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人間的戰亂已經越發的嚴重起來，極樂教更是如日中天一般，迅速的取代了人間各國皇室的地位。

襄陽的消息從最開始幾天一次到現在變成了一天一次，甚至有時候一天會傳來好幾次他的消息。

隱離依然還在妖界沒有回來，不過看人間的妖族沒有跟隨著魔族以及其他異界種族趁機作亂，便也知道定然是他做了些什麼才是。

白嬰雖然從那時分開之後就一直在雲嵐峰上不曾離開過，但是卻也一直在關注著各地的消息。

這日才剛剛收到玉英苑容顏傳來的最新情報，便有人來報，倒是符揚太子前來拜訪。

這個消息倒是讓她微微有些意外起來。

符揚來到天上京已經有數十日之久了，在這之前似乎一直都是安靜的呆在他的住所，不曾主動去找過誰，更是輕易沒有出過門。以至於讓白歲山他們都在開始懷疑著，是不是當初的揣測其實是錯誤的。

白嬰倒也並沒有急著去弄清楚符揚的來歷和他背後到底是神界還是仙界，既然對方沒有什麼動作，她便也一直當做什麼都不知道。而現在符揚自己送上門來了，她也沒有打算拒絕。

前來通傳的弟子很快便帶著她的允許離開了雲嵐峰上，甚至在她的授意之下，直接在山下將符揚御劍帶上了雲嵐峰頂。

這裡甚少有客人前來，除卻容顏與大約算不上是客人的隱離之外，符揚是第三個並非本門弟子踏上這裡的人。

他還是先前見到時的模樣，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就連眉宇之間的郁色也還和先前見到時的一樣，沒有多一分也沒有少一分。叫人忍不住在心中懷疑，他對於已滅故國的所有情緒究竟是真的，還是只是擺在外面給別人看的。

白嬰揮袖之間，在那棵花樹之下便已然多出了幕席，她向符揚微微點了點頭，道：「請坐。」

符揚的目光微微暗了暗，而後行雲流水般坐下，姿態從容而雅緻，舉手投足之間都在昭示著尊貴無雙的身份。

白嬰在他坐下之後才繼續問道：「我該怎麼稱呼您？」

符揚微微笑了笑，深幽的眼眸之中便多出了星星點點的光。他開口的聲音平靜而空靈，帶著不疾不徐的安撫之意：「看來你已經猜到我的身份了？」

白嬰搖了搖頭，道：「未曾猜到。只是知道，您並非真的就是夢國太子符揚罷了。」

聞言之後，符揚便輕笑一聲說道：「符揚這個名字是真的。.........我在這裡的時候，曾聽聞白嬰姑娘與玉英苑的容顏掌門，乃是如今仙門之中最有希望飛升成仙的人。」

仙門之中確實是有這個說法，因為按照自身的實力和悟性，天上京的白嬰與玉英苑的容顏確實是偌大仙門之中名列前茅的存在。而且實際算起來，若不是因為莫名的原因壓制了自己的境界，容顏其實早已經到了飛升合道的時候。

在白嬰沉默的時候，符揚忽然嘆息了一聲，這聲嘆息極淺極淡：「我亦還記得，人間仙門各派最鼎盛的時候，飛升期的修士比比皆是。卻沒有想到，不過近萬年的時間而已，卻已經蕭條衰落至此了。」

「您到底是想要說什麼，不妨直言就是。」白嬰微微低了低頭，搭在膝上的手指下意識的敲了敲膝蓋處。

符揚聞言之後似乎是說了一句年輕人還真是沒有耐心的話，但又像是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簡簡單單的頓了一下，而後才繼續說道：「人間仙門如此衰退，不過只是人間靈氣銳減，就算是真正有天賦的人也甚少有能夠得到足夠靈力晉陞的。.......白嬰姑娘應當也想叫人間仙門重複過往榮光吧？」

對於這個問題，白嬰不置可否，只是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反問道：「您怎麼知道，我便是如何想的？」

符揚聞言后笑了一笑，才繼續說道：「我若非知道姑娘心愿，又怎會出現在人間？」

白嬰稍抿了抿唇，忽而抬頭看向了他：「您是神界的人？」

符揚只是嘴邊含著微笑，既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

白嬰道：「看來我沒有猜錯。」頓了一下，她才接著問道：「我原以為，神界的人不會管人間的事情如何。」

符揚微微嘆息了一聲，道：「無論神界還是人間，總歸是一脈同源的。當初七界尚未分立之前，也都生存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就算是各界分立與人間隔開，卻也依然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無論哪一界，都不可亂。」

他如此說，白嬰的面上也沒有什麼明顯的彼岸花，只是眼神更深邃幽暗了幾分：「您既然選擇降臨人間，想來已有應對之法了？」

符揚道：「若說是應對之法，想來白嬰姑娘才是最為清楚的不是嗎？」

白嬰沒有再說話，只是用搭在膝上的手以指輕輕敲著膝蓋。

符揚也沒有再接著問下去，一時之間，整個雲嵐峰頂陷入了極度的安靜之中。

二人身側的花樹忽然自行搖了搖，使得細碎的花瓣兒隨著微微的山風不斷的飄落下來。

符揚當然看的出來，這棵樹已經不僅僅只是一棵年紀古老的花樹了，而是已經生出了自己的靈智。

他早知道人間仙門如今已經過了最初之時，非我族類就一定要將其消滅的時候，但是卻也有些意外於身為仙門之中實力最頂尖的修士之一，白嬰的身邊居然還養著一棵生出靈智化妖的花樹。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那棵花樹搖晃的動作越來越小，最後完完全全僵住不動了。

在這時候，白嬰忽然開口說道：「這人間，除了您之外，神界還有誰來了？」

符揚在聽她如此問了一句之後，抬手摸了摸下頜說道：「除我之外，我所知道的倒也不多，只是如今他們在哪裡並不清楚。.......仙門匯聚著人間實力最強大的修士在此，想來他們也會自己找上門來的。」

「如您一般嗎？」白嬰這麼說著的時候，微微垂下了眼眸，轉而又問道：「您對魔界之事是怎麼看的？」

符揚道：「僅憑魔界之人，不可能做到如此地步。.......白嬰姑娘或許也已經猜到了魔界背後，是誰在誘導他們？」

白嬰並不意外符揚會知道這些，或者說，七界之中，唯有神界是最能觸摸到天道規則的。

早些年的仙門繁盛無比，神界亦是如此。

混沌未開之前，神明便已經存在。天地分化之後，混沌祖神不知因為什麼原因逐漸的銷聲匿跡，其後古神興起又如混沌之神那般漸漸的不為人知，其後所謂的神明，便如是仙界的仙族與人間修士那般的關係，雖然身體裡面還流淌著神的血脈，實際上比之最初的古神都尚且差了一大截。

說是仙門衰敗，實際上神界未嘗不是衰敗了？

這些消息，七界之中但凡能窺探到一點天機的人大多都很清楚。但正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是如今的神明遠不如從前，卻也依然還是七界之中實力最為強大的存在。

七界尚未分立之前，為了獲取人間的信仰，神明尚且還會與人間的人類產生交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又一次各界分開，自成一地卻又相互聯繫的時候，其餘諸族雖然看著沒有再與人間有什麼交集，實際上暗地裡卻也還是並沒有完全斷絕來往。不然，這人間為何還會有那麼多妖魔鬼怪？

但是神界卻是唯一一個真真切切斷絕了與人間的聯繫的。

魔界如今借著極樂教的勢力大肆在人間作亂，原本不關神界的事情。然而符揚他們卻也還是來了，為的，不過就是各自從天道規則之中窺探到的那一絲未來之景。

天道偏愛人類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但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為了人類能夠順利的發展下去，天道準備將所有異族都葬送在接下來即將來臨的大劫之中。

這個時候在選擇獨善其身，並不是什麼名字的做法。

白嬰對此早有預料，甚至就連不在這裡的容顏對此也是在意料之中的。

如今人界、妖界、魔界、神界，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都已經牽扯其中。僅剩下了仙界、鬼界與冥界了。

凡塵之中大多數人並不能將冥界與鬼界分開，就像認為神仙是一樣的那般，認為冥界與鬼界也是一樣的。

但實際上並不是如此的。仙界與神界不一樣，冥界與鬼界自然也有所區別。前者司掌輪迴，而後者則是一切鬼魂幽靈聚集的地方。

不過既然沈姐已經介入其中，想來另外三界也不遠了。

白嬰的手微微捻了捻衣角，向符揚說道：「您接下來打算如何做？是要先留在天上京內嗎？」

「我要在這裡，等一個人。」符揚這麼說著，微微抬了抬頭看向了遠處層巒疊嶂的山脈。

「等人？」白嬰微微挑了挑眉，難得有些意外的神色。

不過，她倒也沒有詢問他到底是在等什麼人。

兩人忽而相顧無言對坐著，直到容顏的消息傳來，符揚便起身來告辭，離開了雲嵐峰上。

白嬰接過了靈雀所化的信紙展開卻並沒有立刻去看，而是稍稍抿了抿唇，看上去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但是最後卻又還是沒有開口。

「嬰嬰——」

白鳴的聲音忽然傳來，白嬰收了手中的信紙轉過身去，正好與匆匆而來的他面向而對著。

白嬰微微有些訝然：「哥哥，發生什麼事了這麼著急？」

白鳴在她的面前停下來，額間似乎還細微的冷汗。

「容掌門可有什麼新消息傳來？」

白嬰微微一愣，而後微微點了點頭。

沒等他說些什麼，白鳴便接著說道：「人間除卻墨羽之外的國家已經覆滅，如今被極樂教接手，稱為極樂帝國。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還沒有對唯一留存的墨羽出手，但是如果真的等到了那個時候的話，恐怕只是我們天上京的弟子抵禦不了，不知容掌門那裡是否有什麼安排？」

時值人間大亂，仙門之中便開始受玉英苑容顏的調度。先前其告誡各派撤離人間，一直到現在也就只有天上京的弟子還有部分留在那裡，聽候襄陽的調動。

白嬰在聞見白鳴所言之後，微微皺了皺眉頭。而後說道：「人間的事情暫且不必理會。會有人處理的........倒是上次我與哥哥所說的，如今結果如何了？」

她這麼一問，白鳴就忽然想起了前些時候因為符揚的到來，白歲山召集了大家一起在白玉大殿商議對方去留的時候。

離開大殿之後，白嬰並沒有立刻回到雲嵐峰去，而是叫住了白鳴，讓他著人去北方尋找不死谷的下落。

古籍之中記載，不死谷乃是遠古神獸鳳凰的聚集之地。最初之時天道未成，人類尚且還未誕生。龍、鳳、麒麟三族才是這人間當之無愧的霸主。他們一個擁有著強悍之極的軀殼、一個擁有著不死不滅的靈魂，一個則身負著無上的氣運，那時候除卻混沌祖神之外，便是他們最為強大。

然而天道運行之後，不允許這樣強悍的力量留存於世，於是先是三族孕育子嗣困難，以至於族人數量不斷銳減。后是三族不知被什麼所挑動著，陷入了互相敵視的場面，但凡三族之中無論是誰遇到，都是一場驚天動地不死不休的打鬥。

說是不死不休，然而三族都可以算得上是不死不滅的種族，以至於打起來之後受到影響最大的反而是其他實力不如他們的生靈。逐漸累積起來的殺孽成了壓垮三族的最後一根稻草，到了後面人族誕生的時候，被早已看不過眼的天道設計著，麒麟一族消失不見；龍族僅剩四位為保傳承不得不憋屈的鎮守四海；而鳳凰一族則遁入了與藏劍山有些相似，不斷漂離在時空之中的不死谷里。

白嬰想要將更多的種族拖入這趟渾水之中，勢必要一一找到他們才行。故而，才會交代白鳴遣人尋找不死谷的所在之地。麒麟一族全無蹤跡可尋，只能交於容顏那邊入手查探，然而龍族就在四海之中，即使不主動去尋找他們，如今這天下的變化他們也當會看在眼裡。

有能給天道添堵的機會，龍族想來也不會放棄。