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自畫像
坐在茶室內,余笙放眼四顧,覺得這位城主大人的品味有些奇怪,內里的布置擺設很考究,但窗戶和門的地方都掛了厚重的黑紗,導致光線透不進來,然後又在屋裡點了很多蠟燭來照明。
大白天的,這是什麼騷操作?
茶室里沒有外人,三人......確切來說應該是四人圍著一張茶案坐下,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長公主倒了四杯茶,輪到余笙的時候,她稍稍猶豫,然後將茶杯放在楚楊右邊相對較寬的位置。
楚楊喝茶的動作頓了頓,而後若無其事的把那杯茶移向了左邊。
「反正我又喝不了,放哪兒不一樣?你這樣會讓人家很尷尬的。」余笙撇了一眼楚楊道。
楚楊好脾氣的解釋說:「我是給他們個方向提示,避免眼神漂移不知道看向哪裡。」
余笙:......好吧,有理。
看見楚楊跟空氣對話,唐毅不自然的咳嗽兩聲,他是江湖中人,習慣了直來直往,在楚楊替雙方做了介紹后,便看著楚楊道:「你問問余姑娘,她的家鄉在哪裡?是怎麼來到我們這兒的?」
楚楊默了默,「她能聽到,您可以直接問。」
唐毅尷尬的摸摸鼻子,對著茶盞后的......空氣把方才的問題再問了一遍。
楚楊拿開杯子,將提前準備好的炭筆和紙張放在桌上。
余笙提筆在紙上寫了六個字:中洲,機緣巧合。
唐毅和長公主心底的那點兒懷疑在看到懸空自動的毛筆和紙上的字后便完全打消了。
「中洲在哪兒,老夫年輕時在江湖遊歷多年,怎麼從未聽說過這個地方。」唐毅道。
余笙也不知道該怎麼對中洲一詞進行名詞解釋,寫道:一座天外之城。
永遠回不去的地方,可不就是遠在天外?
「如何能去?」長公主接著問。
眾人盯著毛筆,只見其寫道:無路可走。如果有路,我早回去了。
這個答案對唐毅和長公主來說,明顯不是好消息,兩人皆陷入了沉默。
余笙用手肘撐著桌子朝楚楊靠近些許,低聲道:「他們是覺得唐念曦的魂魄去了我老家?」
楚楊點頭。
若擱在從前,誰跟余笙談論鬼神她肯定要好好教導一番,但現在她自己也身為遊魂,有些看似荒謬的事情倒也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了。
話說到這裡,余笙突然想起一件事,道:「你說,唐念曦的魂魄會不會早回來了,只是被門口的鎮魂陣給......」
說著,她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楚楊垂下眼,右手捻著腰間的玉珏吊墜兒,這種可能也不是沒有。
但他並不打算提醒唐毅夫婦,同時給了余笙一個不可說的眼神。
余笙兩手食指在嘴唇前交叉,表示自己絕不亂說。如果城主夫婦知道了,豈不是要自責和傷心?
這時,長公主又開口了,「余姑娘的家鄉是什麼樣子的?」
這個問題要描述清楚的話太廢筆墨,余笙重新鋪開一張紙,提筆畫了一條街景。隨著畫面的逐漸完善,和當年唐念曦描述的異世界重合度也越來越高,長公主的雙眼忍不住布滿了濕意。
畫完街景,余笙拿起畫紙吹了吹,然後放到長公主面前,而她則又畫了一張飛機的簡筆圖遞給唐毅。
長公主捧著畫的手不由得顫抖,眼淚再也忍不住,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好一會兒才控制住情緒,一邊擦眼淚一邊:「讓你們見笑了。」
氣氛一時之間陷入了一種微妙的沉默中。
安靜了許久的楚楊突然開口道:「城主夫人想認你做乾女兒,不如你畫張自畫像,也勉強算是相互見過?」
「嗯?」對於這個要求余笙表示十分吃驚。她估計城主夫婦是愛屋及烏才會提出這種要求,但看不見聽不到摸不著的,認了有什麼意義?
在思索怎麼拒絕的她完全沒注意長公主臉上同款的驚疑,只是在看到楚楊饒有深意的眼神后迅速的掩去了。
余笙為難的看著楚楊道:「自畫像沒問題,乾女兒......要不就算了吧,」
「好,你先畫,其他的我來解決。」楚楊淡然道。「兩權相害取其輕」這個道理能這麼用,還是余笙曾經教余良和勝奇的。
出於對楚楊的信任,余笙不疑有他。而且這副自畫像她畫得十分認真,與真人的相似度至少有八成。
「這......」長公主見到完成的畫像時,再一次被驚得說不出話。除了頭髮和衣服不同,五官和唐念曦幾乎一模一樣!
天下怎麼可能有這麼巧的事?!
唐毅也看到了畫像,與長公主的感情用事不同,他劍眉微蹙,「余姑娘見過念曦?」
紙上很快寫了兩個字:沒有。
楚楊插嘴了一句,「我昨晚見到唐念曦也覺得吃驚,她跟你長得有兩分像。」
余笙便明白城主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了,又寫:「世上人口眾多,相似者並不少見。」
在現代,還經常有人說她長得像H國的某個女明星呢。更誇張的是還有人真的認錯找她簽名的。
長公主此時大概已經知道楚楊的想法了,紅著眼笑了笑,配合著說:「確實有幾分相似,不過念曦的鼻樑上有顆痣,余姑娘卻沒有。真想看看你小時候長什麼樣,是不是也和念曦一樣可愛?」
余笙看得出長公主是真的疼女兒,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情緒低落片刻,她再次拿起筆畫起自己小時候的模樣。她的畫畫技能是自己開發的,沒有經過專業的學習,大多數時候是仿照圖片來畫,以前的老照片是她最喜歡臨摹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長公主需要緊緊的扣著手心才能抑制住自己激動的心情。與先前的自畫像一樣,五官和念曦一般無二。
而她可以確定,念曦五歲時候的模樣,別說四年前才到東黎國的余笙,就連土生土長的楚楊也沒見過,並且畫師留下的畫像也沒她畫的像!
「這是你幾歲的時候?」楚楊探頭看了一眼問。
「五歲啊。」余笙順口道。
「為什麼要畫五歲的時候,兩歲,三歲,六歲不可以?」楚楊又問。
余笙:......呃......哪有那麼多為什麼,想畫就畫了唄。
「不過你這一說我還真想起來一件事。」余笙道,「我媽說,我五歲那年她帶我回鄉下姥姥家,我跟著村裡的小孩兒一起爬樹抓知了,然後就從樹上掉下來摔暈過去了。鎮醫院的醫生說有些輕微腦震蕩,沒什麼大問題。但鄉下人迷信,硬是在屋頂喊了一晚上我的名字。第二天,我媽和我姥姥的嗓子都啞了。」
「為什麼是你母親說,你自己不記得?」楚楊聽出她話里隱藏的信息,並精準的抓取出來。
「嗯,畢竟摔到了腦袋,沒傻就不錯了,五歲之前的事情都有些模糊,不過小孩子本來就不記事,也不奇怪。」余笙渾不在意道。
腦震蕩之後出現逆行性遺忘,臨床上也不是沒有這種病例。
楚楊卻想到了更多的東西,「對了,唐念曦摔碎你棲身的玉佩,唐伯父說,為了聊表歉意,你可以去庫房另選一枚合適的古玉。」
唐毅福至心靈的附和,「不錯。我這就讓人帶你過去,這些年收藏了許多,放著也沒用,千萬不要跟我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