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起來拉開窗帘,清晨的陽關灑進卧室,顯得格外刺眼。顧西洲在這刺眼的陽關的洗禮下,終於睜開眼睛來。
「醒了。」我問他。
他看看我,再看看自己,看來他昨晚的確喝醉了,現在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睡在哪兒。他把枕頭往上挪了挪,然後整個人靠坐在枕頭上,他拍拍旁邊的位置,示意我坐過去。
這個時候我當然不能坐過去,若是坐過去,不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任人宰割了。顧西洲沒給我反駁的機會,直接下床來將我抱上去,他將我壓在身下,我臉上全是他的呼吸,我不安的問道:「你你你,你想幹嘛?」
「我我我,我告訴你,你可別亂來,你要是亂來,我就叫人。」
顧西洲捋了捋我的頭髮,然後說:「別動,再陪我睡一會兒。」接著他翻到我的身側,將我緊緊的摟在懷裡,我又是動蕩不得。
改日我得好好請教一下羅菲菲,怎樣才能讓自己力氣變大一點,至少不要每次一被顧西洲圈在懷裡就動蕩不得。
顧西洲這幾日不知道中了什麼邪,彷彿心情很好,無論我理不理他,他都能自說自話,晚上雷打不動的睡在我旁邊,我打也打不過,罵也罵不走,就只能任由他這樣耍無賴。
今天我和往常一樣七點下樓吃早餐,卻沒有看到顧西洲坐在餐桌前,明明每天早上他都比我早起床,我下樓的時候他已經穿戴整齊坐在餐桌旁,不是在看新聞就是看雜誌。今天沒見到他,確實覺得奇怪。
我叫來李嫂,問她:「顧西洲呢?怎麼一大早就不見人影。」
李嫂答道:「少爺一大早就出去了,孟助理過來了,應該是公司有事需要他處理,」
我哦了一聲,然後去餐桌吃早餐。
本來我吃早餐沒有看東西的習慣,但我也想體會一下顧西洲每天看新聞看雜誌是什麼感受,所以我拿出了手機,準備刷一刷今天的新聞。
看見頭條幾個醒目的大字時,我趕緊點進去看,顧氏企業旗下的longer箱包品牌出現大量假貨,線上線下都已經有很多顧客要求退貨……
看著這些觸目驚心的大字,我趕緊給顧西洲打電話,接電話的卻是孟文:「少夫人,顧總正在開會。」
「longer的事情怎麼樣了?」我開門見山的問。
「顧總正在處理,您不必太操心,顧總一定可以處理好。」孟文說道。
我放下電話,還是覺得心神不寧。之前雖然也有一些商業報復做過出格的事情,但像這樣集體退貨的情況還從來沒有出現過,顧西洲此刻一定很生氣。
我還在猶豫要不要到公司去找他,羅菲菲的電話已經打進來:「你看新聞了嗎?」
我焉焉的回答:「都已經上頭條了,我能看不到嗎。」
「顧西洲怎麼樣,沒事吧!」羅菲菲關切的問道。
「我不知道,他現在自公司,我打電話過去式助理接的。」
「那你不會再打,現在這個時候可不是鬧脾氣的時候,這幾年政府正在嚴厲整頓市場上不良風氣,現在出現這檔子事,這不是撞在風口浪尖上了,他現在肯定是一團亂麻。」
「這麼嚴重?」羅菲菲說的我笨啦就著急的心情更著急了。
「那我現在就去公司看他。」
掛了電話,我匆匆出了門,本來想自己開車,但想想自己辨認方向的本事,還是決定打車。本來是想去看他的,要是自己開車迷了路,最後還得他來找我,這不就添亂了。
到公司之後,我又給顧西洲打了電話,這次壓根兒沒人接。我走到前台,前台還是上次那個小姑娘。她看到我,似乎還記到我。我笑著說:「我想見孟助理。」
小姑娘語氣和緩的說道:「少夫人您稍等,我叫孟助理下來。」
「少夫人?你怎麼知道?」公司前台竟然知道我和顧西洲的關係,這讓我感到很好奇。
「顧總早就把你們的婚紗照掛在了自己的辦公室,所以他結婚的事,大家都知道。」小姑娘為我解答了疑惑。說話間孟文已經下來,我走向他,他依然恭敬叫我少夫人,我問他顧西洲的情況,孟文只說:「顧總開完會就把自己關在辦公室,現在誰也不敢進去。」
我點點頭,看來事情真的很嚴重。
孟文把我帶到辦公室門口,我敲了敲辦公室的門,裡面沒有聲音,我便自己推門進去。進去之後只聽見顧西洲的聲音:「出去。」
他背對著我站在落地窗前,上次來我就發現顧西洲的辦公室有個好大的落地窗。他現在一個人在那兒,有君臨天下的姿態,可也有站在高處的孤寒,我看著他的背影,眼圈不覺有些發酸。
「我說……」他轉過身來看到我的一瞬間,把下面的字咽了回去,變成了:「你怎麼來了。」
我走過去,本來想逗一逗他,但看他現在的心情,還是決定嚴肅一點,「我看到新聞了,我想來看一看你。」
他走過來,順了順我額前的頭髮,他好像很喜歡順我的頭髮,然後說:「公司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會處理,我讓孟文送你回去。」
我努著嘴說道:「我不想回去,你說不用我操心,可是看著那些新聞我在家依然會提心弔膽,我想在這兒陪你,我不會打擾你工作,我在你的辦公室看書,絕對不打擾你。」
他愣了一瞬,然後輕輕的把我擁入懷中,似乎有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他語氣有些輕快的說:「要是知道遇到工作上的困難能讓你不生氣,我就給自己製造點工作上的麻煩了。」
每次他腦迴路清奇的時候,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接他的話。
顧西洲出去繼續開會,我在他的辦公室翻看上次還沒有看完的書,上次的秘書給我端進來一杯檸檬水,還端進來一些點心。她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我忍不住問她:「我臉上有東西嗎?」
她趕緊擺手,「沒有沒有,我就是開心,少夫人來之前,顧總辦公室的氣壓可低了,我們都不敢進來,少夫人來之後,顧總的臉色都那麼難看了。」
「是嗎?」
秘書點點頭,然後歡快的說:「我先出去工作,少夫人您有什麼需要再叫我。」
秘書出去之後,我繼續看自己的書,這次看書有些心神不寧,總是擔心顧西洲萬一不能解決這次的事情怎麼辦。雖然我知道他很聰明,但是商場上的事情瞬息萬變,他這幾年樹了不少的敵人,要是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報復,問題只會越來越多,不知道顧西洲能不能應付這麼多事情。
零零碎碎看了幾頁書,顧西洲還沒回來。我推開門問門口的秘書:「顧總還沒開完會嗎?」
秘書恭敬的站起來答:「還沒有。」
看來事態很嚴重,我在顧西洲的辦公室來回多踱步,只能無端端的著急。此刻也不知道能和誰商量,只得打電話給羅菲菲。
電話接通,羅菲菲立刻問:「怎麼樣了?」
「我也不知道,顧西洲還在開會。」我答道。
羅菲菲叮囑道:「你現在可千萬別上網,這件事在網上的發酵速度十分的迅速,現在網上罵聲一片,看了可能會被氣出高血壓。」
這年頭但凡發生點什麼事都能成為網友的談資甚至是辱罵對象,無論這件是不是真的,網友都能讓你的名聲迅速落地千丈,這件事在網上無論發酵成什麼樣子的,應該也在顧西洲的預料之中,當務之急是要查清,這批假貨是不是從顧氏流出去的。我相信顧西洲絕對不會做這種以次充好的的事情,但這究竟是被對手陷害,還是內部人搞鬼尚且不知道,但願顧西洲能早日理出頭緒來。
我忽然想起遇見賀明川那次他在和趙雯談生意,於是問羅菲菲:「我記得我們遇見賀明川那次他是在和趙雯談生意,你有沒有問他在這件事情上知不知道什麼風聲。」
「我看到新聞就問過他了,他說上次他和趙雯談的是服裝生意,那是第一次試圖和顧氏合作,結果被我們給攪黃了,所以他也不清楚這次的事件究竟由何而來。」
和羅菲菲理了半天,也沒理出頭緒來,掛斷電話,顧西洲還沒回辦公室,倒是他的秘書送了晚飯進來,說是顧西洲囑咐的,我問了情況,秘書也只說現下情況還不明朗。
我再也坐不住,讓秘書給我指了會議室的路,就算不能幫上什麼忙,了解一下情況也還是好的。會議室離顧西洲的辦公室著實有些遠,七拐八彎的,今天我不識路的老毛病竟然沒有犯,拐了幾個彎,還真讓我看到了會議室三個字。
門外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我又不好推門進去,四下瞧著,也不見孟文的蹤影,也對,如此重要的時刻,孟文應該跟在顧西洲身邊才好。在拐角處偷偷看了一會兒,忽然覺得後背被人拍了一下,回過頭去,是個虎頭虎腦的小夥子,他往會議室瞄了一眼,然後看著我說:「你也是來打探情況的?」
我被他問的有些懵,但還是臉不紅心不跳的答道:「對,你也是?」說來我也不是撒謊,我確實是來打探情況的。
「公司現在上下人心惶惶,大家都在為自己找後路,我也是來打探一下,再決定要不要趕緊著手找下家。」小夥子頗有些自己並不想背叛公司,但大家都如此,他也只能如此的意味。
如今已經是軍心渙散的局面了么?顧西洲和其他高管在會議室待了這麼久,不知道有沒有想出對策來。就算沒有想出對策,也該先出來安撫一下員工,這麼放任下去,保不齊已經有人開始離職了。雖說職場上很忌諱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想著跳槽,但大家都是出來謀生的,別人若是鐵了心要離開,你也不硬生生非要人家流下來,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強留下來的員工不忠,大概能形容顧氏此刻的光景。
我看著這個小夥子,十分友善的問道:「像顧氏這樣的企業,只是旗下一個品牌出了問題,不至於讓你……我們丟了飯碗吧。」
小夥子哀嘆了一聲:「以前的顧氏可能不會這樣,可是現在的顧氏就不一定了。」
我故作八卦的問:「看來你是知道什麼內幕,你且也讓我知曉一下,我也好早做打算。」
小夥子四處看了看,確定沒人之後,往我身邊湊了湊然後說:「總經理和董事長不和你知道吧。」
我點點頭。
「聽說董事長為了牽制總經理,雖然沒有實權,但是悄悄的和顧氏合作的公司搭上了線,longer大概也是董事長的手筆。」
我雙手捂住嘴,倒不是故作驚嘆,確實是覺得驚嘆。
「這樣的秘聞,大概顧……總都還不知曉,你是如何知曉?又是如何知曉得這般清楚?」
「不瞞你說,我小姨是董事長最信任的秘書。」
原來其中還有這樁曲折在裡頭。
小夥子又四處看了看,接著說道:「我小姨讓我趕緊跳槽,我又是個倔脾氣的,不肯聽她的,她這才告訴我這樁了不得的事,她還說,董事長決心已定,為了讓顧總交出實權,會不惜一切代價。」
這麼說來,這是一場內鬥。我頗有些感激的點點頭,向他道了謝,便往會議室的方向走去。他叫住我,頗有些驚訝的問:「你這是要往哪兒去?」
「我去辭職。」我雲淡風輕的說。
小夥子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點點頭:「沒想到你知曉這些事之後竟然這麼快就做出了決定,我剛剛還在猶豫,現下也做出了決定。」
然後小夥子就以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往大概是人事部的方向走去。我不由得嘆了口氣,現在的年輕人,也忒沉不住氣。
我在會議室外面探了幾次頭,什麼都看不到,於是我只得跑回秘書處要了幾杯茶水。
來到會議室門口我整理了一下儀容,確定不會給顧西洲丟臉,才放心的推門進去。不知道是我進來之前會議室就沒人說話,還是我進來之後會議室才沒人說話,總之此刻,會議室鴉雀無聲,一片葉子掉到地上,大概也能聽見窸窸窣窣的響聲。
這麼多人望著我,我確實還是有些害羞,但是為了見到顧西洲,我也顧不得許多。我端著茶水徑直的朝著他的方向走去,他眼裡的驚訝被我盡收眼底,但畢竟是久經商場的人,很快就鎮定下來,然後故作正經的對大家說:「今天的會議先到這裡,大家各自按分工先去執行,有問題再及時溝通。」
這個綿長的會議直到我的出現才算結束。
會議室的人都散了,孟文臨走的時候還為我們把門關上。顧西洲看著我,嘴角噙著笑:「等不及了。」
一般他笑著說這個詞的時候,我都會以為他在調戲我,但今日,我卻一本正經的說:「確實等不及了。」
顧西洲先是一怔,隨即露出了笑容,他招手讓我坐到他身邊去。我端著茶水走過去,在他面前放下,此刻他竟讓能夠笑意盈盈的看著我,倒是讓我有些不大好說我剛才發現的秘聞。我只得問他:「你這麼笑著,莫不是問題已經解決了。」
他答:「還沒有,只是看見你心情大好,什麼問題都不是問題。」
他這麼說我自然是非常高興的,但我又惦記著剛剛想要告訴他的事,便正色道:「我剛剛在會議上外遇見一個小伙。」顧西洲眉頭一皺,我假裝沒看見接著往下說:「他小姨是董事長的秘書。」
「哦,」顧西洲終於生出些正常的興趣來,而不是一副醋罈子打翻的模樣。
我接著說:「這次事件,大概是董事長的手筆,應該是為了奪回實權。」
他緊皺的眉頭此刻有些舒展,我卻有些疑問:「你現下知道了這個事情,打算如何處理。」
顧西洲安撫的說道:「我剛剛制定了兩套方案,一套是針對外人陷害,一套是針對有內鬼,現下雖然是裡應外合,但也是十之八九,你放心,不會出大問題的。」
顧西洲這個人一向不大愛把這些事告訴我,什麼事情都喜歡自己一個人扛著,雖說這樣於我而言是好的,我關心關心自己的小診所,沒事的時候陪他吃吃飯,散散步,把所有的重擔都讓他一個人扛最好不過。但我這個人,有時候就是彆扭,之前他無論如何道歉我也不能原諒他,又是冷戰又是吵架又是離婚,現在公司出了問題,我反而不計較之前的事,由此可以看出,他越是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我越是覺得自己應該為他分擔一些什麼,否則就會又尋些借口和他吵架,這大概就是女人的難纏之處,我對自己這種女人天生的彆扭也沒有什麼辦法。只能故作傷心的對顧西洲說:「之前你什麼事都不告訴我,才讓我們生出這麼多的嫌隙來,難不成如今你又想瞞著我,自己一個人攬下所有的事情,這中間若是有心人再挑撥一下,我們豈不是又該吵架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