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章
()李紈青春喪偶,從此棄了胭脂水粉,收斂性情,人前寡言少語,居家處膏粱錦繡之中,竟如槁木死灰一般,一概無見無聞,只管守著賈蘭在一旁清凈度日。其實這一年賈府真的不順,除了賈珠病亡,賈璉娶妻之外,還發生了兩件事情,只不過這兩件都沒有前兩件重要,所以就湮沒在兩兄弟的大事之後了。
第一件,就是趙姨娘生了個男孩。趙姨娘雖然蠢笨,但是對自己的肚子可是小心萬分,她這邊小心翼翼,王夫人又一直憂心賈珠的病情,還要當家理事,還要忙著操辦賈璉的親事,所以無暇顧及她,因此在這胎上,趙姨娘反而要比上一次懷探春的時候,順利的多。
趙姨娘好不容易生了個男孩,自然不肯就這麼把孩子讓人抱走。女兒抱走就算了,兒子可一定要留在身邊傍身。讓他知道誰才是親娘才行,否則兒子就是幫著別人生的了。再說王夫人那邊剛死了一個兒子,我這邊就生了一個,她心裡必然心中不舒服,要是抱到王夫人身邊撫養,誰知道這個孩子長不長的大。
因此趙姨娘就抱著剛生下的孩子在賈政面前哭訴,哀求他把孩子留在自己身邊,就把她當作照顧孩子的老媽子一樣看待就可以了。又把探春拿來打感情牌,說她從被抱走後,一年也通共見不了三兩次面,想的每晚心肝抓撓般的疼。又表明自己地位低微,比不過王夫人,所以就算孩子養在她身邊對王夫人也無礙。因此請賈政看在骨肉天倫的份上,把孩子留在她身邊讓她照看。
素日里賈政最寵趙姨娘,他剛死了一個兒子,這邊趙姨娘又給他添了一個,對趙姨娘的疼寵之心不免加大了幾分。因此在趙姨娘的苦求下,賈政心裡就有幾分鬆動。等到趙姨娘說什麼骨肉之情,賈政一下子想到賈珠死去的時候王夫人的傷心悲痛,看趙姨娘抱著孩子哭得傷心,難捨的樣子。兩廂對比,把孩子抱走,拆散她們母子的話就說不出口了。因此賈政雖然礙於規矩,沒有直接答應,只說要和王夫人商量上再說,實際上已經變相的同意了趙姨娘的請求。
當賈政把賈環留在趙姨娘身邊撫養的意思給王夫人一說,王夫人最開始的反應是大怒,覺得賈政寵妾滅妻,不顧規矩,旋即反應過來之後,立刻表示她這邊沒意見。只要賈母同意就行。
王夫人得知趙姨娘生子是非常鬱悶的,對那個孩子也是厭惡至極。不僅僅是這個孩子是丈夫的小老婆生的,而且庶子要是分家產的,更是因為她這邊剛死了一個親生兒子,轉頭丈夫的小老婆又生了一個兒子,這事放在誰身上都不會高興。因此聽到這個消息,王夫人甚至起了借著把孩子抱過來養后想法弄死他的念頭,但是剛起了這個念頭,王夫人迅速就打消了,不是她下不去手,而是她知道賈母的厲害,她怕瞞不過賈母。
賈母雖然年紀大了,可是不代表她糊塗。如今她雖然不怎麼管事了,可是后宅發生的事情是瞞不過她的眼睛的。王夫人知道她平日里動動小動作,以前看在賈珠和寶玉的面子上,賈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但是若是這次謀害了賈環,賈母絕對饒不了她。因為賈珠死了,現在賈政的兒子只剩下寶玉一個,子嗣不免單薄了些,賈環的出生,來的正恰當其時。
可是若是留下賈環,賈環只比寶玉小了那麼幾歲,長大后,對寶玉的威脅未免大了些。正猶豫間,賈政做出了讓趙姨娘養賈環的決定。王夫人一開始氣惱賈政的偏心,但是腦子一轉,發現了其中的好處,自然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一面彰顯了她的賢惠,一面為不用她動手,趙姨娘自動的把賈環作為寶玉對手的機會給扼殺了,這樣的好事她哪有不應的道理。
第二件事是東府賈珍的母親許氏過世,死前將剛滿一周多點的女兒惜春託付給賈母撫養。許氏在賈敏產子前後被診出懷孕,高齡坐胎,雖然她已經千般小心,萬般注意,但是生產的時候還是出了問題,許氏生下女兒之後血崩。雖然當時救了過來,可是也因此纏綿於病榻。家人對於她不久人世早有心理準備,可是許氏硬是撐到賈珠病死,賈璉娶妻,賈環出生,過了女兒的周歲禮,進入冬季才撒手人世。
有前面的兒媳婦蔣氏比著,許氏並不喜歡現在的兒媳尤氏。賈敬這個做父親的出家求道,是靠不上了。但是按道理說,許氏死後,以尤氏和惜春的年齡差距,尤氏盡可以擔負起撫養惜春的責任,但是因為許氏不喜歡這個兒媳婦,而且她也知道賈珍的荒唐。在她還活著,能對賈珍有點約束的時候,賈珍都這樣了,若是她不在了,賈珍還不得把東府翻過來。因此為了惜春的將來打算,許氏把她託付給了賈母這個一品誥命。
賈府發生的這一系列事情自然都寫信告知了賈敏,當然不會寫的那麼詳細,不過該知道的也都會讓賈敏知道。收到賈府來信的時候,賈敏正在點收關外鋪子里送來的年禮。除了銀子和人蔘鹿茸這些貴重的藥材外,還有不少十幾箱子皮毛,是從一年來收到的皮貨中挑了又挑,選了又選,全都是上好的。正開始學針線,學認料子的釉玉和黛玉兩個跟在賈敏身後,因此賈敏一面派人清點,一面教她們姐倆認識,分辨玄狐、貉子、銀鼠、黑貂、紫羔、鹿皮這些常見的,還有什麼猞猁、水瀨、黑熊、水貂比較貴重的等等。至於像羊皮、兔皮、灰鼠皮、狼皮這些更平常的,則是留給下人作賞的。
這些皮子都已經硝好,沒有一絲惡臭不說,而且還帶著一股淡淡的香氣。釉玉和黛玉看的都有些目不暇接,忍不住這個箱子摸摸,那個箱子看看,油光閃亮的皮子,毛絨鬆軟,拿起來,在臉上蹭蹭,柔滑細膩,讓人愛不釋手。跟著跑來的霽玉最調皮,竟然倒在攤開的皮毛上打起滾來,而且還把釉玉和黛玉兩個也拽倒。釉玉和黛玉一時興起,將平日端莊的淑女模樣拋開,和霽玉就這麼在毛皮上嬉戲起來。最終還是帶霽玉過來的清玉看不過去,將埋在毛皮中的三個拉了起來。
賈敏將皮毛收起一些,剩下的拿出來給府上大小的主子作冬衣。她和林海每人六套,姨娘那邊每人四套,幾個孩子每人八套。再有剩下的,則是類似於管家這樣的大管事每人作上一件。計算下來,賈敏見還剩不少,猶豫了一下,決定做成大氅或者斗篷,添到送往各家的年禮裡面。
外面丫頭打著帘子道:「老爺回來了。」剛才還笑鬧的幾個孩子忙整整衣裳,老老實實的站在一旁。林海從外面進來,看見一屋子到處鋪滿各式皮毛,笑道:「夫人難道是打算在屋裡開皮貨鋪子不成?怎麼弄成這個樣子?快收起來。」因為林海的話,無厘頭的丫鬟婆子趕緊把散落的皮毛收拾起來。
賈敏指著幾個規規矩矩站在一旁的孩子,笑道:「還不是這幾個皮猴鬧得,釉玉和黛玉開始學針線,認料子,所以我把各樣的皮子拿出來給她們認認。偏霽玉這個不省心的,自己玩不夠,還拉著兩個姐姐,在上面玩鬧,所以弄成現在這個樣子。」
隨著賈敏的言語,霽玉見母親數落自己,仗著賈敏背對他,抬起頭,調皮的伸了下舌頭,對著林海作了個鬼臉。林海忍不住笑道:「小孩子,調皮一些是正常的。」話里的寵溺意思非常明顯。
說著林海從身上拿出一本書,沖賈敏晃了晃,道:「今天到書鋪的庫房裡去淘書,竟然找到一本養生的葯膳方子,我翻了翻,都是未曾見過的,趕緊買了下來,回頭讓人照這個作了給幾個孩子吃。」黛玉是重點對象。
自從存了建圖書館的心思之後,林海就走遍揚州的各個書鋪,無論大小,從中選購一些書籍。因為怕有所遺漏,連人家的倉庫都要進去看看,本來這種行為不太合理,不過礙於林海的身份,而且他也不做強買強賣的事情,所以各個書鋪也都給他這個方便。
在書庫里的書,除了店鋪里售賣的之外,還有些是歷年積下來的壓倉貨。這些書要麼就是因為冷僻,要麼就是因為比較偏,要麼就是因為印刷數量少,買的人也少。……反正有種種原因,都被書鋪從架子上拿了下去,扔到庫里。若不是林海的行為,可能都會永不見天日。
江南本就是文風盛行之地,有的書鋪甚至已經傳了好幾代。因此林海還真從人家的庫房裡淘出一些有用的書籍。特別是從一家祖傳的書鋪中淘到了幾套前朝流傳下來的刻本,雖然價值不高,但是非常值得收藏。
賈敏把書接過來,翻了翻,道:「老爺有心了。只是今後類似於這樣的事情還是莫要親力親為的好,直接派人去做就行了。否則,若是這些書籍要是都由老爺親自挑選,恐怕等藏蓋起來,這書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放進去。」你一個人得干到累死也未必能夠完成。
林海聽出了賈敏潛在意思,哈哈一笑道:「我現在跑各個書鋪不過是求了樂趣罷了。若真指望著像我這樣一家一戶的挑書,這藏幾輩子也建不起來。」他也很有自知之明的,何況這是林家不知道多少代人的心愿,如今在他手上有實現的一天,他怎麼敢馬虎。
林海又道:「放心,我早已經給各大書局和各個書坊去信,來收集歷年刻印的書籍。至於我,也將家中的珍品孤本抄錄了幾份,一份放在藏中,剩下的用來到其他藏有珍品的人家用來交換,借閱。書局和書坊得來的書早已經按照要求送到京里郊外的莊子去了。我已經讓林安去辦這件事了,林安為人穩重,辦事細緻,所以這事交給他我放心。本來我交付林安讓他抓緊採買土石磚瓦,用來蓋藏。可是林安到京後來信說,莊子上早已經在採購這些東西,除此之外,夫人還大肆收購木材。難道夫人打算要建什麼不成,否則採買這些東西做什麼?」怎麼我一點兒都不知道,難不成老早就起意建藏了不成。
藏的建造地點當然選在京城。只有建在那裡影響力才夠大。林家的祖籍雖然在姑蘇,但是祖宅卻在京城,連祠堂也在京城。若是將藏書館建在姑蘇,打理都是一件麻煩事,畢竟姑蘇只有林家的墳塋和祭田,沒房子沒人。以林家的財力同時在京城和姑蘇建造兩座藏並不成問題,只是如此一來,就露富於天下,不符合林家的行事準則,所以藏的建造地址最終定在了京城。
賈敏哪裡是想建什麼東西。她不過是利用「先知」,想著等幾年宮中的妃嬪們「省親」,各地山石木料的價格必然騰貴,她預先預備一批,屆時轉手賣出,也能小賺一筆。
賈敏穿來之前不管怎麼說都是一名企業高管,可是到了這裡卻困在內宅,無用武之地。雖然林家也有不少鋪子,但是都各有掌柜的打理,經營得法,賈敏不好半路插手管理。何況這個時代商戶的地位非常低,大戶人家雖然經商,可是都是掛著奴僕的名字,只聽聽彙報,查查賬本,沒有親身上陣的道理。否則一個「愛商賈之事」的帽子扣下來,不僅賈敏的名聲完了,就連林家和她的幾個兒女也跟著受連累。
再者,這個時代經商有諸多規矩和限制,賈敏對此一無所知。她曾有過一些想法,但是發在現在現代行的通手段,在這裡根本無法實施。在這個時代,像什麼促銷,價格戰之類的事情基本上都不會發生。各地都有商業行會,這個行會對商品價格方面有所限制,雖然打的旗號是為了防止商戶囤貨積奇,低買高賣,進行不正常的商業活動,破壞市場秩序,但是根本的目的是抑制商業的發展。這種情況有點類似於賈敏在的世界五六十年代的計劃經濟,況且林家的行事準則是低調,若是按照賈敏的想法行事,林家所屬的商鋪必然冒尖,出頭的椽子不能做,因此賈敏不得不打消念頭,在家乖乖的相夫教子。但是能夠不聲不響發財的機會,賈敏也不會放過,所以才有了她早早為皇家省親做得準備。
只是這打算賈敏怎麼能夠和林海說,因此賈敏被問住了。眼珠一轉,計上心頭,道:「我咱們家在京郊外的田地雖然有百多傾,可是大部分都是熱荒地,出產不多,所以日常也沒怎麼在意。前幾年,京都西北方向挖出了溫泉,皇帝在那裡建立了行宮。我們的莊子雖然是在東南方向,可是下面未必沒有溫泉,所以我想著在上面修個莊子,日後回京,有暇的話,到莊子上泡泡溫泉倒也是一樁樂事。還有,我想著我們一家多年在外,京里的房子雖然派人看著,雖有人看著,年年也派人修葺,終究有所不足。再說幾個孩子都生於江南,長於江南,回京之後未必能夠適應京中的氣候,特別是北方的冬天,所以我想著改改房中取暖設施。老爺蓋藏因為防火,所以少用甚至不用木料,可是自家的莊子和房子要是改建的話,這木料是不可缺的。」
本來賈敏不過是隨便一說,但是說完之後,心中一動。這個念頭就放不下了,因為跟隨林海在任上,住的是官衙,不能輕易改動,再加上坐卧起居都有人服侍,因此日常生活中雖然有些不便,但是無關大礙。除了修了廁所,免得眾人隨地大小便之外,其它的都沒動。將來他們一家是要回京住在自己家裡的,自然要怎麼舒服怎麼來。所以賈敏還真起了改建的心思。現在改好了,將來回去的時候,就不用再耽誤時間修整了。
林海聽了賈敏的想法,失笑道:「京郊的田地雖然是熱荒地,可是不代表底下真的有溫泉,你這邊還沒挖出來就急急忙忙的準備,有點本末倒置了。我也知道夫人思念京城,只是我幫著皇上牧守江南,近幾年是不可能回到京城中去的,你這個時候改建,早了點。」
「那我不管,我就不相信我的運氣武動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將夜凡人修仙傳殺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職高手錦衣夜行超級強兵仙府之緣造神楚漢爭鼎不朽丹神最強棄少天才相師聖王無盡武裝就這麼不好,那麼大的地方會挖不出一個泉眼來。反正京里的宅子每年都要修葺一番的,既然如此,早改早了,這個還分什麼早晚呀。」賈敏有些耍賴的說道。「再說,那些木料,也不僅僅是用來建房的,還有一部分事為了釉玉、黛玉和漱玉幾個收集的。這幾個孩子的嫁妝也該開始預備了,別的都好說,將來出嫁時打傢具的好木料是需要長期收集的話,若是等兩個孩子大了,現上轎現扎耳朵眼,那可來不及。」
嫁妝,對於古代的姑娘來說,是十分重要的一項。就算那平民百姓,只要不是那窮的吃不上飯的,為了自家的臉面,在女兒出嫁時也會置辦幾件衣裳,或者首飾,讓女兒帶到婆家去。大戶人家,嫁女兒,更是講究。甚至在女兒一出生,長輩們就開始慢慢積存攢嫁妝了。
女兒的身份,在家裡的地位和受寵程度,決定了她們嫁妝的厚薄。嫁妝豐厚的,基本上把姑娘這一輩子要用的銀錢衣裳都備齊了,甚至連死去時穿的壽衣都預備了出來。為的就是女兒嫁妝豐厚,雖然進了別人家的門,可是一生的吃穿嚼用都是娘家的,不仰仗夫家養活,甚至在需要的時候,還能周濟夫家。本來姑娘出嫁之後矮人三寸,這樣的話就能在夫家站住了腳,挺直腰桿說話。
陪嫁過去的家什是要使一輩子的,打傢具的好木料難得,像黃花梨和紫檀這些木料,產地少,生長周期慢,成材的少,而且皇家也大量使用這些木料,所以在市場上好木料緊缺,難買,所以若是不想使差的,就要早作準備。如今林家可不是只有黛玉這麼一個孩子,所以在漱玉周歲過後,賈敏就單列出三個賬本,開始幫著三位攢嫁妝。
林海這一輩林家就他一個孩子,所以對這些他不甚了了。但是一想到香香的,軟軟的,圍在他膝下稱他父親的幾個女兒要出嫁,屬於另外一個男子。雖然他知道還早著呢,但是心中也不愉快,所以林海不想談論這個話題。他隨手將賈敏放在一旁的賈家來信拿了起來,打開看過之後,皺了皺眉頭道:「二舅兄可是因為珠兒的死過於傷心,而糊塗了,怎麼把新得的兒子讓姨娘撫養?將來這孩子可怎麼辦?這樣的事情岳母怎麼會同意?實在是太沒規矩了。」
王夫人人不好,但是要分和誰比。不管怎麼說她都是大家出身,若是和趙姨娘這個家生子的奴才比起來,那可就是天差地下了,至少要比趙姨娘強百倍。先不說嫡庶有別,庶子養在嫡母跟前不僅是規矩,更是抬舉。只趙姨娘那個粗鄙無知的,蠢笨不堪的,除了一張麵皮她養孩子,能養出什麼好的來?本身姨娘生的就已經讓孩子的身份在日後的生活中被人看低了幾分,再一句「姨娘養大的」,這讓將來孩子長大之後還怎麼在外交際應酬。賈政這個舉動看似是愛孩子,實際上根本是從根上把賈環就給毀了。
賈敏蠕動了一下嘴唇,沒說話。她怎麼說?難道指責賈政寵妾滅妻,說王夫人存著私心,怕孩子長大和寶玉爭什麼,為了避免日後的麻煩,把萌芽早早的扼殺掉。賈母根本不稀罕一個姨娘養的孩子,她有寶玉就夠了。何況趙姨娘不守本分,蹬鼻子上臉,自然更不得賈母的喜歡了。再加上賈政都已經應下了,所以賈政愛怎麼樣就怎麼樣,賈環養不養歪她也不關心。……
這些話不能說。可是賈家不管怎麼說,那都是現在這副身體的娘家,賈敏平日里又最是護短的,若是就此承認了賈家的不規矩,不符合賈敏的為人。雖然現在賈敏對賈家嗤之以鼻,可是在林海這裡,她還不得不違心幫著遮掩。否則,按照林海的性子,必然會去信指責賈政的「缺失」。他們收到信得時候,這事已經成了定局,這時候,林海寫信給賈府,不管結果怎麼樣,都要得罪。
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偏偏賈家沒有君子,只有小人。因為不想林海和賈家「交惡」,所以賈敏強笑著,幫著賈家辯解:「是老爺你理解錯了,環哥兒不是由趙姨娘養著,而是由她照看著,就像婠姐一樣。信上不是說我二嫂子因為珠兒死了,大病一場。小孩子抵抗力弱,怕過病氣給他,所以就先由趙姨娘照顧著。」順便小小的諷刺了林海一下。
林海並沒有聽出賈敏的言中之意,點點頭,想著他可能是理解錯了,也覺得賈家行事不會如此沒規矩。嘆道:「珠兒那個孩子,可惜了,……」才那麼大就死了。
賈敏神色一動,道:「是很可惜。我聽說珠兒此次生病,與他整日關在房中苦讀,因此身子變得孱弱有關。清玉和霽玉已經開始啟蒙,將來也是要科舉入仕的,君子六藝也該學起來了。只是兩個孩子年紀小,可能學不了那麼多,我想著老爺從外院的護衛中挑那忠厚老實的,教孩子些拳腳功夫,先錘鍊錘鍊身體,打個基礎。霽玉乃是我和老爺中年所生,在氣血上先天就弱人一籌,因此我實在是有些擔心。說句實話,有珠兒的教訓在前,我寧願孩子們長成糾糾莽夫,也不願意他們因為身體瘦弱而有個什麼好歹。」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賈敏一點都不想把兩個孩子養成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只是林海身為文官,雖然也講究養生,也懂點強身健體之術,但是對於武藝這方面並沒什麼好感。假使賈敏貿貿然的提出讓兩個孩子習武,林海絕不會答應。自宋重文抑武之後,以後的朝代文官和武官之間有著涇渭分明的一條線,文官瞧不起武官,雖然依舊講究「君子六藝」,可是學文的,像宋以前,文士仗劍而行,文武兼備者越來越少。
賈敏的話打動了林海。紂王和妲己曾於冬日見一老者和一個年輕人過河。老人捲起褲腳,赤腳大步踏了過去。而年輕人卻逡巡不敢下岸,還冷得直發抖。紂王不解,妲己告訴他,人生一世,得父精母血,方得成胎。若父母在年輕時生子,那時他們身體強健,生下的孩子氣脈充足,髓滿其脛,即使到了暮年也不懼寒冰。假如父老母衰時才得子,那他們的孩子氣脈衰微,髓不滿脛,不到中年便怯寒怕冷。紂王斷老者和年輕人脛骨,確實如此。
林海和賈敏中年得子,他的身體雖然比賈敏好些,不過是百步和五十步的之差,終究比不得青壯。再有賈珠這個榜樣在前,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林海絕不想像賈政那樣,白髮人送黑髮人,所以略一猶豫,就做出了決定。道:「我們家的孩子怎麼會養成那粗魯不文的武夫,一定是上馬能提刀打仗,下馬書有神,文武雙全的好男兒。」
作者有話要說:賈家的存在是一件好事,因為賈家反面的例子,讓賈敏以此為借口做出很多本來她想,但是林海未必願意的事情。
「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賈家是林家行事的一面鏡子,時刻警惕對方,讓其檢討得失,倒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