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言碎語

閑言碎語

()如果不是手機響了,我可能還在渾噩當中,並且是鈴聲持續很長時間,還是蘇恆提醒的我。

我拾起手機,瞄到上面的號碼,不知怎麼的瞬間心一沉。

有時候人真的會產生某種福至心靈的感應,這種心虛感,讓我想起有段時間,我看到來電顯示就心虛,

居然是此刻想也想不到的,老媽。

身旁是蘇恆,他眼眸清澈的看著我。我盡量自如地去接電話,放在耳邊特別顫的喂一聲。

我聽到的聲音覺得特別陰冷:「你在幹什麼?這麼久才接?」

我心就更涼了,怎麼說也是一起生活二十年的母女,她的情緒還是能聽出來的。

慢慢說道:「手機聲音小,我沒聽見。」

老媽的聲音含著老大的怒氣,如果不是隔著電話,她恐怕都是能掐死我。

「沒聽見?有人說你談了戀愛,是不是真的?!」

我體會到了這麼多天壓抑著的一種情緒,怒氣,母女天性,可能是出於母女中特有的一種羈絆,只要母親開口,她總有辦法激起我最真實的情緒。

在她面前,我沒辦法像在別人面前一樣隱藏。

於是,我發火了。「誰說的?!」

我心中有刺,恰恰好踩在了這根刺上。

她咬牙切齒地恨恨道:「你還管誰說的?你說、你是不是又幹了這種沒腦子的事?!」

彷彿都能看到她咬碎一口牙的樣子,誰發怒的時候都是顛覆往日形象,我家的母親尤其是。

在家裡我看管了她這種樣子,所以此刻輕易地就能想象出來。

我一忍再忍,道:「你又聽了誰的閑言碎語,能不能別聽風就是雨?」

印象中母親素來是不聽勸告的,她認定了就是認定了,這次也不例外。她幾乎都在冷笑了,「你看看你能不能讓人放心,還以為你真開始下功夫念書了,沒想到又開始五迷三道的,你是不想走正路了是?」

何為,氣不打一處來,我和她的心情完全一樣。

我咬了咬唇半天沒說出話來。手機被死死捂在耳朵上,好像掩飾什麼一樣。

蘇恆還在我旁邊,我不知道電話里略微尖利的聲音傳出來是什麼樣,還能不能被聽見。

我道:「我怎麼了?」

她不陰不陽蹦了一句:「你找的什麼有錢人男朋友,告訴我?」

我咯噔,可稱為心驚肉跳,下意識要反駁,可是卻出了一身虛汗,「你到底聽什麼人說的?」

老媽頓了頓,只道:「柳翹白,我只問一句,你還怕不怕丟人?你還能不能用點好的心思?」

我胸口起伏,臉色不知變成什麼樣了,蘇恆似乎隱忍地低聲問:「你怎麼了?」

我腳底麻了一下,擔心他的聲音傳進被聽到。我幾乎腦後發涼地轉臉看了看他。

抱著電話我壓低聲音:「你無緣無故說出這麼難聽的話,我哪兒沒用好的心思了?」

想不到老媽她居然開始沉默了,把我晾了有一分鐘,就讓我聽著她的呼吸去感受不安。然後來一句:「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

啪,掛了。

冷暴力,又是我遭遇過的冷暴力。

她以為這樣能給我更重的懲罰,事實上在家裡和她一起住的時候,我的確也飽受摧殘。

可是我現在很想摔手機。

我覺得摔了也不可惜,如果能讓我發泄一下,讓這個古董淘汰去。

蘇恆面沉如水,盯著我久久不做聲。

我腦袋被一波一波怒火衝擊著,剛改善的關係又崩了,每次都是這樣,吵翻特別容易。都能用極其尖酸的語言沖著對方,溫情全部都消失了。

蘇恆緩慢地握住我僵硬的雙肩:「剛才、是誰?」

我受驚一樣看著他,其實不是看著他,我還想著剛才老媽說的話。

老媽說話實在很難聽,在她盛怒的時候,我敢說我出門在外遇見所有人都沒有她的功底。可是也只有她這麼罵我能忍受,畢竟是親媽。

她居然說出什麼「有錢男朋友」,這樣的離譜,可是偏偏是振振有詞,她剛才就是在『質問』我!

蘇恆盯著我,我不能不回答他,可一看到他盯著我那眼神,我就什麼都說不出來。

「是你母親?」高人就是高人,你以為你不說人家就不知道,還不照樣一語中的。

我把手機放下,扭頭去飲水機上倒水。一回頭蘇恆靜悄悄站在我面前,大白天沒把我嚇死。

好現在也不是白天了,我瞄一眼窗外,已經擦黑。

蘇恆用那雙獨有韻味的眼睛盯了我很久,冒出一句:「伯母說了什麼?」

我反應半天才反應過來,伯母,多麼斯文的叫法。這個詞我回味了半天才跟我們那兒的阿姨稱呼等同。

我沉默了會兒,蘇恆一抬手,又把我手臂給抓住了。

出於一種莫名的心裡,我火速回答:「就是罵了我一頓。」

他眼裡動了動,聲音放輕了些:「為什麼罵你?」

「沒什麼,在家她也經常這樣,很正常。」我耷拉下眼皮,腳尖移動想從他面前挪開。

蘇恆皺了一下眉,早說他這樣的男人極少皺眉,好涵養好氣度,皺了眉就表明真的很不好。奇怪我一直不覺得我跟蘇恆這是個談戀愛,或者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談戀愛,在他面前我似乎總是不能放開自己,做不了最真實的自我,可是他的一舉一動卻又好像刻在我心上,我在意且對此熟悉的很。

手腕被大力拉住,切切實實的抓緊,我腳步卡住猶如被定身一樣,因為確實第一次感受到蘇恆這樣的蠻力,而震驚。

他在我耳後發出暗吼:「小白!」

「你站住。」他說。

說實話我真不相信蘇恆耳力能那麼好,我電話捂那麼死緊他還能一字不漏聽見,他現在爆發讓我很迷茫。

我只要不正面對上他眼睛就還能撐得住,我側了側身,很欠的問道:「我又讓你怒了?」

其實我本來想說是不是又讓他受不了了,臨時換了個問法,問出來才發現效果不一樣。

他薄唇微啟,扣著我的力氣越發的緊,我察覺不對想逃,他冷冷然問出了一句:「在你心裡,我究竟是不是你男朋友?」

我心涼了一半,不,加上剛才那個電話,我想該是全涼了。

蘇恆等了我半天等我開口,他的目光更是一直籠罩著我,直到一分鐘又一分鐘過去,我才看見他緊抿的唇又一勾,似乎無奈至極:「翹白,我說句實話,你一直在躲,我也一直在努力順著你。我想你可能還不懂,還需要時間,我這麼長日子也警告自己不要給你壓力。但最近,發生了這些事,你越來越不肯說話,我就想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或是,一直也沒有頭……」

很多事情不是你躲就能不去面對的,可是我總是做不到,得過且過,我第一個老闆和爹媽最終受夠了我,也是因為我改不掉這點。

現在被蘇恆當面指出來,我覺得比以前加起來的傷口都要猛烈。

被他說的,我眼圈抑制不住一紅。

蘇恆道:「你連看我也不敢看么,從認識到現在,我對你所做的,我不信你感覺不到。你,你讓我如何?」

我發現鼻子酸的,讓我嘴巴再彎曲一些說話,都不行。可幸還能抬頭,重新看進他眼裡。

所以我不敢,蘇恆的眼裡沒有責備什麼的,預想可能有憤怒也沒有,就是那種彷彿蒼涼,無奈的情緒浮在他臉上,比任何怒火都厲害,更覺萬箭穿心。

蘇恆低嘆:「你是不相信我愛你,還是怎麼的……」

我實在忍不住湧上的酸澀,眉心皺的緊緊的,那種感覺就是想對蘇恆說話,但苦於無法說出重點,最後就演變成沒法說。

我幹了一件最不願意的事,流眼淚。

可我實在是忍不住了,導致我說不出話一個勁掉眼淚,心裡是一個勁鄙視唾棄自己。我想跟蘇恆好好解釋,我也不想這樣,可思想跟身體行動有時候缺心眼的不能同步。

這大概是我第一回掉眼淚,被自己逼的。誰也不怨。

蘇恆的面部表情也僵化了一下,手迅速就罩上了我半邊臉:「哭什麼。」

至少他不再追問了,而是忙不迭擦我的臉。

這時候連張面巾紙都拿不出來了,只會用手一下一下划拉,我就覺得我的臉和他的手掌摩擦,火燙火燙。

其實內心同樣在問,把話說清楚有這麼難么,我不明白為什麼有時候我心裡想的,和實際做的會有那麼大差別。比如我想這麼做,可是卻做不出。

聽見門鑰匙響起的聲音。沈紅玉拎著方便袋站在門口,看著我們就愣住了,大概她沒想到她好心好意留給我們私人空間,我卻被一個電話浪費了。還成了這般形容。

我哭不下去就盯著蘇恆瞧,我覺得我說不出話來,至少也能用眼神傳達點什麼。

比如,我真的挺在乎他。

蘇恆伸手伸了幾次,最後才含蓄地摟著我半邊腰,把我架到沙發邊上。「唉,……別哭了。」他說著把視線移向了一邊。

他一說我更難受,都不知道怎麼辦是好了。

沈紅玉默默地進門把方便袋放在桌上,香味都從裡面飄出來,她買了熟食。她看了看我,遲疑著道:「要不,蘇師兄,今天就讓翹白先休息?」

蘇恆沒言語,但他垂眸看了我一會兒,轉過頭望向沈紅玉,卻微微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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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食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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