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傷離別
「張日山,我們就到這兒吧。」
當他聽到這句話都時候,一直瀰漫在心裡的不安反而漸漸散開了。這段時間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他早已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他也想過自己要怎麼應對才能給她信心,打消她這個念頭。
無解。
他太了解梁灣了。
她所求不多,和相愛的男人組成一個家庭,平淡生活而已。他張日山可以給她所有,唯獨給不了她平淡。最起碼現在不能。所以無解。萬事皆在掌控的張日山只能希望梁灣可以撐得久一點,最好可以撐到大局已定的那天。
可是她撐不住了。
當這一幕真的發生,他不知如何是好。
裝作什麼都沒有聽見一樣,張日山語氣不變的對她說:「我們先吃飯好不好?」吩咐仆佣把燉好的山藥排骨先端上來。
「我申請了醫院的職工宿舍,批複已經下來了。」
他雖然在笑著,可是眼神極冷,就像北京的深冬,伴著刺骨的寒風。
「我今天剛和你求婚,你卻和我說分手?」
她不敢再看他,每多看一秒,就多一分不舍。
「對不起,對不起……」
「你要相信我。我會處理好一切的。你再給我一點時間……」
眼淚大顆大顆的滑落,對不起,張日山。我相信你可以處理好一切。在我離開以後。
「你的父親也是這樣對你母親說的吧?還有你大哥。可他們都食言了。張日山,我沒有你的母親和你大嫂那麼堅強,我承受不起那樣的結果……」
「所以,寧願離開我,眼不見為凈?」
眼淚流得越來越凶。連自己都覺得奇怪,自己竟然有那麼多淚可以流。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上前抱住她,而是定定的站在原地,看著她泣不成聲。
「梁灣,如果我們真的分手,為了利益,我會很快的和別的女人結婚。你真的想好了嗎?你真的捨得?」
她已經哭得說不出話來。
他心裡一片蕭瑟,「明明捨不得,為什麼不敢和我賭一賭?」
她只是哭。每一滴淚都像刀子打在他的心上。他想說不要哭,我心疼。可是心疼又如何?
就這樣僵持著,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她還在哭,他開始後悔剛才說的話太重。走過去把她攬在懷裡。
「不要哭了。聽話,我們不分手。」
哭聲慢慢的停了下來。梁灣的理智重新佔了上峰。既然已經邁出了第一步,何妨做到底。
「張日山,我們……結束吧。真的,你放過我。我不想看到你殺人,更不想看到你被人殺死。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只適合過普通的生活……」眼淚再次不爭氣的流了出來,染濕了他的胸口。
他的雙臂越攏越緊,恨不得把她嵌進自己的身體里。
「不要哭了,我們不分手。你再忍一忍。忍過這段時間,一切都會變好的。我向你保證,從今以後不會再殺人,你也不用再害怕我會被人殺死,梁灣你再等等……」
她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從他的懷裡掙脫了出來。用力摘下無名手上的戒指。塞到他的手裡。
「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根本就不應該在一起。」
他死死地攥住那枚戒指。又氣又傷心。
「你可知道這枚戒指是怎麼來的?」
看著她又濕了的眼眶,他挪開視線。把湧上來的淚意生生逼回。
「估計你也沒什麼興趣知道。你走吧。希望你不要後悔。」
空氣變得稀薄起來。張日山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轉身向門口走去。
她很想衝上去抱住他,她知道只要他走出這個門,那句話就會成真。他們將不再屬於彼此。但是她忍住了。
張日山打開門走了出去。把她留在背後。在那個房間里多停留一秒都是折磨。
他關上門的那一刻,她的世界從此不再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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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灣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
「會長,梁小姐走了。」張栩代替他父親,成了息園的總管。
「你們都滿意了吧?」
隱在黑暗裡的張日山,只見隱約的輪廓,分外冷硬。
張栩沒有回話。他並不認同父親的做法。
在書房坐了一夜的張日山,漫步到她的房間。
他為她置辦的衣服鞋子首飾。她一樣都沒有帶走。
唯獨不見二響環。
張日山苦笑。被撕裂得七零八落的心竟然得到了些許安慰。想來她不知道二響環比戒指的意義還要深刻。以為他四年前送給她的信物,只是隨手褪下來的普通飾品,所以帶走了。
梁灣,真不知道該說你笨還是聰明。帶什麼走不好,偏偏帶走二響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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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灣作為科里的骨幹,申請到的是一間單人宿舍。離醫院只有十分鐘左右的車程。費用比外面便宜了一半。
她先是去樓下超市買了清潔用品,擦擦洗洗,直到每一寸地方都光潔如新。
自己洗漱一番后。去樓下小麵館吃了碗面。
然後開著車去附近的超市購置生活用品。回到宿舍一一打開,看著自己買的東西,笑出眼淚來。
被子的花色,鍋碗的樣子,甚至香皂的氣味,那麼熟悉,原來是自己在息園見慣了的。
為了不讓自己變成一個躲在屋子裡為愛情流淚的失意女人,她開車上路往醫院的方向去。工作才是救贖。
經過紅綠燈的路口時候,看到隔壁車道上有一輛賓士商務車。想起張日山經常開這款車和她約會,一晃神撞上了前面的車輛。
「怎麼開車的!」車主是個小年輕。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見梁灣貌美,撞得也不嚴重,口氣就沒那麼沖了,「女司機傷不起。」
沒有理會對方的無差別歧視,梁灣暗自慶幸。還好這次撞上的是個哈弗H6。不然又傷心又傷錢,真的要哭死了。
到了醫院,穿上白大褂。才有了一些踏實感。
「梁醫生?你今天不是休假嗎?」護士小林見他人在辦公室,推門進來問道。
「想起有點工作要處理。」
小林調侃道:「不對啊,平日里只要輪休,都說要和男朋友約會的,難道是今天男朋友沒空?」聽毛毛說過,梁醫生的男朋友可帥了。可惜梁醫生從來都不在朋友圈秀恩愛。
「我們分手了。梁醫生現在是單身,要好好工作。」
小林一愣,覺得有點尷尬。見梁灣臉上表情淡淡,也不像很傷心的樣子。胡亂哈拉了幾句后就跑了。
第二天,全醫院都知道了號稱北院小辣椒的梁醫生,又恢復了單身。
這幾天接收到各級人士關懷安慰的眼神,梁灣覺得挺不自在的。於是不怎麼和同事們聊天吃飯一起活動。在同事們看來,儼然就是一副受了情傷強顏歡笑暗暗療傷的樣子啊。
聽到消息的鐘靈書殺到了梁灣辦公室。
「怎麼回事?」
梁灣收拾病歷,頭也不抬的回她:「不合適就分了唄。」
「我一點也不想分析你。一眼就可以看出你現在極為沮喪,根本就不用分析。既然你不想說,那就算了。今晚我請客,慶祝你恢復單身怎麼樣?」
鍾靈書說的請客,是去京城最嗨的酒吧Vacarme喝酒。
人群舞動,音樂震耳欲聾。鍾靈書已經在舞池裡大殺四方。梁灣坐在角落裡一言不發。
有句歌詞好像是這麼寫的,狂歡是一群人的孤單。梁灣覺得格外應景。這些看起來很開心很興奮的人,究竟有多少個是真的快樂的呢?看著鍾靈書,誰能想到她一個月前剛剛失去了世上唯一的親人。每當想父親想到睡不著的時候,只能靠這樣的方式發泄心裡的難過。
梁灣沒有裝出很快樂的樣子。誰也不認識誰,沒有人在乎你是哭是笑。
想熱鬧的時候就熱鬧,想一個人的時候就一個人,叫上一瓶酒,看別人的熱鬧。這樣很好。比一個人呆著好。
她只想安安靜靜的喝喝小酒,可她長得惹眼,偏有狂蜂浪蝶來騷擾。
「一個人喝酒多沒意思,來來來,哥陪你喝。」
不待那油膩男坐下,梁灣拿起桌上的刀叉,快速精準的把一隻烤雞腿骨肉分離,啪的一聲把刀叉放下了。
那人灰溜溜的退了。
在這個酒吧沒人敢鬧事。保安管你是誰,鬧事一律扔出去。不帶客氣的。
二樓早就注意到梁灣的一桌看到這兒。對梁灣更有興趣了。
「這技術,得是專業用刀的。我猜她是個醫生。」
「美女醫生?!刺激。」
「講究啊。不過看著有點兒眼熟。」
「是美女你都眼熟。」
「話得這麼說,好看的人都是相似的,丑的人各有各的醜樣兒……」
這桌三位男士也頗為扎眼。氣質溫文爾雅,五官精緻的是解家大少解雨臣;面目俊朗,笑起來頗有幾分天真的是吳家大少吳邪。五官深邃,看起來有點像混血兒的是霍家大少霍道夫。
音樂換場。城裡頗有名氣的一隻樂隊上場了。這三位就是專門來給樂隊主唱霍秀秀捧場的。
霍秀秀和朋友組了個樂隊玩兒,唱著唱著也有不少粉絲,看心情每周來Vacarme唱個一兩次。
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所以想唱點悲傷的歌。
嘈雜的酒吧安靜了下來。梁灣也被出場的樂隊吸引了注意力。
你不愛說笑,但是喜歡看我笑。
說我胡鬧的樣子像一隻貓
帶你去看電影你說無聊,還不如和我親吻擁抱
朋友聚會你說太吵,不如我們遠離人群親吻擁抱
一千千次親吻,一萬萬次擁抱。
你說這樣我就戒不掉
一千千次親吻,一萬萬次擁抱。
你說這樣我就逃不了
如果我們的故事到此為止該多好
到此為止讓一切靜止
你還是我的,我也是你的
就讓我活在想象中的天荒地老
我們還可以親吻和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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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灣逃走了。
疾行在寒冷的夜晚,耳邊只有呼嘯而過的風。
鍾靈書追上了她但是拉不住。她沒有目的的四處奪路而逃。臉上淚水怎麼擦都擦不凈,好像又回到了那天晚上。那個天昏地暗的沒有光的夜晚。
鍾靈書緊緊抱住失聲痛哭的梁灣。從沒有見過的,支離破碎的梁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