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封侯爵賞雙鋒劍
「我有要事要辦,耽誤不得,師姐他們見我們不去,必會來尋我等,只需沿路留下標記便可。」刀雪客堅毅的目光始終注視前方,懷中楚輕安蜷曲著身子,還在回頭看那愈來愈遠,愈來愈小的小廟,輕嘆一口氣,又問道:「雪哥哥可是要尋小璃去。」
刀雪客微微一愣,緘口不言。楚輕安柔聲說道:「事到如今,你我二人早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又何苦壓在心中,不肯明說。縱然,縱然雪哥哥對小璃有別樣的感情,我,我,我也能接受......」
見楚輕安越說聲音越小,似乎在自己懷中哽咽,心內愈發酸楚。他深知楚輕安與饒夢璃皆不是善妒之人,兩人的關係極為微妙,但饒夢璃早已把話說清,雖心繫刀雪客卻絕不會插手二人的感情,反倒在二人彼此不信任之時,饒夢璃也站在他們這邊,從某種程度來說,也算得上是恩人了。
如果說刀雪客之前還不確定自己對饒夢璃的到底是男女之情或是兄妹之意,事到如今,他終於明白了。楚輕安是他一生不可缺失的一部分,饒夢璃是他在走投無路,無親無朋的情況下相伴十年,情深義重相親相愛的妹妹,除此之外,絕無他念。兩者都十分重要,難以分出高下,也沒必要分出高下。他也絕不會讓兩人受到傷害。
「謝謝你,輕安......」刀雪客徐徐說道,「此生唯卿相伴,便已無憾。至於小璃,她是在客雪山莊滅門之後,師姐獨闖江湖,在我無依無靠的情況下陪伴了我十年的妹妹,就像親人一樣,我對她絕無半點男女之情,只要她平安無事,能找個好人家嫁了,而不是飄零江湖,我便寬心了。如今她將有大難,我不得不管。」
楚輕安得到了刀雪客的諾言,自然無比歡喜,若是以她先前的脾氣,絕不會容下小璃。可經歷了這許多事來,她也明白刀雪客的心中只有她一人而已,小璃也曾有恩於他們,如今饒夢璃遭逢大難,焉有不救之理。
便不再多問,隨著刀雪客沿著小路往西奔去。
且說任山淮與祝清秋先行到了五里坡小廟,見此廟早已廢棄多時,殘破不堪,歇了馬匹四處查看搜尋一番,卻不見先行一步的刀雪客與楚輕安。心中正疑惑間,又見柳緣君匆匆趕來,勒馬說道:「追兵沒有跟來!」眼神掃過二人,眉頭微蹙,「阿雪和輕安呢,去哪了?」
「不知所蹤。」任山淮長嘆一口氣回答道。
柳緣君又急又氣,萬般無奈,心煩意亂難以定心思考,倒是任山淮忽然說道:「先前小璃姑娘與白衣曾飛鴿傳書告知我等要來安淮府,如今我們自是不能回去。莫非,莫非雪兄弟與楚姑娘乃是半路去攔住他二人?」
「此言甚是有理!」柳緣君心中又燃起希望,
可祝清秋卻問道:「往安淮府去的道路大小官道和小路足有十三條,雪弟弟又怎知白衣他們走哪條路?如何能遇見?」
「以白衣的性格,帶著小璃,絕不會走引人注目的大道官道,除去那些,還剩下三條小路。事到如今,也只好我們三人分開,各自走一段,看看是否有跡可循。半個時辰后,再在此處相會,商議路線!」柳緣君建議道,「事不宜遲,速速行事!」任祝二人點頭應下,三人便各自往小路走。
后柳緣君果然發現刀雪客用紅葉刀在沿路枯樹上留下十字刀痕,撥馬迴轉,尋回了任山淮二人,三人再度結伴,循著那沿路的標記尋找刀雪客與楚輕安。
事不湊巧,且說那封展與凌一閣駕著馬車,好不容易趕到了安淮府,卻見城中戒嚴,進城須嚴密盤查,城門處亦張貼畫像通緝令,兩人混在人群之中,才發現那通緝畫像畫的正是刀雪客,楚輕安,祝清秋,任山淮與柳緣君,怎奈官府不知其姓名,又只打了幾個照面,畫的極為醜陋,不易認出。
可即便如此,凌一閣還是看出這通緝告示要抓之人正是刀雪客等,看那畫像也有些忍俊不禁,急忙錯開眼神,向身旁的圍觀百姓問道:「小哥可知安淮府為何要捉拿這五人?」那小哥倒也爽快,便說道:「哦,是這樣,這五個人啊早上在城中殺了兩個江湖人,大鬧了東城客棧,又打傷了官差,搶了馬匹逃竄而去。府尹老爺大怒,這才下令追捕。」
凌一閣將事情原委轉告那馬車中的封展,二人才知刀雪客他們早已不在安淮府中,思量再三,還是決意先回廬安,等候段青孟三人傳回的消息。
再說這忙碌之人,血里有風,漂泊趕路,難有定數。又是半天光景,匆忙趕路。見天色漸晚,那走官道去尋洛白衣與饒夢璃的段青孟和文南枝便在廬安府西北邊五百餘里的靈泉府中尋客棧住下。
月色凝重,沉在那茫茫的夜幕之中,天際零散飄來幾片烏雲,遮住了大半的銀盤,壓
在人心頭之上,寒風席捲過飛檐磚瓦。城中但聞犬吠之聲,似有鼾聲在耳,看似一片祥和,卻是暗藏殺機。正所謂「月黑風高殺人夜」,想必便是如此罷。
臨近戌時,城中人家早早熄了燈火,雖離廬安府不遠,卻無那般熱鬧的習俗風土。城中一片昏暗,文南枝卻久久未曾入眠,屋內還亮著一盞油燈,心內煩亂,便下床走到窗邊,推開窗戶,任那深夜刺骨的寒風從窗口融入狹窄的客房。
冰冷的風,漆黑的夜,黯淡的月,倒是讓文南枝更為清醒。靠在床邊不知在思考些甚麼,忽見不遠處一隻信鴿閃動著翅膀飛來,文南枝伸出右手讓它停住,解下腳邊信筒,取出一張紙條,看罷,臉色凝重,長嘆一口氣,將信鴿放回,又把那紙條放在燈火上點燃,化為灰燼,丟出窗外,隨風飄散。
再說那相鄰屋中的段青孟也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此夜不知為何,心驚肉跳,極為不安。便想起那封展臨走前對她的交待。翻身從枕頭下摸出那隻隨身攜帶的錦囊,思索再三,心跳不已,還是決定拆開。可剛打開錦囊,取出其中裝著的一張紙條,讀罷臉色巨變,雙目瞪圓,小臉煞白。
窗戶猛然被狂風吹開,刺骨的秋風呼嘯不絕,段青孟放下錦囊就要去關窗,可未至窗前便覺一股殺氣撲面而來。只見眼前寒光一閃,不禁被那光刺的雙眼微閉,又感一陣冰涼貼臉而來,下意識的低下身去,貼地翻滾,來到床邊從床下扯出雙鉤。
雙臂展開,將雙鉤在眼前一擋,便夾住那人落下的長劍,劍刃翻轉,寒光乍現,將雙鉤彈開,露出破綻,黑衣人抽出長劍轉身一腳踢出,直踹中段青孟心窩,將她踢出甚遠,撞在牆上。
黑衣人又趁機一劍飛來,段青孟瞳孔收縮,俯下身去,雙鉤交疊成剪狀,便要去割黑衣人雙膝。黑衣人橫劈出一劍,卻被段青孟蹲下閃過,只在牆面上留下一道極深的劍痕,又飛身而起,向後翻去,躲過那腿下的雙鉤。
段青孟轉守為攻,將手中銀鉤猛然擲出,兩道勁風掃出,銀光交錯,劃出兩彎弧線向黑衣人身後殺去。段青孟學得武功儘是些偷襲背刺撩陰的下三濫招式,雖被江湖人所不齒,但卻威力極大。黑衣人翻轉手腕,劍尖挑起一張黃花梨木椅,擋住那雙鉤去向。兩柄銀鉤便卡在椅中。
失了兵器,段青孟大驚失色,而那黑衣人反手將那卡著雙鉤的椅子踢出,段青孟飛身一腳將已然滿是劍痕的椅子踢碎,攥緊雙鉤,當頭落下,向黑衣人面門劈去。而那人立即橫劍去擋,轉身抽出劍刃,雙鉤與劍身擦碰,迸射出一串火星。
段青孟倒懸半空,一鉤鉤小腿,一鉤刺小腹,黑衣人便單手持劍向下一擋,劍身封住雙鉤去向,左手去抓段青孟的後背,卻被她閃過,又貼地翻滾,來到黑衣人身後,轉身劈出雙鉤,連出數招卻未能傷那黑衣人半分。
那一柄銀晃晃的長劍有如銀龍護體,武的變幻無常,輕而易舉便將段青孟凌厲的攻勢擋下,段青孟鏖戰許久,逐漸氣力不止,左腳猛跺飛身躍起,又轉身輕盈落下,雙鉤交錯橫在身前,喘著氣想道:「此人武功高出我許多,卻遲遲不下殺手,竟是為何?」
正思量間,那長劍又到眼前,段青孟躲閃不及偏頭去躲,雖未被刺中,但蒼白的脖頸卻留下一道血痕,滲出殷紅的鮮血,染紅了大片衣衫。轉身劈出一鉤,又接一鉤落下,連連轉身,每每落臂,那兩把銀鉤飛舞,好似彎月銀盤,殺氣騰騰,激起旋風數道。
那長劍也不輸陣勢,一劍橫檔,又一劍豎起,上下翻飛鎖住雙鉤攻勢,有如鐵索連江,滴水不漏。正當二人糾纏鏖戰之際,房門竟被人破開。原來兩人打鬥之聲驚動了隔壁同樣一夜未睡的文南枝,文南枝翻身提起寒蟬劍便來助陣。
立在門口,縱身躍起,手中寒蟬劍寒光大作,早已飛出手中,直奔黑衣人而去面門而去。劍在空中,劃破夜色,劈開長風,獵獵作響,寒蟬鳴泣,振翅高舞,黑衣人一腳踢開段青孟,轉身就要應對那來勢洶洶的文南枝。
二人劍去劍來,攻守易勢,不相上下,段青孟在一旁看著,深知文南枝劍法高超,此人能在與她鏖戰一番后仍和文南枝打個平手,足見其劍法精熟。這一劍直奔面門而去,那一劍翻轉劍刃擋下;這一刺只往小腹去搠,那雙刃便挽個劍花將其封死。
約莫戰了二三十合,仍分不出高低勝負,兩人的劍法極穩,毫無破綻,不能破開對方的招式,也只得一同變招。兩把劍刃好似那鬥蟋蟀一番死死咬住彼此,糾纏得難捨難分,這一劍氣勢磅礴踏碎天宮,那一劍寒風陣陣盪開地府。直戰的天昏地暗,屋內桌椅板凳盡皆砍斷,周圍牆壁櫃櫥皆布滿劍痕。
直到那黑衣人故意賣個破綻,劍身上抬三寸
,露出胸口,文南枝似乎不知是計,直挺挺一劍刺去,那人便將劍身落下,卡住寒蟬劍,將劍柄一撥,長劍便纏繞著寒蟬劍極快的旋轉起來,文南枝鼻尖被那劍鋒刺破,連連後退,欲甩開長劍,那人飛身接住長劍又落下一腳,正踢中文南枝胸口,將他震退數步,跪坐在段青孟身旁。
黑衣人在半空挽個劍花,竟收劍回鞘,輕身落下,立在那廢墟之中,靜靜地看著二人。
方才一番纏鬥,文南枝似使出了渾身解數,怎奈貪功冒進,無奈折了一陣。單膝跪在一旁用寒蟬劍撐住身軀,連連喘息。那段青孟見此一幕,心內疑雲散開,連忙扶住文南枝說道:「文大哥你沒事罷!」
黑衣人眨了眨眼,那文南枝便反手握住劍柄,將劍身調轉,猛然向一旁刺去。段青孟毫無防備,被寒蟬劍貫穿小腹,單薄的衣衫宛如泡在血水中一般盡皆染紅,臉上的驚恐與疑惑永遠的凝固在了臉上。文南枝抽出長劍,站起身來,段青孟怒睜雙眼,微張繡口,卻未吐出半個字便氣絕身亡。
倒在血泊之中,身上的傷口還在汩汩的湧出如泉般的鮮血,段青孟死不瞑目,臉上似乎還掛著一絲悔意。文南枝從懷中取出一塊手帕將劍刃上的鮮血擦乾淨,又順手丟在段青孟的屍首上,可憐那冷麵鬼差沒有鬼使來勾魂,便陰差陽錯的去了陰曹地府。
那黑衣人沖著文南枝點了點頭,兩人便要離開此地。黑衣人突然站住了腳步,拾起那散落在床邊的紙條,撿起細看,竟輕笑一聲,回身遞與文南枝。文南枝將紙條捧在手心,只見其上寫道:「小心文南枝。」,將紙條收在身旁,面色凝重仍一言不發。
兩人飛身翻出了客棧揚長而去,那從窗口湧入的秋風將廢墟中的油燈吹倒,燈油流了滿地,混入了鮮血之中,小小燈火頃刻間引起熊熊大火,將屋內木製桌椅一併燒了,火光映紅了狹窄的客房,蔓延到段青孟的屍首之上,住客們聞聽動靜見滾滾濃煙紛紛起身,才知起火,便同那店主一併匆匆救火,來日稟報官府報案,調查火因,只見焦屍一具,並無其他結果,只得作懸案結案,餘事不提。
可嘆可憐,十鬼堂之人卻死於十鬼堂劍下,又無留下任何憑證,只得死的不明不白。
第二日天未大亮,那走小路的傘中妖便早早動身,蹲下那枯樹枝頭,腳跟一轉,腳尖一點,向前一撲,翻了個筋斗便半蹲著落在了地下。他昨日尋了一日,這條小路極為偏僻,只有寥寥幾個過往客商為了抄近路才走此顛簸狹窄,崎嶇難行的小道。
今日又向西細細探查的二十里路,仍不見半個人影,傘中妖心中不禁盤算道:「莫不是我走錯了道路。」思索再三,便要迴轉,換一條路繼續尋找洛白衣二人的行蹤。可誰知剛回到大道上便見路邊樹下躺著一人,頗為眼熟,待走近些才發現乃是文南枝倒在樹下,面色慘白,遍體鱗傷,段青孟卻不知蹤跡。
心中疑惑,傘中妖雖性格乖戾,不喜與他人結伴,但文南枝畢竟是自己人,又身受重傷倒在路邊,傘中妖豈有不救之理。以指探鼻,尚有鼻息,身上血痕尚新,便從懷中取出金瘡葯,為文南枝傷口敷藥。少頃,文南枝漸漸醒來,那傘中妖的獸骨面具之下飄出斷斷續續極為沙啞的嗓音:「為何......在此......」
文南枝表情僵硬,虛弱的回答道:「小心......」
「小心?」傘中妖不解其意,就要起身。剛剛直起腰來,只聽聞一聲悶響,傘中妖的小腹便被鮮血染紅,驚詫的轉過身來,只見一人不知何時毫無動靜的摸到他身後,一劍貫穿。見傘中妖轉身,那人又撤出長劍,當頭劈下,獸骨面具瞬間化為兩半,摔落在地。
仰天倒下,氣絕在文南枝身旁,血流如注,亦是死不瞑目。
那文南枝瞥了一眼,先前似乎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霎時間煙消雲散,仍是面無表情,若無其事的站起身來,見了那人,躬身便拜:「參見小王爺。」來人一身少年氣,劍法超群,正是應無疾之子,東陵府小王爺,應晚離。
振臂揮劍,將劍身鮮血抖落,挽了個劍花便收劍入鞘,對那文南枝微笑著說道:「文少俠快快請起。」文南枝這才起身,掃了一眼那傘中妖的屍體,嘴角微微抽動。應晚離看在眼中,便笑道:「文少俠知天命,識時務,既已歸順朝廷,協助我父王剿除江湖亂黨,日後定會論功行賞,向當今聖上推舉文少俠,封侯賜爵。」
文南枝大喜,又下跪拜道:「多謝王爺厚恩。」
「想當初文少俠因科舉試卷被人篡改調換這才落榜,無奈才做了江湖人,為禍一方。如今幸得棄暗投明,想來憑文少俠滿腹經綸,日後定會有一番作為!」應晚離拍了拍他的肩膀,將他扶起身來。
手機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