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雪葬紅葉·第一卷·刀劍江湖莫孤行 第二章 飛雪遙寄落廬安

飛雪葬紅葉·第一卷·刀劍江湖莫孤行 第二章 飛雪遙寄落廬安

老翁嘆了口氣,心想若是年輕力壯之時,或可撞開此門,又或是上山之時帶上平日砍柴所用鐵斧,劈開木門,也不至此時束手無策。兩人正苦思出門之際,一柄鋼刀從門外插入。隨後木門被人一腳踹開,老翁和男孩驚慌站起,男孩緊抱老翁腰部,老翁也將男孩護在身後,右手執木杖橫在身前,暗地裡咽了幾口唾沫,那手心早已被汗水浸濕。

木門作碎片飛開,兩個黑衣人闖進門來。二人皆身穿黑紗衣。一人身形矮小瘦弱,卻執九環大鋼刀,刀光寒寒,刀環相碰,玲玲作響,頭戴青銅狻猊面具,猙獰可怖。另一人略為高大,赤手空拳,黑巾蒙面,腰間懸一赤玉龍環佩,系青絲穗子。

矮小者奸笑道:「還是你老鬼精明,我倆躲在暗處,不曾離開,見著老頭闖進山門,我倆便跟著他來此藏書閣,果真大有所獲!」高大者聞言並未搭話,只是;兩步往那佛龕,伸手將那玉菩薩像搶在手中,方回頭看那矮小者。「既已得到佛像,該速速離去,免得橫生枝節。」

矮小者左手執刀,右手輕撫刀身,又輕輕一彈。刀身輕輕顫動,寒光乍起。「老鬼莫急。」矮小者將老翁男孩逼入死角,老翁仍以木杖橫身,雙腿雖打顫,面露懼色,卻仍不棄下男孩,男孩也緊抱老翁。「人言。斬草除根。這男孩必是客雪山莊少主。既然來了,便不得留下禍根。」

高大者扯住矮小者左臂:「既然已得到佛像,何苦滅他滿門!」矮小者推開高大者,刀指其面門道:「老鬼,若留下這餘孽,他如此年歲,已然懂事,莫不是要等到他長大之後,尋我等報仇嘛!」「若你今日不殺我,我長大之後必尋你等報仇!」男孩躲在老翁身後,眼裡浸滿淚水,高聲吼道。

「既然如此,我豈能容你!」矮小者伸手去搶那男孩,老翁棄掉木杖,雙手將男孩往懷中一攬,藏在懷中,背朝黑衣之人。這些黑衣人早已滿手血腥,豈會顧得多殺一人,矮小者便扯住那老翁衣領,拽出角落。老翁未曾想到如此矮小之人卻有這般力氣。

手起刀落,刀光叢生,刀環作響,已然斬下那老翁一雙小臂與手,那手還緊緊攥著男孩的衣服,鮮血傾注如泉,染紅眾人腳下石地。老翁凄慘叫聲回蕩在小小石屋之內。

男孩驚得連退了三四步。老翁跪倒在地,面頰已無血色,衣衫盡被染紅,矮小者扯住那花白頭髮,一腳踏在其後背,又是一刀,便似割草般割下那老翁頭顱,擲在一旁。無頭屍體倒下,腔內鮮血迸射,濺到男孩嚇得慘白的臉上。眼見方才尚與自己作伴的老人已邊做幾塊碎肉,男孩臉色慘白,不敢動彈半分。

矮小者欲舉刀砍向男孩,刀刃朝那面門直去,寒光陣陣,「叮——」一聲清脆的碰撞之聲,刀身偏走,矮小之人亦向一旁倒去,連退數步,翻轉長刀,直插入地,方才停下。

原來是那高大者解下腰間玉佩,千鈞一髮之際,將其擲出,正中鋼刀刀尖,遂讓長刀偏離,救了那男孩一命。至於矮小者連退數步,想來所受力道不輕。矮小者暗地吃了虧,惱羞成怒,再用那刀指那高大者,切齒道:「老鬼!若再不解決這小子,上頭怪罪下來,非你我擔待得起!」高大者聲音中透出一絲堅定和慍怒:「青狻猊!這一切由我承擔!此子之命我保了,若你非要殺他,大可取我二人首級,去上頭邀功!」

那青狻猊愈發惱怒,身形已有顫抖,左手執刀,夾在右手虎口處,刀刃向前,已擺出架勢:「老鬼,若如此,休怪我不念兄弟之情!」言罷,也不多說,搶了三步,招式毫不華麗,但向那要害而去,刀刃劈開長空而響,沖那面門而去,高大者俯身下探,一腳踢出,攻其下盤,頭也低下,躲開那刀勢。

青狻猊反手持刀,向下刺去,右腳輕點,飛身而起,高大者伏地翻滾一周,於背後打去一掌,青狻猊也不含糊,抬手便一刀,卻非沖著那高大者,而是橫劈直走,目的乃是取那男孩性命。

男孩驚恐的站在原地,已忘記躲閃。高大者慌忙之中,竟伸出手去抵擋,青狻猊也不收招,遂砍傷那高大者左手。高大者雖受傷,仍不失了招式。二人,一刀一掌,往來已有三十幾合,表面見未有勝負,高大者心知此石屋狹窄,難以施展,再者這青狻猊刀法狠辣,身材短小靈敏,這許多近身纏鬥,自己已難以招架。

便雙手夾住刀刃,青狻猊雙眼猛張,雙腳踏地,欲從高大者手中扯出刀刃,卻難以拔出。高大者掌中清白煙起,內力遍走全身,灌注雙掌,「破——」一聲脆響,刀刃已碎。

青狻猊方才欲拔出刀刃,氣力未來得及卸下,刀刃已碎,連退數步,後背撞在那石壁之上,左手仍緊握刀柄,右手按在胸口,看來吃勁不少,只靠在一旁喘氣:「老鬼,你竟使出此招,斷我刀刃,只怕你也不會好受!」原來剛才那招,不止斷了刀刃,一縷內力亦隨著刀身進入青狻猊體內。

高大者左手已被鮮血染紅,亦退出幾步,一口鮮血噴出,沿著那蒙面黑紗滴下。忙鎖住自己穴道,才稍止吐血。見青狻猊暫時無追擊之力,遂扯住那男孩,夾在腰間,奪出密道,飛身逃了出去。

青狻猊忙坐下運功,也不去追趕。良久,才將那股相對的內力排出,自己也折損不少。青狻猊看了看打鬥之中擲在一旁的赤玉龍環佩,玉瓶和玉佛像,小心收好,系在身邊。「老鬼,縱你與客雪山莊有舊,如今埋下如此禍根,日後必為大患!你我眾人,恐在劫難逃矣!」青狻猊望著那兩人遠去方向,喃喃自語。

高大者自山莊內救出男孩,已然負傷在身,又妄自催動內力,動用輕功,雖暫時封住大穴,無性命之虞,卻也損耗極深。行至半山腰,也再難堅持。遂放下男孩,於一旁打坐運功療傷。

男孩站在一邊,雙拳緊握:「你們殺了我爹娘,殺了那麼多師兄弟,我長大了要找你們報仇!」高大者並不回應,良久,只是回了一句:「你得練好武功。」

「放了他!」二人聞言望去,原是那被老樵夫所救的白衣少女,少女身上繃帶未解,雙手持兩柄短桿銀槍,擺開架勢,卻還在暗自喘氣。「柳師姐!」男孩擦了一把眼淚跑向少女,被少女擋在身後。

原來那老媼細心照料,又服了些許湯藥,竟已然可以活動,雖還未康復,但也顧不得那麼許多。老媼經不得少女軟磨硬泡,遂陪著那少女一同上山。少女走得快些,老媼拄著拐杖走在後面。「怎不見我家那老頭子?」老媼氣喘吁吁爬上山來。高大者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已然成碎肉矣。」「啊?」老媼驚嚇所致,跌坐在一旁,捶胸頓足而泣。

調息良久,少女的銀槍亦擺開許久,只是傷勢未愈,不敢輕動。「姑娘何人,報個姓名。」高大者起身抱拳道。「客雪山莊二弟子,柳緣君!」少女劍眉上挑,已然箭在弦上。「銀龍破飛雪,白衣護寒山」黑衣者緩緩說道,「原是才十六歲便在江湖已留下名號的飛雪銀槍柳緣君。未想到,是個女子。」原來上山匆忙,原本衣物滿是血污,柳緣君已換回女裝。「你傷勢未愈,非我對手,還是帶著這孩子速速離去為好。

在下告辭了!」言罷飛身而去,柳緣君深知此時非報仇之時,亦不追趕,遂與老媼男孩共同上山,為那老翁收屍,妥善安葬,餘事不提。

喪事已畢,三人祭拜。柳緣君拜伏在地,三叩首於老翁之墳,已謝救命之恩。又對老媼三叩首,禮畢,起身拱手道:「若非大娘夫妻二人傾心所救,緣君早已喪命。

更難保全這客雪山莊唯一的血脈。如今幸得撿回一命,又蒙大恩救下我家少主,連累您一家,實屬慚愧痛心。如今黑衣人雖去,可此地已不可久留,緣君已尋得去處。

我二人願奉您為生母,望您與我等一同前去,餘生必好生侍候,以報大恩大德!」說罷又叩首。老媼在墳前佇立半晌,這一日變故突然,但自知已是命中安排。蓋是對自己夫婦二人丟下父母家業,逃離至此,擅定終生的懲罰。

喪燭搖曳,白紙翩飛。老媼嘆了一口氣道:「世間萬般,皆早已註定。你我相逢,必是有緣。救你之恩我也不圖回報。你二人往後妥善營生已是對我夫妻二人的報答。

如今老頭子已經離我而去,我已年邁,只想守此孤墳,度過餘生。你二人去吧。」柳緣君亦不過多推辭,只留下些許銀兩和一塊古玉,供老媼往後用度。諸事皆畢,遂領著男孩,往那千里之外的廬安府而去。

那廬安府乃南方重城,素有「飛絮濕燈火,廬安醉春風」的美稱。距客雪山莊所在的遙葉府乃千里之遙。廬安城環境優美,民風淳樸,經濟發達,甚為繁華。二人驅車數十日終於趕到。「師姐,我們為何要來廬安府?」男孩的手緊緊攥著柳緣君的衣角,此時的柳緣君為了便宜行事,已然換為男裝。

「來廬安,尋一位師父的故人。」「我們為何要尋他?」「只有他,才能幫助我們,重振客雪山莊。還有,在外,要叫我兄長或是師兄。」柳緣君眉頭緊鎖,不再多說。男孩深知師姐雖僅僅長他四歲,卻向來嚴格,故而也不多問,低下頭去不再說話。柳緣君緊握男孩之手,將雙槍藏在衣內,兩人進入城中。

這廬安府果是繁華所在,正所謂青石街道寬而闊,路滿行人步匆匆。瓊漿佳肴飄千里,古樂吆喝醉夢中。春風徘徊寄連情,飛絮紅染錦花重。最是廬安復千里,山河高覽有幾同。二人兜轉良久,見識了這世間人文繁華,卻好過那古棧飛雪。不知不覺,已沉醉其中。柳緣君終是醒悟過來,遂領著那男孩,穿過幾重人海,來到一間當鋪。這當鋪外懸一塊棗木紅底燙金的匾額,上書大字「榮記當鋪」。

剛一進門,柳緣君便抱拳道:「求見蕭無痕,蕭掌柜。」當鋪朝奉聞言便進了內堂,不一會兒,門帘再被挑開,出來一位中年人,約莫四十歲,掌柜模樣打扮,眉宇間英氣逼人,沉穩大氣,正乃方才所言蕭掌柜。外人不解,這榮記當鋪何來蕭姓掌柜?

原來這蕭無痕原是一方巨賈,性格豪爽,和藹可親,已有五十餘歲卻還是四十模樣,與這榮記當鋪掌柜榮發乃生死之交,可這榮發生性嗜賭,竟荒唐到將這當鋪做了抵押。好在蕭無痕替他贖回,二人共同經營,卻也不改名。那蕭掌柜左手在後,右手在前,聞言而出。見二人道:「二位公子找蕭某有何貴幹?」柳緣君躬身答道:「在下客雪山莊柳緣君。」蕭無痕聞言一愣,后又露出微笑,將二人請入後堂,擺上茶水點心。

蕭無痕與柳緣君雖年歲相差甚大,但柳緣君自小聰明過人,辦事成熟穩重,故而並無違和。三人入座,蕭無痕做個請的手勢,便開口問道:「聞言柳緣君年歲不高卻做事沉穩可靠,今日一見,果然如此。」柳緣君輕輕一笑:「蕭前輩過獎了,緣君只是做了該做之事。」

「柳公子此來有何貴幹,你師父可好?我與他真是許久不見了,不覺有些想念啊。」蕭無痕捋著鬍鬚道。

「客雪山莊已然被人焚毀,百年基業毀於一旦,門徒皆戰死,唯我二人逃出生天。師父他老人家也...」柳緣君黯然神傷,低下頭去。「彭——」蕭無痕手中一松,茶杯落下,化為幾塊碎片。他全身顫抖,眼裡發紅,連嘴唇也顫抖起來,良久,才擠出三兩句話:「何人...何人所為?」柳緣君輕拭去眼角淚水,又言道:「是一夥黑衣人,武功奇特,下手狠辣,且先在我等飯食中下毒,待我等無反抗之力時便大開殺戒。至於究竟是哪一路人,晚輩實在不知。」

蕭無痕起身負手而立,嘆了口氣,聲音有些沙啞哽咽:「我與你家師父相交三十餘載,孩童之時便以是生死之交。客雪山莊又素來不與外界有所牽連,想來必無仇怨,究竟是為何做此殘忍之事。」他背後的雙手緊緊握拳,語氣中也多了幾分堅定,「我蕭無痕再次發誓,定當用我餘生,搜尋抓捕那滅門的罪魁禍首,以告慰你師父,在天之靈。」

柳緣君也起身拱手道:「多謝蕭前輩美意,但這畢竟是我客雪山莊門內之事,您雖與吾師交情匪淺,但還請你不要插手。」蕭無痕有些吃驚,卻也能夠理解,便也不再執著。

「緣君此來,只為一事,望前輩相助。」柳緣君再次躬身。蕭無痕攔住她行禮,忙說:「休得如此這般謙恭,有何所求,俱說來,凡我所能,皆傾力相助!」「緣君想請您照料少主,日後時機恰到,緣君自會前來接回!」原來那蕭無痕不僅僅是豪商巨賈,當鋪掌柜,自身也是一位武林高手,深諳音律,內功深厚,柳緣君自知有他護著少主,定然無虞。蕭無痕欣然應允。

就這樣,那男孩雖一頭霧水,但也聽話的,跟從了蕭無痕,知道師姐將自己交給他自有道理。柳緣君另交待了些家長里短,將客雪山莊的武學秘籍交與蕭無痕,囑咐他督促男孩勤加練習,對於蕭無痕所資用度盤纏,一概不收。臨走前看了看眼裡滿是不舍的男孩,眼眶一紅,亦告辭轉身離去。

蕭無痕深感其意,也感嘆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擔當,若兩人相伴而行,目標更大,且萬一那些黑衣人窮追不捨想要斬草除根,少主定然危在旦夕。為保少主周全,又不忍讓他捲入仇恨之中,一人肩負起報仇重任,只得做此決定。此後,蕭無痕便將男孩視如己出,將他帶到自家府宅,與養兒養女一同生活。此是后話不提。

轉眼已是十年光景。江湖上紛爭不斷,甚至牽扯到朝廷。蕭無痕已然將榮記當鋪重新交給榮發打點,他則暗地裡廣納天下豪傑,忠義之士。雖落第秀才,又或朝廷欽犯,亡命之徒,凡有所長,不計身份,長幼,男女,或文或武,一概收納,因而良莠不齊,門下常有人外出作惡,姦邪擄掠,因而在江湖留下惡名,以殺手組織或是異端邪教視之。

為平眾怒,蕭無痕亦念及投靠之誠,將作亂之人盡數逐出。設立十鬼堂,提拔武功非凡親信忠義者九人,並稱十鬼,亦立下堂規,堂中門徒可有償誅殺追捕大奸大惡之徒,卻不殺忠勇之士,不枉殺無辜,但救濟黎民。雖已如此,卻再難搬動江湖人心中早立下的成見大山,難絕悠悠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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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雪葬紅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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