，眼前哪裡還有代琦的倩影？

永凡大驚，這個代琦，莫不是狐狸精變化為人的？

以前書中多有這樣的故事，雖是傳說，也不可以完全不信。

書中那些狐狸精，多是報恩而來。

永凡搖頭，報恩就只有一途，非得變作漂亮的女孩子么？女孩子的報恩方式，千篇一律的，就都是以身相許么？宋太祖趙匡胤千里送京娘，並不期望京娘以身相許。太祖登上帝位后，又念念不舍，沿了舊時道路，專程尋訪京娘，欲接京娘進京封為皇妃。而此時，京娘也在無休無止的盼望中，失去了信心，在某一天中削髮為尼了……

永凡心裡想到，宋太祖可是例外，因為京娘並不是狐仙鬼魅，她是活生生的一個女孩子。若然趙匡胤救下京娘的那個瞬間，見色起意，那他與先前的那些強人還有什麼區別？

永凡走出靜月山莊，卻見泥地里，蜀風鏢局的車轍印似隱似現，指向前途。永凡不知朱敏在哪裡，也尋不過去，但他心裡明白，那樣聰明的歐陽，一定會循了車轍印，追蹤而至。還有，蜀風鏢局護送的是盟書，最終目的地是少室山，大的方向，任誰也不會走錯。

永凡來到一個小集鎮，見一個酒肆，正好肚子餓了，便走了進去。店小二安排了座位，問永凡要什麼酒菜。永凡點過酒菜，兩眼定定地看向門外。小二詫異道：「客官，店外是不是有同行的人，要不要邀請進來一同喝酒？」永凡打個激靈，猛然清醒，他囁嚅道：「沒有。」店小二搖頭，這個客官真是奇怪，明明在想著什麼心事，卻又一口回說沒有！

永凡問：「這個裡間可是有人？」

「沒人，客官要到裡間去？」

永凡點頭。

永凡隨小二進到裡間，小二忙著去張羅酒菜，永凡靠牆坐下，抬頭四下打量，卻見對面牆上，有誰寫了一首小詩。詩云：夜來風吹霓裳/殘雨敲打紗窗/心底傍偟無計/是離愁是憂傷。永凡大驚，這詩似是寫昨晚靜月山莊之事呢！靜月山莊中，自己明明可以救下代琦的，偏偏吹來一陣怪風，把可人兒給吹沒了！這詩會否是代琦所寫啊？如是代琦所寫，她如何知道我會來此酒肆呢？

小二把酒菜擺上桌，永凡喝了一大碗酒，擲下一錠銀子，便即起身。小二慌忙道：「客官，用不了這許多的銀兩，我須找還你一些碎銀子。」永凡擺一擺手，回道：「不用了！」

永凡走出酒肆，朝來路走去。

走出幾步，忽地涼風撲面，永凡猛然警醒：這算什麼呢？那代琦是可人兒，可最多，兩人就是心裏面彼此相悅罷了。為了彼此相悅，而回去找代琦么？

永凡搖頭。

永凡欲待轉身，心裡又有一個聲音在呼喚：好男兒，什麼事都應該善始善終，這樣不明不白地去了，有意思么？

永凡朝靜月山莊走去，此際，ying雨已停，一抹雲霞把天際渲染得緋紅。

靜月山莊籠罩在晨霧裡，顯得十分神秘。

永凡心裡又有一些猶豫，那個老道，只是背上中了一柄短劍，並未審定生死。若然老道無事，此時進到庄內，被他以奇門遁甲的功夫困住，那就大麻煩了！素味真人那樣的功夫，仍被困於清新別院中，動彈不得，這就是先例。

猶豫半晌，永凡仍是進了靜月山莊。

忽然，絲竹之音在院內嗚咽響起，那聲調已是低抑，又是聲聲慢那樣的疊詞，永凡聽得傻了。聲聲慢何也？原是李清照的詞，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此時想起這詞，永凡心中大痛。

永凡幾個起落，已來到後花園。再聽絲竹音，似在身邊，又似遠在花園之外。永凡大驚，這是什麼道理？這原是「關心」的緣故，不關心則心定，聲音來自何方，傾耳便知。關心上了，疑慮頓生，便會覺得周遭都是那樣的聲音。永凡慌忙坐於樹下，寧氣靜心，神元歸一，打起坐來。不一時，心境平復，辨得絲竹之音來自院牆外的樹林之中。此刻，絲竹之音變得短而急促，音調倏地拔高，忽又跌落低谷，那聲音似有似無……永凡大驚，此必有變故！

永凡縱身上牆，跳到牆外，絲竹之音已經停了。

永凡心慌，躥到林中，卻又聽到打鬥之聲。

循聲而往，只見林中空地上，兩三個人影穿梭般，你來我去，拳掌交映。旁邊站有兩人，似在監視。

永凡大怒，什麼人，膽敢逼迫代琦！永凡心裡先入為主，暗想，代琦必在這裡。及至跳到場中，永凡卻是呆住了！原來，那打鬥的三人，其中一人竟然是朱敏！

朱敏忽見永凡，高興至極，忘了仍在生死打鬥之中，竟轉身朝永凡跑來，永凡剛要提醒什麼，卻見朱敏後背中了一拳，即刻倒於地上。

永凡怒極，抽出龍頭寶劍，刷地一劍刺向使拳那人。使拳的人慌忙後退，永凡抱起朱敏，急忙問道：「歐陽，你感覺如何？」

朱敏臉頰緋紅，她微笑道：「不妨事。」話音剛落，嘴角邊沁出絲絲鮮血。

永凡忿怒，卻又無法為朱敏報仇，對方有數人吶，若然放下朱敏，前去搏鬥，朱敏有失，那罪債可就大了。忽聽一人道：「老大，山莊里已是空無一人，我們來晚了，不如去吧！」那被稱作老大的道：「說得輕巧，胡統領安排下的，誰敢敷衍？不是你小子那破事擔誤了時間，我們怎麼會這時才到！剛才弄絲竹的那個女孩子十分可疑，大傢伙一定要找到她！」言罷，老大揮揮手，意即大家散開去尋找。

使拳那人指了指朱敏，意即這個女孩子怎麼辦？老大回道：「這個女孩子已受內傷，料定不會走遠，先不管她！」

永凡現在卻是兩難，若然護住朱敏，退到靜月山莊內去，自可無事，但代琦在樹林中吶！聽老大那話，剛才這夥人是見過代琦人的。這樹林並不很大，仔細搜去，要不了一個時辰，便可以搜遍。

永凡猶猶豫豫的心理，朱敏看在眼裡，她心下默然。永凡悄然細語，他說：「歐陽，那個女孩子叫代琦，受苦受難，惹人憐憫-----如果落在壞人手中，後果不堪設想。」朱敏點頭，永凡抱起朱敏，刷地跳上院牆，輕輕地落在靜月山莊之中。永凡用樹枝掩藏好朱敏，欲要外出去救代琦，走出兩步，朱敏嘆口氣，叫住永凡，她柔聲道：「永凡哥哥，如果我落到壞人手中，那又如何？」

永凡聽得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