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馬騾驢騾

「夏天！夏天！悄悄過去，留下小秘密！壓心底壓心底不能告訴你！就在就在秋天的夢裡……」

夏天一陣風似的過去了！

秋天，慢悠悠地走來！

地里的莊稼收完了。霜雪便毫不猶豫地鋪滿大地！

十月一，好日子！一大早，馬棚里響起「呦呦呦」的叫聲！

「哎！我說你呀！聽外面啥叫喚？」

「嗯？！……」村長老婆睡地正香，迷迷瞪瞪地應了一聲，並無動靜。

村長照她屁股就是一腳！

「你他娘的倒是出去看看呀？啥東西啊？一個勁地叫喚！跟貓叫春似的！！」

只一腳，村長老婆便乖乖地穿好衣服，就岀了門。

村長放心地合上眼，正想來個回籠覺！院子里卻響他老婆殺豬般的吶喊聲！「當家的！快起來！黑鳳下小馬駒啦——」

村長一骨碌爬起來，三下兩下穿好衣服，趿拉著鞋跑到馬棚前，一看，登時傻了眼！！

「這這……這是驢……馬駒……」

「啥？！驢馬不分呀你？！」他老婆氣呼呼地頂了他一句，「多俊的小馬駒兒！大眼！大耳朵！四條腿兒！長尾……」

看到小馬駒的尾巴時，村長老婆啞了！

「咋不說話呢？！」村長狠狠地白了她一眼，伸手撩起小馬駒的尾巴。

好傢夥！這尾巴，毛絨絨的，纖細修長，末梢頭頂著一絡黑色的長毛！像極了一支大號的毛筆！

「驢尾巴？！」

「叫喚個啥？！還嫌不夠丟人啊咋地？！」

村長低吼一聲，他老婆一下沒了聲響！

黑鳳轉過大腦袋，朝村長打了一個「響鼻」，心裡罵起來！

「你丫的還是村長吶？！知不知道這是產房重地？！要是嚇地小寶貝不喝奶了！老娘一蹄子踢爆你的腦殼……」

村長當然沒聽見，他看著眼前這個小東西，表情異常複雜！

小傢伙初來寶地，本來就怯生，再叫這麼個「不懷好意」的男人盯著看！一時羞地不行！忙往黑鳳身後躲！

「呦呦呦……」

小傢伙叫了起來！

黑鳳一聽，轉過身來，低頭拱了拱它的孩子，伸出舌頭舔它的毛，一下一下，舔得乾乾淨淨！

村長老婆實在是憋不住了，見男人一直拉著臉，就寬慰他說：「哎呀！騾子就騾子唄！人家想配個騾子還配不上呢！這下可好了！騾子勁兒大！以後啊！這地里的活就全交給小騾子了！」

村長也不接話茬兒，臉拉地更長了！

她老婆這下可急了，推了他一把，「哎！你說這驢騾還是馬騾？！」

「管它娘的驢騾馬騾？！反正就是頭騾子！」

「哎呦呦！你吼誰呀？！這騾子又不是我下的！！！你嫌騾子不好！你給黑鳳找個大白馬來！叫黑鳳下個黑白花的小馬駒兒！」

「我這就找半天好人去！！叫龜孫子看看！看看他家黔之驢造的孽！！！至少得賠我二百塊錢！！少我一分！老子叫他滾出李家莊！」

村長一路大呼小叫，罵罵咧咧，像一隻瘋狗一樣，引得一大群人跟在他身後，一齊來到半天好人家。

村長一腳踹開門，大罵一聲，「該死的好人！你給我出來！去我家看看你造的孽！你你……啊—柳眉也在啊……」

柳眉輕輕瞟了他一眼，一聲不吭，轉頭去逗弄懷裡的孩子！

村長一下看傻了眼！跟在他身後的人，見柳眉也在，一下興奮起來，一個個拿眼盯著柳眉，等著看好戲！

村長哈了下腰，皮笑肉不笑地問柳眉，「啊……這小傢伙真好看！是……」

「是我弟弟！咋啦？！」

伴隨一個響亮的聲音，劉梅大踏步地走過來。

「來！柳師父，您歇會兒！我來抱！」劉梅接過小弟弟，邊搖晃身子邊說，「柳師父，你的手藝就是好！看！你給我弟做的這身小衣服，不松不緊，貼身透氣兒！紅通通的，配上我弟這小白臉兒，可好看了！哎呀！我一抱出門兒，左鄰右舍都誇我弟俊！像年畫上的喜娃娃！哈哈……」

柳眉也笑了。

「我還是頭一回見這麼俊的胖娃娃！穿啥都好看！唉—我家裡還有塊大紅布！呆會兒你跟我回家，我再給他做件小肚兜兒！晚上就是蹬了被子，也不涼肚子！」

「不用！那樣忒麻煩柳師父了！再說，我弟也有兩個小肚兜兒！」

「小孩子的衣服還怕多嗎？越多越好！勤換勤洗！不生病！」

劉梅還要拒絕，村長忙不迭是來了句，「對呀！對呀！柳眉說地對！勤換勤洗不生病！柳眉，我最喜歡紅肚兜兒！你也給我—」

柳眉橫眉怒目！

村長嘴一哆嗦，改口道：「給給我孫子做一件？！」

「你孫子都七八歲了！你還叫他穿肚兜兒？！小心他揪你的鬍子！罵你不懂事兒！」

柳眉不咸不淡地懟了他一句。

村長的臉一時好難看！好難看！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半天好人的聲音。

「咦—你們這麼多人，都堵在我家門口乾啥？」

「沒啥！沒啥！」

「玩兒呢……」

眾人邊說邊閃出一條道兒，半天好人牽著雪龍才走兩三步。村長就衝出來，指著半天好人咆哮道：「好你個半天好人！老子在這裡等你好半天了！快跟我去看看！看看你這該死的黔之驢造的孽！！」

「…………」

半天好人一臉懵逼！

村長卻不管這些，他一把搶過雪龍的韁繩，轉身就往外走！

「哎哎哎！你丫的咋搶我的雪龍？！快給我放下！往下—」

半天好人大步流星地追上去！

村長拉著雪龍沒命地跑！

「該死的雪龍！！咋聽他的話？雪龍！雪龍！踢死他！踢死他—」

半天好人聲嘶力竭地叫喊著，希望雪龍能聽懂主人的話，一蹄子踢死丫的！

可再看雪龍，不但沒踢村長，反而撒開四蹄歡快地跑起來！

「嗯啊！嗯啊！嗯——啊——」

雪龍一邊跑，一邊引頸高歌！

高中生正拉著二妮的手，親熱地說著話兒！見雪龍唱著歌跑過來！一時詩興大發，禁不住高聲朗誦！

「驢！驢！驢！曲頸向天歌！！白毛風裡飄，四蹄土裡刨！！」

「好詩！好詩！高中生，快到我家去！看老子刀鍘黔之驢！」

「啥？！我的個娘哎！……」

高中生還沒回過味來，村長已隨驢而去！

「快去！」二妮一扯高中生，「一定熱鬧！」

「好嘞！」高中生拉起二妮就跑，「黔之驢！我來也—」

雪龍越跑越快！猶如一匹脫韁的野馬，風馳電掣地跑過大街，鑽進小巷，一溜煙似的跑到巷尾那扇門前，前蹄一伸一蹄，門開了！！

雪龍一閃而入！

村長跟在後面，眼睜睜地看著雪龍輕車熟路地進了自家的門，忍不住破口大罵！

「該死的黔之驢！以前一定沒少來過我家！一定是半夜三更，偷偷摸摸來打我家黑鳳！呸！不要臉……」

村長罵罵咧咧地來到馬棚前，見雪龍好奇地盯著黑鳳的孩子，喉嚨里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村長老婆聽到異常聲響，忙出來查看，卻見一幫人蜂湧而入！一下塞滿整個院子！

半天好人疾步衝到雪龍跟前，見它直勾勾地盯著前面一隻小馬駒，不由得一怔！

「大傢伙聽好了啊！啊啊—」村長跳上馬槽，咳了下嗓子，大手一揮，開始控訴黔之驢的罪惡勾當！

「啊？！—今年才過年那會兒！半天好人家的黔之驢，就在大街上—在大街上，當著大人孩子的面，騷擾我家黑鳳！啊？！我家黑鳳是啥？！是馬！！名馬！全村人都知道的好馬！半天好人家那貨是啥？是驢！黔之驢！三歲小孩都知道的孬驢！」

眾人哄堂大笑！

半天好人登時就火了！

「瞎咧咧啥呢？我家雪龍是得了道的神驢！連尾巴上的毛都閃著光兒！還騷擾你家黑鳳？！呸！是你家黑馬勾引我家雪龍好不好？」

村長手指半天好人，「我說半天好人！你先別急著解釋！我話還沒說完呢？！」

說到這兒，村長手指馬棚里的小傢伙，怒氣沖沖地叫道：「看見了嗎？這就是黑鳳下的崽兒！大伙兒都快上前瞧瞧！身子有點兒像馬，尾巴卻是驢的！再看那蹄子，驢不驢，馬不馬！」

眾人一聽，頓時來了興趣，「呼啦」一下圍了上去。

「哎呀！這小東西真長了驢尾巴！是騾子！」

「不是！你看它的蹄子，中間好像有條縫兒，跟牛蹄子差不多？！」

「哎！哎！快看！快看！這小東西頭上還有小角兒……」

半天好蹲在這小傢伙跟前，看了好一會兒，始終沒從它身上看出雪龍的影子！跟雪龍一點兒都不像！

「半天好人！看清楚了吧？」村長站在半天好人對面，一臉挑釁的神情。

「看清了！你想咋地？」半天好人不冷不熱地問。

「那你一定記得你曾經說過的話了？」

「記得又怎樣？」

半天好人一臉屑！

「記得就把黔之驢留下！任我處置！！」

「你想咋處置！」

「狗頭鍘侍候！！！」

村長往左邊一閃，身後出現一副鍘草的鍘刀！！

半天好人一見這玩意兒，眼「刷」地一下就紅了！他握緊拳頭，正想往前沖！身子卻被人猛地一撞，一個趔趄，斜斜地倒在地上！

與此同時，兩個人也同時倒在半天好人身邊，半天好人忙一骨碌爬起來，一看，倆嘴正騎在高中生身上，揮舞著拳頭一通亂砸！

「驢騾驢騾！我就說是驢騾……」

「馬騾馬騾馬騾……」

高中生一邊叫喊，一邊拚命地撕扯倆嘴！

眾人一時驚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